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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元模型下中美动画电影的放纵与约束

2018-11-14王凤月

电影文学 2018年2期
关键词:奇缘大鱼海棠

王凤月

(四川传媒学院 外国语部,四川 成都 610000)

伴随着习近平总书记“一带一路”重大战略思想的提出,中外文化交流显示出了空前的重要性。电影作为特殊的媒介手段,对于现实的近亲性超越其他传统艺术门类,就其生成于特定语境下的社会文化特性而言,电影与现实同样作为符号学事实,前者对于后者的映照不仅指涉电影内容本身,更加涵盖整个由电影引发的意式形态传递所牵连的广泛的社会现象总和。因此,中西电影的跨文化研究,不仅在于其对电影本体理论方面的意义,更在于由特定文化缝合的两个场域,即现实与电影间的文化互证与映射,这是电影的跨文化研究对于现实文化比较研究的贡献与反馈,亦是电影社会化属性的体现。

一、两部电影的行动元模型

20世纪著名结构语义学家格雷马斯根据作品中施动者行动范畴划分出三组二元对立的“行动元”,即主体与客体(Subject and Object)、发出者与接收者(Sender and Receiver)、辅助者与反对者(Helper and Opponent)。该模型对施动者行动范畴进行归纳,在普洛普划分施动者数目的基础上做出删除与增添,更加强调行动元之间的相互关系,建构叙事功能之框架网络,为电影叙事分析提供样本。

同在2016年上映的《大鱼海棠》和《海洋奇缘》,分别作为中美以海洋题材为背景的动画电影,不仅在题材的选择上,甚至在叙事结构上均有着极大的相似性。鉴于在此两部动画电影背景与结构的双重恒定之下更能昭彰其文化差异之显卓,是以选取此二片作为中美文化对比范例进行研究。将格雷马斯的行动元模型运用于《大鱼海棠》和《海洋奇缘》,使两部动画电影在施动者范畴上进行归纳,可得到各组行动元之戏剧功能上的对应:椿与鲲(《大鱼海棠》)、莫阿娜与特菲提之心(《海洋奇缘》)在行动元模型“主体与客体”上的对应;“报恩”与椿(《大鱼海棠》)、“拯救族人”与莫阿娜(《海洋奇缘》)在行动元模型“发出者与接受者”上的对应;湫/椿的族人(《大鱼海棠》)与莫阿娜的奶奶/怪兽和恶卡(《海洋奇缘》)在行动元模型“辅助者与反对者”上的对应。

二、文化的放纵与约束

霍夫斯泰德在《文化与组织:心理软件的力量(第三版)》中,基于以往提出的五大文化维度理论(个人主义/集体主义;不确定性规避;权力距离;男性化/女性化;长期取向/短期取向)引入了第六个文化维度“放纵和约束 (Indulgence versus Restraint)”。书中对93个国家展开的价值观调查结果显示,中国趋向于一个约束型文化社会(放纵指数为24,排名为75),而美国则更加趋向于一个放纵型文化社会(放纵指数为68,排名为15—17)。中美文化在“约束与放纵”这一研究维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这种文化差异也切实地反映在了此文化语境下产生的电影之中。以下将运用格雷马斯“行动元”模型对电影《大鱼海棠》和《海洋奇缘》在霍夫斯泰德之“约束与放纵”文化维度上的差异性体现展开深度剖析。

(一)主体与客体

主体/客体这一范畴的两个行动元,以“愿望”作为联结,主体的愿望对象即为客体,“愿望”统合处于主动位与被动位的两个施动者。此组二元对立的行动元产生具体的叙事。

《大鱼海棠》整个故事围绕主角椿的个人选择(救回对象鲲)与其族群的规则秩序之间的冲突展开。约束型文化强调“个人内心的基本需求应该在社会的各种规范和标准中得到控制和管理”。而电影中椿从遇见人类鲲开始,到再次将鲲送回人类世界,她的选择从始至终都违背其所处世界的规则。椿出生在“海底世界”,从出生便被设限远离“人类世界”。成年礼上,椿就被长辈们告诫:“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千万别让人类靠近你。”于是,自始椿便克制其对人类鲲的爱慕与欣赏,约束自己与鲲的距离。以至于后来,椿出于对鲲的感恩之心,决心去灵婆那里救回鲲的性命,此举更是受到了严训的苛责与限制。在《大鱼海棠》中,此种“约束”的展现,亦即在社会与个人的力量抗衡之中,社会性居于主导位的价值倾向,映照在整个传统东方社会的文化发展中。例如,玄学中名教与自然的关系:自然指涉个人,名教指涉社会、群体,名教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自然关系之上的一种行为准则规范。孔子言“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此矩即规矩,只有在规矩之内个人才可从心所欲,亦即个体的自由统一于群体的规范,只有遵守群体的规范,才有充分的个人自由。

较之《大鱼海棠》所体现的规范、约制的社会文化,电影《海洋奇缘》愈凸显其社会文化语境下宽容与自我的价值倾向——放纵型文化,强调“个人享受生活、寻求快乐的基本需求要得到充分的满足”。整个故事主题强调人作为个体的内心感受和人对于享乐的基本内心需求。首先,主角莫阿娜是在一次次自我内心的问寻与探索中确定了归还特菲提之心,主题曲

How

Far

I

ll

Go

更是莫阿娜寻找自我,自由成长蜕变,最终实现梦想的真实写照;同时,《海洋奇缘》整个电影的娱乐性极强,电影开场便以热闹的歌舞场景充分地展现了其族人丰饶富足、充满欢声笑语的生活场面,在两次冒险历程中,有憨态可掬的小猪胖胖和小鸡憨憨相伴,使得刺激紧张的惊险经历变得活泼快乐。美国文化之自由、奔放, 追求个人价值, 崇尚竞争开拓的内核,以及注重满足个人需求欲望的特性,在电影中均有体现,展示了其较高的文化放纵指数。

(二)发出者与接收者

格雷马斯在行动元模型中,以客体为轴建立第二组行动元范畴——发出者/接收者,客体处于信息发出者与接收者之间。格雷马斯将引发主体行动或为其提供目标、对象的力量称为“发出者”;将力量的承受方称为“接收者”。

两部电影的主角在追寻对象的过程中都体现了超人的勇敢与毅力,但深究其背后的“发出者”,却是两种迥然相异的精神动力。据迈克尔·哈里斯·邦德(Michael Harris Bond)的“中国价值观调查”结果,中国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是一个自我道德约束极强的国家。《大鱼海棠》中主角椿被灵婆问及为什么要救鲲时,她说:“因为我欠他一条命,我要还清欠他的。”这种“报恩”(发出者)究其来源,终难逃来自于“仁爱”的道德约束。在霍夫斯泰德的研究中,约束型社会通常重视社会礼仪形式和稳定持久的道德观念。中国传统社会文化深受儒家“仁”“爱”“礼”“义”思想的影响,《大鱼海棠》中的主角椿,从开始约束自己远离人类鲲,到后来为了报恩救回鲲,至最后送走鲲后将自己化身海棠树去救族人,其行为选择的各方面都显示着遵从社会价值标准的特性,揭示其所处社会文化较高的约束性。

与《大鱼海棠》中椿所面对的恒久的族群道德制约不同,《海洋奇缘》的主角莫阿娜则更加倾向对自我的探索,遵从自己的内心寻找精神力量和方向。放纵型社会文化重视个人通过内心需求的满足来获得主观幸福感,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言:“美国人的个体观念根植于以17世纪英国哲学家洛克为代表的哲学传统,洛克断言生物的个人是自然的基本单位。”美国文化中的个人观念应该是自由的、勇敢的,没有一点阻碍。《海洋奇缘》的整个叙事文本脉络便是莫阿娜在内心的不断探索中,生成拯救族人的梦想并勇敢去实现。

(三)辅助者与反对者

“辅助者/反对者”这组功能对立的行动元以主体为轴建立,是主体行动元的下联表达。辅助者是主体追寻对象过程中起到促进作用的协助者或帮助者;反对者是在主体追寻目标中起反对、破坏、阻挠作用的因素。由于“辅助者/反对者”这组行动元的归属变化多样,导致情节的复杂多样化。

《大鱼海棠》中一直陪伴在椿的身边保护鲲的辅助者角色当属湫,其帮助椿保护鲲,在鼠婆处将鲲救回,冒着生命危险与双头蛇斗争,最后牺牲自己的生命将椿和鲲送回人类世界。大卫·P·施密特(David P.Schmitt) 展开的“国际性描述计划”调查结果表明:在约束型文化中,人们更注重两性情感的专一性和长期性,所以愿意为两性建立一种长期关系而付出巨大的情感投资。在《大鱼海棠》中,湫对椿专注、长情、付出,同时压抑着内心的悲伤与痛苦。湫在灵婆那里用自己的寿命换回椿的寿命时是这样描述自己内心感受的:“如果不快乐,活得再久又有何用?”随后去借酒消愁,他再次说道:“我觉得很痛苦。”霍夫斯泰德将文化的放纵指数与“大五人格理论”做关联研究指出:在约束型的社会中,个人性格特征多数表现为神经质倾向(Neuroticism),更容易产生自怜、焦虑等情绪的不稳定和回忆负面情绪。

《大鱼海棠》中的反对者角色是反对椿收留鲲的族人们,他们遵守“海底世界”的各种规则,不允许有任何的冒犯和随心所欲的发生。正如霍夫斯泰德指出,约束型文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人类学上所谓的强规则社会(Tight Society)。

相较《大鱼海棠》中辅助者行动元的单一,《海洋奇缘》中的辅助者范畴角色则显得更为丰富,包括莫阿娜的奶奶、海洋神和毛伊等。放纵指数与“大五人格理论”的关联研究表明:在放纵型的社会中,多数人性格特征表现为外倾性(Extraversion)——热情、活跃、冒险、乐观、爱娱乐。影片中奶奶的角色可谓是放任型文化语境下的典型代表。在影片中,奶奶是个快乐的老婆婆,唱歌、跳舞、为子孙讲故事,她自称疯狂、不受控制,向往变身黄貂鱼,自由自在。奶奶作为境况施动者对主体莫阿娜的行动影响,以及作为单独行动元的功能表达,无不反映着放纵型文化语境下现实人物行为与社会情境在影像作品中的投射。

《海洋奇缘》中反对者行动元包括卡卡穆拉、怪兽王国和火山怪兽恶卡,故事中的火山怪兽恶卡这个角色更是逆向隐喻了放纵型文化语境下的价值观。霍夫斯泰德将放纵约束通过主观幸福感来衡量,即不管是对生活的自由掌控还是享受生活寻找乐趣,都是通过观照内心的需求来获得一种主观幸福感。特菲提之心可以创造生命万物,代表了内心所释放的无比强大的力量,而特菲提之心被偷走后便变成了火山怪兽恶卡,释放出黑暗势力,再次隐喻了主题——听不到内心的声音便会迷失自我,内心的幸福感便会随之被黑暗势力吞噬,这也从反面印证了电影主题“要知道你是谁”。及至故事最后特菲提找回自己的心,从火山怪兽变回造物女神的隐喻,再次强调了满足内心需求的自由选择最终会获得幸福快乐。

三、结 语

《大鱼海棠》和《海洋奇缘》分别作为中美两国动画电影的代表作品,在其角色塑造和情节构建上都展现了本国典型的文化价值和行为倾向。通过对各组行动元模型在文化的放纵与约束维度的对比分析,促进电影理论在跨文化领域的研究,同时推动动画电影对文化总体的传播和辐射,实现更深层次的国际跨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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