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关魏晋墓绘画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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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砖画

砖画其实就是在砖上做的画，秦汉时主要绘于建筑装饰构件上，东汉以后主要绘于墓室。魏晋时墓室砖画进入鼎盛时代，从考古发掘来看，无论是地域分布还是数量都超过前代，尤其以嘉峪关为中心的河西地区，其砖画数量和艺术成就在当时均居全国首位。

砖画的繁荣与当地的社会背景紧密相连。当时的河西地区社会安定，经济发达，人民安居乐业。中原的动荡使大量高素质的避乱人口涌入河西地区，给这里注入了生机和活力。人们在体会了太多生离死别的痛苦后，感到人生无常，更重视现实生活，渴望过上男耕女织的太平日子。于是，来自民间的画工便把他们熟悉和热爱的生活作为创作源泉，促使砖画艺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蓬勃发展。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仅1979年之前就出土砖画760幅，这些砖画规模大，保存完整，内容丰富，写实性强，构图简洁，线条流畅，色彩明快，具有很强的代表性，从中可以窥见当时的民间绘画风格。

砖画主要绘于长35厘米、宽17厘米、厚5厘米的砖上，分布于墓室的前室和中室，以三层或四层排列。一般一块砖面上绘一幅图画，也有少数半块砖面上绘一幅图画，或者几块砖面上绘一幅图画。砖画主要采用线描法，先用细黄土掺和少许含胶性物质的白垩土作底，再用土红色线条略为起稿，也有的不起稿，采用一次完成的“勾填法”，然后用墨线勾勒出轮廓，最后填入石黄、白、朱、赭石、粉黄、灰、浅赭等色。

砖画内容与以往汉代的繁缛复杂而又庞大的图像体系相比，单纯简朴，又少了许多神秘色彩和训诫意味。汉代砖画中常见的谶纬瑞应图、圣贤名士图和孝子烈女图基本消失，除少量祥瑞和反映神话传说的图像外，砖画的题材几乎全部取自当时的现实生活。砖画中有反映墓主人生前生活场面的出行、出游、狩猎、宴饮、梳妆、娱乐、育儿等内容，有反映士兵屯营、屯垦、出征的内容，有反映农民耕地、播种、收获、采桑的内容，有反映牧人畜牧、井饮的内容，有反映乐师奏乐的内容，有反映仆人屠宰、庖厨、进食、汲水、赶车、守卫的内容，有反映墓主人生活用品及家庭财富的麈尾、便面、食柜、奁盒、侍女、丝束、蚕茧、绢帛等内容。此外，还有许多虎头纹、彩绘鸟、云气纹、三角纹、网格纹等装饰图案。

砖画的绘画技巧并不是简单地罗列对象和堆积事物，而是抓住最本质、最有个性的东西，加以艺术概括，以精炼的笔墨，表现比较复杂的事物。砖画画面用笔简洁，疏密相间，层次分明，所绘对象的轮廓、形象，不仅形似，比例也基本准确。如轻重、明暗、远近等。如嘉峪关新城六号墓男墓主人脸部肥肉饱绽，刻划出一种骄横、贪婪的神态，女墓主人紧缩双眉，席地而坐，独自一人，或身旁陪衬一个侍女，把贵族妇女那种懒散、寂寞，内心空虚的精神状态烘托出来。砖画色彩绚丽热烈，但色彩的浓淡、位置和画面的线条却配合得宜，画面上有些地方也用重彩点染，但只要与线条关联的大片色彩，都采用淡淡的颜色，避免线条负荷太重，破坏画面明快和谐的气氛。衣纹的刻划，多用粗线来表现衣服的褶皱和下垂部分，以增强其凝重的感觉，立体感强，画面栩栩如生。

砖画反映出绘画的独立性增强，用笔简洁，线条潇洒随意，色彩运用朴实简练，表现手法独特新颖。砖画保留了浓厚的民俗生活气息。砖画的技法传统为佛窟艺术打下基础，敦煌莫高窟壁画明显继承了新城魏晋墓砖画的绘画风格。

二、木版画

木版画，顾名思义，就是将图像刻或绘于木版上的画。当时的木版画主要出现在奁盒和棺盖上，其绘制技法和内容可以从出土文物得以发现。嘉峪关新城魏晋墓一号墓男女棺盖内面有木版画，画以朱、黑、白、石青等色绘制，图案有伏羲、女娲和云气纹等；新城六号墓棺盖上的木版画为浅刻图案，图案两端为连璧纹，中间为人物；新城十三号墓男棺盖内面的木版画，以云气纹图案衬底，黑线括边，绘东王公、西王母。女棺盖内面的木版画，亦以云气纹图案衬底，绘伏羲、女娲，整个画面使用了朱、黑、白、黄、石青等色，笔法流畅自然，棺的后档里面，用黑线绘了一幅卦像图，其方位、射线、星点十分规整；2002年9月新城魏晋墓南墓区发现的定名为毛庄子魏晋墓的墓室中，男女棺盖内面均有木版画，绘有伏羲、女娲、日、月、星河等图案。画中上方绘伏羲、女娲，人首蛇身，蛇尾交缠；中为星河，上绘日，下绘月，日中有一乌，月中有一蟾蜍；画面四周饰以群山。伏羲在左，右手执矩；女娲在右；左手执规。绘画手法是以墨线为主，辅以赭红、黄等色彩点缀；群山是在勾线后，山尖点以浓墨，山体染以淡墨而成。人物发冠、须眉及“规”的线条浓重，而脸面、衣襦、头饰的线条则迅疾飞动，质感强烈。赭红色点或长或短、或扫或顿，节奏轻快鲜明。

毛庄子魏晋墓中出土的奁盒木版画图案较多，内容丰富，手法流畅，色彩艳丽。

《树下人物图》绘于三块长方形木板之上。该图中央绘一松树，右侧下方绘一人物，左侧下方绘云纹。人物端坐于树下，脸半侧。头梳高髻，其形状与棺板上的女娲相同。从其眉目、下颔及身体动态等处能感觉到其自在神情。

《龟纹图》绘于树下人物图板的背面。该图两端用赭红线勾出锯齿形边纹，其中有三角形的图案，三角形内填以青色。两条锯齿形边纹之间，满画面用墨线勾出菱形的连续方块，分别填以黑、红、青色底，其中或墨或赭绘有圆、点、平行斜线的图案。整幅画面线条完全徒手绘成，富有长短、粗细、快慢等变化，手法自由，色彩鲜艳。

《叶纹图》亦绘于三块长方形木板之上。该图用白色涂底，墨线括边。画

面四角用墨绘柿蒂纹样，柿蒂纹尖连接三条赭红线绘出长方形框，框内中央墨绘四叶纹样，赭红色描边。所有纹样均规则华丽。

《云纹图》绘于叶纹图板的背面。该图用白色作底，红线括边。墨线绘云纹(一作波纹)。墨线弯曲自然，长短变化有致。其间用赭红线勾点，烘托纹样动势。整体画面自然饱满，线条恣意书写，与其木板正面的叶纹图案的规则、对称、庄重形成对比。

《装饰图》绘于梯形木板，共四块。每块木板为一独立画面，一面均为连续“S”形装饰纹样；另一面为云纹。

《飞马异兽图》绘在两块长方形木板上。此图用墨线括边，绘有马、羊、异兽、鹰等形象。右上方为一昂首奔马，左下方为一低头行走的白马，长长的马尾上重叠有云气纹饰；三鹰或飞或走，形态各异；羊与异兽的造型亦十分生动逼真。该图构图完整、空灵，各种形象之间相互呼应，动势连贯，一气呵成。线条纤细流畅、遒劲有力。鹰及马鬃、马尾用没骨笔法，十分肯定准确。该图由白色做底，赭黄、白、黑敷色，色调奇异鲜亮。

《青龙白虎图》绘在两块长方形木板上。绘有一龙一虎和一组鹰猎场面。龙虎皆张牙舞爪，神采飞扬。画面下方一只兔子在奔逃，另一只则被鹰抓住，背上被啄出鲜血；奔逃的兔子前有一只鹰在滑翔拦截；啄食的鹰背后，另一只鹰正在着陆，落地瞬间力量的控制形态表现得十分生动。此图的线条风格与飞马异兽图同，所运用的色彩种类也一致。但是在这幅画中，赭黄色不仅仅是用以区分物体的原有色彩，而是也作为一种线条形式用以加强形象的动势，因此造成了一种新的更加充满运动节奏的表现效果。

《朱雀图》绘在两块长方形木板上。此图褪蚀较严重，有墨线括边痕迹。绘朱雀2只，相对腾舞。朱雀上方绘云纹。

《玄武图》绘在两块长方形木板上。此图褪蚀亦较严重，墨线括边。画面左侧主体为玄武图案，似有一人形倚靠在龟背上。画面右上方绘一龙，形象清晰生动，动势感极强，线条徐急变也十分明显。画面下方绘五只飞鸟，形态各异。右面一鹰正在啄食一只小鸟。左侧第二只鸟的绘画手法与其他不同，使用没骨笔法，增强了画面的感染力。

《异兽图》绘于两块长方形木板上。画面上方有锯齿形边纹，左右墨线括边。画面中央绘一异兽似在饮，前有一犬蹲踞，似翘首张望。

这些木板画的作者应为当时的一些民间匠师。他们的创作活动来自长期的生活观察与大量的实践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