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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城里的鸟儿撒一把米

2018-11-14苏轼冰

金沙江文艺 2018年3期
关键词:过道县城草地

苏轼冰

从小生长在大山里,工作后几十年都在山里,就是现在进了城,还是一个被称作山城的山区小县城。在一个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的环境里生活久了,对城市总是有一种隔阂,老是无法融入。

几十年中,有机会进城学习开会,别人一有空闲总是没完没了地逛大街,我却不是进书店,就是窝在屋里看电视。大街有什么逛的,千篇一律的钢筋水泥房子,拥挤不堪的车流人流,难闻的汽车尾气,污浊的空气,哪像我们大山里,白天蓝天白云,空气清新,一早一晚小鸟鸣唱,朝阳灿烂,晚霞迷人;晚上夜风徐徐,或满天星斗,或天高云白。

对城市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就造成了自己思想远远跟不上趟,行动上就老是慢半拍。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我的同学人人都削尖脑袋往城里钻,我却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自己的书”,直到有了那时稀奇得不得了的本科文凭,才被调到县一中教书;后来在教书育人之余写了一些文章,改了行。此后又有几次进州府工作的机会,我都因无法融入城市生活而拒绝了。后来,好多熟人朋友都疯了似地到城里买房子,我还是老谱谱地蜗居在小县城的一隅,半点不为所动。

“城里有什么?有我们大山里这样好的空气吗?看得见青山绿水,听得见一早一晚的小鸟鸣唱吗?”别人劝我,我总是以此辩驳。后来,为了孩子读书方便,才赶末班车,在州府所在地一个叫丽景花园的小区买了一个平层,直到去年才随随便便装修后入住。

尽管这样,我还是对城市生活有心理上的不习惯,星期天节假日,一般都是妻子出去看女儿,我躲在小县城读书写作。偶尔有时候外出,都是尽量赶班车回到县城的家里来,基本上不在那个城里的 “家”中住宿。

前不久到楚雄开会,散会后恰好是周末,就与从县里赶来的妻子一同接了女儿,住到了这个城里的家里。

晚上吃饭、看电视,然后睡觉。第二天清晨五点多钟,睡梦中我突然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吵醒。开始,我还以为是在梦中;后来,又以为是隔壁哪一家在放音乐,等我彻底清醒过来,才证实鸟声真的是从窗外传来的。这才赶忙穿衣,把头伸出窗外仔细去听,以为肯定是哪家主人也像我一样热爱大自然,就把鸟也带进城里来养了。

听着听着,我渐渐明白了,这不是哪一家养的鸟。这是大自然的鸟,是我们大山里的鸟飞到城市里来了。于是,我赶紧洗漱完毕,匆忙到楼下宽敞的空地上去听鸟鸣。

我住的是丽景花园二期,小区很大,每一栋之间的空间很宽,园子里除了车道,都是绿茵茵的草地,连停车位的草地都管理得很好,远远看去,像铺着一块又一块绿色的毯子。车道两旁栽着树,一棵接一棵,枝叶连在一起,像一排排手牵手的青年男女;草地四周是各种各样的花木,人行道两旁长着一些名贵的树,每有墙角空地,便合理地栽着一些修竹,亭亭玉立,又苍翠可人。

小区里铺绿叠翠,自然就成了鸟的乐园。第一次在宽敞的车道上悠闲地走着,耳畔无数的鸟声早已让我惊叹不已。那些小精灵们似乎是知道我是第一次来,而且是来自大山里它们自己的老家,全都争着抢着为我奏欢迎曲……

一路走着,我一路凝神聆听,很快就渐入佳境。无数的鸟儿栖息在树上,美妙的鸣唱互相赛着,有的高亢嘹亮,有的轻润甜美。我仔细观察,这些鸟都是从大山里来了,种类却似乎比大山里还多。我看到的,不但有麻雀、黄莺、百灵、喜鹊、画眉、云雀、白鹇、翠鸟、白头翁等数十种,还有很多是我所不知道名字的……它们都约好似地一齐亮开歌喉竞相歌唱,有的声调高,有的声调低,有的拉得长,有的拉得短,有急有缓,有柔有刚,初听好像都是 “叽叽喳喳”,但如果你仔细一听,虽然声音不同,各有特色,却互相配合得是那样和谐美妙,婉转悠扬,悦耳动听,无异于天籁之音。

“它们平时吃什么?”看着光滑整洁的地面,我禁不住问一位跟我一样边散步边听鸟鸣的老人。老人告诉我,小区里绿化好,林子里就会有一些虫子,鸟儿们唱累了就会到树下找吃的。实在找不到,它们就会相约着飞到野外去找吃的,等吃饱了,晚上又返回来,明早继续为我们唱歌。

“会不会飞出去了就不回来?”我对老人有了攀谈的兴趣。

“不会。鸟儿是人类的朋友,很讲感情,特别恋家。”老人笑着对我说,语气十分肯定。他显然是一位懂鸟的人。

“鸟那么多,树又不高,有打鸟的吗?”凭着山里的经验,我不免担忧。

“一开始我也担忧,但从未发生过。可能是住进新房子,大家的素质都提高了。”老人望着我爽朗地笑了。

“小鸟也可怜,现在农村的很多作物都打农药,田地里的谷物已经不属于它们了,才不得不离开美丽的乡村来到城市。能不能倡议一下,每家每天节约一把米,让鸟们不这样辛苦。”我对老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我把剩饭拿来喂鸟,保安不允许,说影响卫生。这倒是好办法。”老人高兴地看着我笑了笑,跟我招招手走了。

晚上,我带了一小袋米,又到小区的空地上来听鸟鸣。鸟儿从远方一群群飞了回来,纷纷落在不同的树上,叽叽喳喳地唱个不停。可仔细一听,晚上它们唱的跟早上大不一样,甚至不是唱,而是在争论、在嚷、在闹。

“鸟儿晚上是不唱歌的,它们在总结一天的得失,还要享受收获的快乐!鸟儿晚上也是不飞下来吃东西的,得早上撒。”不知什么时候,早上那老人悄悄地站在了我身后。

“是吗?”我一脸疑惑。从小长在大山里,自以为很熟悉鸟,竟然不知道这一点。

老人点点头,跟我一起收拾好撒在过道上的米粒,笑着走了。

第二天蒙蒙亮,我带着昨晚那小袋米,在鸟儿的欢唱声中,把米粒撒在整洁的过道上。走过一片草地,看到老人也在撒。

不一会儿,天开始放亮,明亮的晨光洒满了树梢,映照在光滑整洁的过道上。有一只小鸟好像首先发现了 “新大陆”,马上飞回去报告。顷刻间,就有一群鸟儿飞来了,围在一起 “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警惕地跳来跳去,好像在说,我们唱了多少天,总算有人良心发现,来慰劳慰劳我们了。

尽管这样,鸟们还是没有贸然行动。它们由一只稍大一点的雄性把着,不许鸟们靠近,由另一只老一点的雌性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边啄一下,那边啄一下,等确信完全没有半点危险了,才招呼大家一齐上阵,自己退到一边站岗放哨。

一时间,刚才还在唱歌的 “歌唱家”们,一下子斯文扫地,都忙着在过道上啄食,引得附近树上的不少鸟儿也纷纷飞来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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