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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这个时代的“寄物居”

2018-11-14■/

长江丛刊 2018年20期
关键词:羽毛关怀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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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报》总编室

王芸的小说创作,秉持着现实主义的创作姿态,扎实而沉稳,同时在艺术上独具匠心,非常灵动、圆润、细腻。具体说,我认为她的小说创作有三个特点:

首先,王芸的小说创作反复述说的一个主题,即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和坚守。在王芸的小说里可以看到,对于逝去的事物,对于回不去的故乡,她常常充满深深的惆怅和眷恋。比如小说《铸剑》,表现出对即将失传的古老铸剑工艺的忧虑;《嘘村古树》写但老汉对一棵古树的守护;《龙头龙尾》写一个村子的人在春节时回归老村,重新按照古老的习俗舞起“板凳龙”;《对花》更是体现了几代戏曲人对于戏曲艺术的热爱和坚守。在她的作品中充满这样传统文化的内容和符号,比如戏曲艺术,比如古老的傩戏,比如乡村的一些古老习俗:架花,板凳龙,跳和合,等等,这些符号成为她小说的一个重要意象,也成为她结构自己小说的起点和支点。这些符号是当下和历史的一种连接,通过这些符号,王芸试图表达出一种颇为复杂的时代况味,呈现出新时代和旧时光之间的对抗,以及人们在这种新旧交替之间的情感上的惆怅和纠结。通过这些符号,王芸表达出她对当下社会转型期的一种思考。

随着现代社会的飞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精神世界、伦理价值,都遭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王芸的小说就恰恰聚焦在这种新与旧、传统与现代的冲突和矛盾上。面对这些冲突,王芸并不是简单地给出答案,而是传达出一种丰富复杂的情绪,这其中既有坚守和回望,也有传承和发展。

小说《寄》里面的“寄物居”是一个很好的意象。所谓“寄物居”,就是人们把平时没用但又舍不得扔掉的旧物寄存的一个地方。我们在生活中常有这样的体验,很多旧物已经用不上了,但又舍不得扔,因为它们寄存了我们的生命经历,寄存了我们的感情。文学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寄物居”。王芸的小说创作就起着“寄物居”的作用,把行将消失的传统和情感,放在小说中寄存起来。

其次,王芸的小说充满对边缘人,或者说对失意者、失败者群体的观照和关怀。她的很多小说里都有失败者的形象,比如《控》表现了住在一栋楼里有不同故事的社会边缘人;比如《羽毛》写了一群受过生活重创的女人;《寻找马耳他狗》写一个初到城市的小保姆的辛酸;《寄》中的“寄物居”干脆就是专门收留那些流浪汉的。这些人应该是这个社会最边缘、最失落、最失败的一群人,王芸都会以女性那种独有的悲悯和体恤,去观照他们的灵魂,将他们写到自己的小说中来。这种关怀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而是一种理解和共情。从作品里能够看出,作家深爱她笔下的每个人物,不论他们具有怎样的身份、怎样的故事,甚至像《与孔雀说话》中,对于一个出狱的贪官,王芸同样报以深沉的关怀的目光,这并不是每个作家都能够看到、做到并且在作品中呈现出来的。

所以,无论是回望的姿态,还是对失败者的观照,实际上体现的都是文学的悲悯精神和人文关怀,就是用文学的慢去对抗社会变化的快,用文学的人文关怀去对抗社会的丛林法则,在成功和失败这样的二元价值之外,重新开辟出一种价值维度,来收留和容纳那些失败的人。这也是王芸的文学创作在当下急剧变化的社会生活中所具有的重要的意义。

第三个特点是王芸对女性深入的描摹和书写。这主要体现在《羽毛》和长篇小说《对花》上。

《羽毛》是一篇构思非常巧妙的小说,表现的是几个女人的群像,她们都有不同的创伤,聚在一起彼此取暖。小说中写到一个类似杂技的技艺,支点一边是十几根树枝,另一边是一根很轻的羽毛,维持平衡的就是这一根羽毛的重量,要想维持平衡,需要高超的平衡技艺。关一芹苦练这种技艺,只是为了让有智障的儿子开心。对于其他人轻而易举的事情,对关一芹这样遭受生活挫折的人来说,羽毛就具有了非同寻常的重量。宋羽是这群女人的组织者,支撑宋羽活下去的是他失踪男朋友的消息,而她男朋友的身上也纹着一根羽毛。一根羽毛可以支撑人活下去,一根羽毛也足以把人压垮。

羽毛是一个非常美的意象,实际上也是关于女性的一个意象,她们可以很轻,但她们同时又具有举足轻重的重量,占据支点的一端,维持着一种平衡。这个意象充满辩证的味道,写出了生活的轻与重,也写出了女性的轻与重。这个羽毛也可以解读为,面对人生的遭际和变故,要寻求一种内心的平衡,它的难度不亚于这个羽毛的杂技,需要的是女性虽然细腻但却坚韧的内心。

《对花》是一部很有分量的长篇小说,时间跨度大,人物众多,结构设置精巧,通过两条人物线,表现了三代女性对戏曲艺术的坚守和传承。这部小说的主题是表现戏曲艺术,但我觉得同时还有一个主题,就是女性,因为它呈现了一个女性的群体:苏媛芬和她的女儿栾之凤,陈小娣和她的女儿陈子湄,以及筱团长、杨菊花等等,这些女性具有多重身份,有母亲和女儿,有恋人和妻子,有师徒和朋友,也有竞争对手,等等。通过这些女性,小说不止是写单一维度的女性,而是把女性的不同侧面诠释得很充分。

《对花》在艺术上还有值得打磨的地方。相对于王芸的中篇小说《大戏》,《对花》给人一种匆忙的感觉,它的叙事速度太快啦!这部小说20多万字,但是内容容量却很大,导致了小说的叙事速度非常快,而且越到后面越快。速度快的好处是可以快速地勾勒出时代的变迁和人物命运的浮沉,但是这种粗线条的快速的勾勒,所带来的可能是人物面目的模糊,让人觉得很多人物和场景没有写透,匆匆一笔带过。

对于长篇小说来说,格局和容量可以很大,但还是要落实到具体而微的细节上,所以在确定了小说的主线之后,在选材上应该有所取舍,挑选一些典型性的片段和瞬间写透了,历史的厚重感自然就会出来,而并不需要像大事年表一样事无巨细地都表达。要能快得起来,也要能慢得下来。既要能铺陈开,又要懂得留白,而不是像撒胡椒面似的平均用力。

《对花》在主题的挖掘上还可以更加深入。不仅要写出戏剧对于个人的外部命运的改变,同时也要写出人面对戏曲艺术,所产生的人性深处的异化,这种异化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不好的东西,都可以写。

总之,王芸是一个成熟的、有实力、有潜力的作家,期待看到她更优秀、更厚重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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