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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拉康的镜像理论解读《占有》中兰蒙特的主体构建

2018-11-14赵维萍天津职业大学基础课部

长江丛刊 2018年21期
关键词:拉康布兰蒙特

■赵维萍/天津职业大学基础课部

一、前言

A.S.拜厄特是英国著名的现代小说家和文学批评家,2008年被《泰晤士报》评为1945年来英国五十名最伟大的作家之一。她的代表作长篇小说《占有》是其巅峰之作,此作品荣获了英语文学最高荣誉奖“布克奖”,并被《时代周刊》评选为“100部世纪最佳英语小说”之一。这部作品融合了学术历险故事、浪漫爱情、神话传说、对西方学术文明的讽刺和对女性主体和占有的哲学思索,运用大量的书信、诗歌和日记等历史文本,其中巧妙地穿插了寓意深远的改编神话,交错地呈现出三个不同的时期,即人类远古时代、维多利亚父权社会和后现代的西方社会。小说主要讲述了文学研究助理罗兰意外地发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著名诗人艾什的秘密手迹,并查证出是写给同时代的一位女诗人兰蒙特的情书,于是他与兰蒙特的研究专家莫德联手展开调查。罗兰和莫德通过重走艾什和兰蒙特两人的秘密旅程以及细细研读两人的通信,一步步揭开他们鲜为人知、令人心碎的悲剧爱情。

《占有》自问世以来,受到了海内外学者的热议,纷纷从叙事策略、神话原型批评、女性主义和历史观等多角度进行研究和批评,但很少有学者从拉康的镜像理论角度来解读。本文选取了小说中悲剧爱情故事的女主角兰蒙特作为研究对象,运用拉康的镜像理论分析其主体构建过程并解读其得以主体构建的原因。雅克.拉康在第十届国际精神分析学大会上提交了《镜子阶段》论文,此论文确实了拉康在精神分析学中的重要地位。拉康构建的自我概念,是从幼儿生长中的镜子阶段为出发点的,刚开始,幼儿认为镜子里的是他者,后来幼儿在镜中看到了自我,镜中的映像助成了幼儿心理中“自我”的形成,从此确立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关系。

二、兰蒙特的主体构建

(一)自我幻象

拉康的镜像理论认为,作为一个主体,在镜像阶段,幼儿通过有意识的想象性认同认为是其自我的,只是在镜子前构建的虚像,当意识到自身和镜像的差异后,便会消解镜像中虚假的自我,继续通过认同,使人的自我得以形成并不断变化。《拉康选集》中也对这种幻象做了解释:“从镜子阶段开始,人始终是在追寻某种性状某个形象而将它们视为是自己的自我。这种寻找的动力是人的欲望,从欲望出发去将心目中的形象据为‘自我’,这不能不导致幻象,导致异化。”

幼儿最初完成的身份认同,是因为通过镜子发现镜中形象与自身的相似之处,从而将镜中的形象与自我等同起来形成虚像。也就是说,自我通过他者,即镜中形象的认同而形成,而这个过程首先要认同他者,然后才能认同自身。除此之外,按照镜像阶段理论所说,寻求自我主体性,需要获得他者,尤其是母亲的认可。如果母亲形象缺失,母亲的镜像作用就会投射到其他女性角色身上。使兰蒙特发生镜像认同的第一个人物便是布兰奇。兰蒙特与布兰奇一样,同是处于维多利亚时期的独立自主的单身女性,两人都拒绝接受女性传统意义的婚姻生活,向往简单安静的生活。同时她们都深具艺术表现抱负。她们一起试验了一种无须求助于外界,无须求助于男人的新生活,相互依靠,彼此欣赏,惺惺相惜。兰蒙特着手创作《仙怪梅卢西娜》这部史诗作品,其最初动力就是来自布兰奇,她也以布兰奇的名字为灵感写了不少好诗。布兰奇也对兰蒙特充满了爱护和赞赏,甚至称其为公主,并在她为数不多的艺术作品中就有两幅画是为兰蒙特所做。兰蒙特与布兰奇都非常欣慰她们能拥有不被外界打扰的生活和比乌拉所在的家,这在兰蒙特与艾什的通信和布兰奇的日记中可见一斑。“我们的日子交织着日常生活中各种单纯的快乐……”“过着这样的生活我曾何等的快乐,而且一点也不感到孤单。”两个渴望心灵生活的人,对“自成的贝山尼”和从中带来的自由快乐都非常珍视。“我也渴望回到自己家里,我很高兴我们能拥有这样的时光。”“孤立的高塔或许会皱眉蹙额,或许会发生恐吓威胁,可是,它也让我们非常安全—在它的界限之内,我们得享某种程度的自由。”

想象界的主体认同是一个外在形象认同的幻象,主体在他者的镜像中认识并体验自我。这种认同具有先行性,即一个不是我的他物事先强占了我的位置,使我无意识地认同他,但镜像人物与主体始终处于争夺主导权的争斗中。兰蒙特和布兰奇营造的新生活表面上被描绘在和谐平静的幻景里,但随着他者镜像与主体陷入矛盾状态中,这种生活会被打破。虽然布兰奇给予了兰蒙特主体的肯定与认同,但她终究是他者的形象,当兰蒙特发现她曾经信赖投靠的他者形象试图掠夺并占有她掌控自身的主体性时,她的主体意识开始觉醒,她必然会做出抗争。小说中,布兰奇为了能够继续“独占”兰蒙特,不让艾什抢走她,她不惜偷走了艾仕寄给兰蒙特的信和诗,甚至向艾什的妻子告发他们的私情,以期她能够阻止他们的恋情,迫使兰蒙特回到自己的身边。布兰奇偷盗的行为,令兰蒙特“实在无法不感到震怒”。她在给艾什的信中写到:“这个屋子—曾经是那么幸福快乐,而现在却只闻哭啼、哀泣,四处净是暗无天日的苦恼,简直像座令人心痛的棺罩。”兰蒙特曾为了自己的自主性去与家人和社会抗争过,而这一次她也不会放弃,为了夺回自己的主体权,毅然选择逃离布兰奇,与艾什私奔。至此,过去和谐快乐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女性联盟就此图崩瓦解。布兰奇的占有,迫使兰蒙特“走出高塔、走出理性”。

(二)自我投射

镜像理论认为,由于自我本质上的内在空虚性,它需要外在的他者不断充实和确认自己。之前对于布兰奇的镜像认同,属于兰蒙特的无意识的先行性认同,但以自我构建失败而告终。继而进入了有意识的想象性认同,构建起从零散到完整的主体意识。在这个自我构建的阶段中,起到重要作用的投射人物便是艾什。艾什与兰蒙特一样,具有漂亮的外表和优雅出众的气质。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都很博学,具有非凡的艺术与文学才情。对兰蒙特而言,镜中的对象—艾什,是她自己内心美好的投射。

布兰奇曾经企盼,“千万不要出现哪个嫉妒我们这般美好生活命运的邪恶仙子”,而艾什就是这个闯入者,介入了兰蒙特和布兰奇建立的女人的堡垒,“开封了潘多拉的盒子”。兰蒙特与艾什自相识之日起,就互生好感,彼此欣赏,相互爱慕。艾什对兰蒙特的才情给了充分和衷心的肯定,称她为“缪斯诗神”。他对她的作品、文字和语言,“一向都抱持着尊重、敬佩、仰慕的心情”。而兰蒙特也承认,因为艾什的缘故,而有了“宽广、蓬勃的才智与学识”。小说中现代的艾许研究者甚至认为兰蒙特的代表作《仙怪梅卢西娜》和艾什的一些诗作非常相像,就像是他下笔写的。足见,艾什对兰蒙特文学创作的影响。通过两人热切的通信和短暂的“蜜月旅行”,两人也形成了文人和情人间的默契。艾什表示,“竟能体验到如此心领神会的共鸣,如此共通的才思与见解”。在蜜月期间,两人步调一致地散步、用餐,虽未表现出夫妻家该有的亲昵和礼仪,但至少是毫无违和感的。当两人肉体结合时,兰蒙特感觉“握住了他的光阴,含藏着他的过去与未来,两两相缠”。艾什后来对妻子坦白时也说道,“像是被附了身,被恶魔附了身。”

如果说布兰奇是对兰蒙特肉体主体性的占有,而导致兰蒙特的抗争,那艾什的占有,则是精神上的。但一切占有,不管是肉体和精神上的,都是对他者孤独和自由的牺牲。当兰蒙特意识到她视若珍宝的孤独受到威胁时,毅然选择离开艾什。开始与艾什通信时,她就曾请求他“千万别想着改善,或是窃取我的孤独。”随着进一步地书信交往,兰蒙特切实感受到她的主体性遭遇到危险。“我是一个迷失的灵魂,先生,我一直努力地求取自主独立,而现在却感到岌岌可危。”尽管兰蒙特一直担心自己会焚毁在艾什艳红热情的火龙之下,但最终她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投向了艾什。兰蒙特是爱艾什的,但这种爱也没有敌过她对于自己的孤独和自由的追寻。在她看来,没有了孤独,她便成为了一个空有身形的人。她宁可选择一辈子单独生活,也不愿放弃和牺牲她的自由与孤独。兰蒙特向艾什表示:“我需要安静,需要空无。我告诉自己,如果待在你炙热的光里太久,我一定会枯竭,然后渐渐逝去。”显然,在镜像认同和体验的过程中,兰蒙特选择了自我意识的防御和捍卫。兰蒙特与艾什既是恋人关系,又是共生的关系,她将艾什置于镜子的位置,在艾什身上产生了她的自我映象,寻找并发现自己。经历了情感的骚动后,兰蒙特的心再度属于她自己。

(三)自我重构

在历经了虚幻的先行性认同和有意识的想象性认同后,兰蒙特回归到了现实的自我重构,建构起完整而且统一的自我主体性。经过一系列迷茫的探索,兰蒙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主体性。从孤独中来,又走向孤独,并以孤独告终,不能不说是一种命运的轮回。离开艾什后,兰蒙特独自生下孩子并交由她的妹妹来抚养。但出于母爱,她选择和梅卢西娜一样,回到小孩所在的地方,“像个老巫婆一样住在角楼里”。她向艾什隐瞒孩子的存在,也是在强烈地捍卫自己的主体权,她在晚年写给艾许的信中,也坦言“她是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我没办法放她走,因此把她藏起来,不让你发现。”正如布兰奇所言,兰蒙特作为一位具有独立意识的女性,“她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在有孩子之前,兰蒙特认为“文字始终是我生命的一切”,就像是蜘蛛所织的丝线一样,“是她的命、她的家、她的平安符”。而有了孩子后,她鲜有好的作品,但守护孩子就成了她作为独立个体存在的价值。

兰蒙特在寻找自我、认识自我的过程中,始终保持女性独立的人格,虽身处维多利亚父权社会,但未曾表现出屈服。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和女性主义信仰,她为维护自己的独立自主和自我理想而不断与家庭、朋友、爱人甚至社会做斗争。当她与艾什相爱并需承担责任之时,她勇敢地对艾什说:“我自己该扛的我自己可以扛。这是我该做的。”面对强权,面对这个男性占统治地位的社会,兰蒙特没有像一般女性那样妥协和沉默,而是奋起维护自己的权利,冲破男性的束缚,实现了自我价值,重构了女性身份。

三、结语

拉康的镜像理论认为:“人的一生就是持续不断地认同于某个特性的过程,这个持续的认同过程使人的“自我”得以形成并不断变化”。他者镜像的介入在人的成长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兰蒙特的一生也体现出对自我主体的寻求与构建。在历经了自我的幻象和自我的投射后,她的主体性得以重构。她始终认为女性是一个独立的主体身份而不应只是依附于男人的“次要者”。她勇于颠覆父权社会强加给女性的社会身份和生存模式,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和才能,重构了女性身份的独立主体地位,成为女权主义的先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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