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魂、现代意——由上海世博会中国馆看传统元素在展馆建筑设计中现代运用

朱孟武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江苏 南京 210044）

自1851年英国伦敦首届世博会被誉为“水晶宫”的展馆受到高度赞美并一度成为世博会①的标志以来，建筑就与世博会结下了不解之缘。建筑可以说是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文化理念相互碰撞融合最直观的外在表现。

众所周知，2010年世博会在上海举行。中国馆由国家馆、地区馆、港澳台馆几部分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建筑面积7.14公顷，总面积1600126平方米。中国国家馆高69米，层高33米，平台高9米，顶部边长138米，底部四立柱外边距70.2米。地区馆高13米，面积4.5万平方米。由这些数据可以看出，东道主中国国家馆“东方之冠”无论从设计、体量、位置都十分引人注目。

“东方之冠”以强烈而具有整体感的气质屹立于世博会场的中轴线上。整件建筑设计作品风格和谐统一，所有构建元素各司其职、次序井然，却又相互融合、协调，没有一处不体现出作品的整体感。但是，令人费解的就是这样一件现代建筑作品，包含了“中国红”“斗拱”“立柱”“礼冠”“商鼎”等传统元素，所有元素的来源领域几乎毫不相干，然而正是这些“杂牌军”的现代运用创造出“东方之冠”强烈的整体感和作品感。设计者们究竟如何恰到好处地将这些传统元素运用并结合到一起的呢？

首先，传统立柱的运用。梁柱式结构是在中国建筑结构发展的过程中所形成的以木料为主要构件的承重体系，主要由柱、梁结构构成，结构与结构之间以榫与卯的方式架构，此结构有很强的抗震与承压性能。因此，梁柱式结构具有卓越的实用性，并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独有的造型，成为中国传统建筑的元素符号。

研究历届中国展馆，可以发现中国馆建筑梁柱式结构模式的固有特征。晚清时期牌楼充当了展馆门户的角色，其中的立柱元素就代表了中国传统建筑风格，它们不断的组合和重复加深了观者对中国形象的认知。民国时期以“中国古典复兴式建筑群”传达了中国形象。而新中国时期则坚持拼贴传统元素符号和传统建筑构件的方法创新了中国馆建筑设计。虽然不同时期的中国馆建筑思路不尽相同，但却始终没有离开中国古典建筑样式和传统元素符号这两大核心内容。

上述表明之前每届世博会的中国展馆，红色立柱都从未缺席。但是，这种延续的背后往往存在一定的缺陷。立柱元素的运用虽经典但缺少创新和突破，这种雷同式的设计运用表达着实令人乏味。但“东方之冠”就打破了传统立柱的使用空间，由平面转为立体，构建出一个多维度的展示空间。一方面，立柱元素在历届中国馆的运用得以延续；另一方面，这种基因的延续又表明了展馆的中国身份。同时，传统立柱的多维运用还体现出建筑后现代的意味。②因此，传统元素的现代运用在立柱的使用上得以展现，并取得了良好的视觉效果。

其次，斗拱的运用。斗拱是我国传统木构架建筑中的一个奇特构件，有以下两大特点：其一，通过层层叠加，能够获得最大面积的屋顶。如此，木制结构的传统建筑能够尽量少地接触到雨水。其二，斗拱结构有较强的承压能力。当然，斗拱结构也为装饰提供了空间和载体。它无疑是传统建筑中最具代表性的元素之一。

从以往世博会中国展馆来看，斗拱处于从属地位，对整个建筑起装饰点缀的作用。那么如何将斗拱元素自然而不露痕迹地融入到整个建筑的设计当中使之呈现浑然一体的整体感？设计师们将斗拱元素放大，使其作为展馆主体。不仅如此，设计师们还舍弃了传统斗拱中的装饰，通过抽象概括的手法将斗拱最纯粹的结构展现给观者，最后大胆运用放大的斗拱构建了展馆的内在空间。正是这样的设计，最后展示在观者面前的不是古建筑元素的“原形”，而是它的“神韵”。虽然已经看不到斗拱的原样，但一看便知是使用了“斗拱”的原理。

然而，如果仅仅是斗拱的现代运用，“东方之冠”是无法呈现出如此强烈的整体感的。中国国家馆之所以命名为“东方之冠”，是因为设计师们再次巧妙地将斗拱构件依附于出土文物斗冠的造型当中。斗冠的运用将所有斗拱的肢体语言融入到斗冠造型的灵魂中，巧妙而不露痕迹地使斗拱与整体实现统一。因此，建筑的整体感得到了进一步升华。这种设计思想无疑是非常巧妙的，将属于不同领域的元素运用现代建筑理念相互统一，形成一个崭新的、多元的而又具传统精神的现代建筑。

色彩设计在现代设计中占有重要地位，如果中国的设计师仅仅止步于上述创新，那么在中国建筑设计史上就会少了这件“东方之冠”作品。令人兴奋的是，设计师们再次挑战了展馆建筑对整体感的诉求，将传统的“中国红”元素笼罩在整个建筑的外部。将展馆所有结构和部件统一于同一色调。建筑外观的“中国红”来源于故宫的红色，加之对这种红色的退晕形成由深到浅变化的4种红，增加了色彩的层次。如此，展馆整体呈现出饱满的色彩张力，并且充斥着文化的意味和气息，再次向世人展示了“红色情结”这一中国传统色彩的神秘魅力。

传统建筑元素历来以鲜明的色彩为特点，在中国的传统色系中，红是一种庄重而喜庆的色彩，代表了富足、文明、吉祥和进步。帝王与贵族都偏爱用红色彰显其威严和富贵，如紫禁城用的最多的便是红色，远看最显眼的是红色宫墙、红色宫门，近看最夺目的是红色的立柱、红色的门窗，给观者带来强烈的视觉张力，衬托出帝王的权势和威严。而古代富贵人家的建筑用色，也多用红色来布局，以衬托建筑的造型气势，甚至赋予红色财富之意。因此，2010年世博会中国馆墙体的“中国红”，是对“中国红”的经典诠释，是中国馆在观者观念中成功树立经典形象的决定因素。

最后，“斗冠”作为展馆主体是对“立柱”“斗拱”“中国红”等传统元素的现代手法运用加以整合、提炼而形成的。集多种传统元素、巨大体量于一体的“斗冠”，如果落在平地上，无疑会给人带来压抑感。因此，设计者们选择了商鼎器文化的概念作为其最关键的支撑：使用四组巨大的柱子，像巨型的四足商鼎将中国馆架空升起，呈现出挺拔的气势，同时又摆脱了整个建筑的沉重感，传递出中华民族独有的精神与气质。

上海世博会中国馆不仅让观众体会到中国传统元素的历史延续，而且让观者感受到了浓浓的现代设计气息，其原因在于设计者坚持传统元素与现代精神相结合的设计理念。日本建筑大师山崎实早在 1945 年就从日本的传统中感悟到：“建筑并不是抽象地玩弄无‘根’的‘形’，更重要的是要把握当地的文化精神，并把它灌注到设计中去。”③不难看出，“东方之冠”之所以能给人以如此强烈、完整的中国传统文化气息和雄伟的整体气势，其根本原因在于它融合了多种中国传统元素，并用现代手法加以整合、提炼和构成。在设计者对整体感的不断求索过程中，—个由巨大方柱托起斗状的主体建筑，转化为古代官帽得以最终形成。最后，以“东方之冠”之名传达出“鼎盛中华”“天下粮仓”“富庶百姓”的寓意。

注释：

①世界博览会（World Exhibition or Exposition，简称World Expo）又称国际博览会及世界博览会，简称世博会、世博，是一项由主办国政府组织或政府委托有关部门举办的有较大影响和悠久历史的国际性博览活动。参展者向世界各国展示当代的文化、科技和产业上正面影响各种生活范畴的成果。

②1928 年国际展览局成立和 1988 年世博会章程第五次修改为标志，大致把迄今为止的世博会分为三个阶段：传统世博会（1851-1929），现代世博会（1933-1988）和后现代世博会（1992-2010）。世博会展示空间设计的艺术风格，大体经历了从古典趣味到现代风格，再走向后现代追求的演变。[西]哈·蒙·福拉加.世界博览会和城市规划——2008萨拉萨戈世界博览会规划项目[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

③李允鉌.华夏意匠：中国古典建筑设计原理分析[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