“刀笔”亦亲民
2018-11-14苗连贵刘昌海
文_苗连贵 图_刘昌海
“刀笔”,文笔犀利、语出惊人之谓也,多见于古代状词、判词。“刀笔”也作官府幕僚及民间讼师的代称。这些人深谙法律,运用如刀之笔,在案件中往往用几句话就点出要害,决定诉讼的胜负。
先看状词。清代《小豆棚》故事:说湖州有位号称胳瘩老娘者,“能刀笔,为讼师,远近皆耳其名。”湖州城里有一富室,儿媳早孀,要改嫁,但公爹死活不许,非要她为儿子守节不可。无奈,只好打官司。儿媳求诉于胳瘩老娘,胳瘩老娘给她写了四句话:“氏年十九,夫死无子,翁壮而鳏,叔大未娶。”16字,言简意赅,把年轻孀妇的窘状和困境说得明明白白。
状子递到衙门,老爷接状一看,感动了。是啊,才19岁,太年轻了,若令其枯守空房,这一生不就这样打发了?再者,与两个已无亲情关联的青壮年合住一宅,多尴尬呀,悠悠岁月,闲言碎语,蜚短流长,这让女子如何做人呢?如此“换位思考”了一番,老爷提笔一判:“另适。”女子得自由。状子写得好,银子花得值。
胳瘩老娘还经手了一桩案子:某年,长江北岸农田受灾,百姓断粮。米贩去江南贩米,但在运米回来时,江南的官府卡住不放:江南的米不得输往江北!地方保护主义作怪。米贩求诸胳瘩老娘大律师,大律师一张状子递到巡抚衙门,巡抚一看,汗都吓出来了。状子里有这样几句话:“列国分争,尚有移民移粟;天朝一统,何分江南江北?”这话说得太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江北人不得到江南籴米买粮,这不是把皇帝老子家的地划界分疆吗?裂国分民,罪比造反,快快开关放行!呵呵,刀笔一字,力敌千钧啊!
再看判词。明人笔记里说了一个故事:南昌宁王府畜有一鹤,为皇帝所赐,自然是“天潢贵胄”。一日仆役带鹤上街游逛,东游西逛,趾高气扬。也许是前世宿怨,一犬忽然蹿出,将其咬伤。仆役将犬主告上府衙,状云:“鹤系金牌,系出御赐。”知府接状,知道来头不小,略一思忖,挥笔判曰:“鹤系金牌,犬不识字;禽兽相伤,不关人事。”寥寥数语,结案,淡如轻风。可不是吗,禽兽相伤,与人何干?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噎得仆役无话可说,感激得犬主磕头如捣蒜。
对女子婚姻,“刀笔”似更厚道,更多人情味。康熙时,福建泉州“水月庵”,有一年轻的小尼,从小寄养庵中,出落得花容月貌,但耐不住青灯古佛,与一位孙姓公子相好,想还俗嫁他。庵中老尼不允,她身边需要一个使唤的。状子告到州衙,这位泉州的大老爷比那位湖州判“另适”的大老爷更亲民,兴之即来,亲为刀笔,在小尼的呈状上批道:“准,准,准,准尔嫁夫君,去禅心,超梵心,脱袈裟,换罗裙,免得孙(僧)敲月下门。”咦!大老爷也是性情中人,还不忘开开玩笑,谁说“刀笔”犀利,也大有人情!
自古及今,衙门里向来事难办,脸难看,但也有亲民、为民说话的“刀笔”好干部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