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失去了它
2018-11-13
我不得不回来了,内心带着悲伤。一则为那失去的16亿美元(接上期“十日谈”),我终究还是和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彩票大奖擦身而过——不过,我相信,在另外一个平行宇宙里,一定有个我实现了这个梦想,我要祝福他。除了“不可得”的忧伤,让我悲痛的是金庸先生的去世。他的小说,大概是我重看遍数最多的书籍了。他笔下的那些温情、侠义、重然诺……一定程度上,也通过一遍遍的阅读,变成了我整个精神世界的一部分。
大概是前年,我才把他的主要几本小说又重看了一遍,结果发现,多年过去,我喜欢的人物再次发生了变化。小时候看金庸,最喜郭靖,顶天立地大英雄;青年时,却又嫌他古板,心里无时不装着民族家国,太沉重,转而喜欢潇洒的令狐冲。但去年,我真切感受到,心里的天平再次向郭靖倾斜。小说里,我注意到了少年时未曾注意的细节,他好像经常面临痛苦的选择——选黄蓉还是华筝?要不要听师傅的杀黄蓉?要不要杀杨康?要不要杀拖雷……他都不得不做出抉择。人生之所以如此艰难,就在于时有抉择难下。对比而言,虽然令狐冲也经常面临这种局面,但很多都是被动选择,其难度小了很多。这么说来,我大概也是终于認清生活的本来面目了。
你看,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梁启超先生所言,“今日之我否定昨日之我”。我们的人生,就如一辆火星车,一旦冲出地球,就不知道将会面临哪些未知的变量。NASA当初派“机遇号”登陆火星前,就考虑到了这个星球上的各种情况,也自信造出了可以应对诸多变化的火星车。此前,“机遇号”做得确实不错,它探索了火星上的两次撞击坑,还发现了多处水存在的痕迹。但四个月前,火星上刮起一场猛烈的沙尘暴,之后,“机遇号”就失联了。人们不知道,孤独的它在混沌的沙尘世界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它现在状况如何。每天,NASA都会向它发送信号,像一个失恋后求复合的痴情女子,甚至还会给它发送情歌,如“威猛乐队”的《你离开前记得叫醒我》,结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NASA科学家最近不得不失望地宣布,他们也许永远失去它了。
所以直男如我,曾多次跟老婆说,千万不要相信那些海誓山盟,我也不会说亘古不变的誓言,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变量出现。日本最近就有一则消息,北海道猿拂村海岸边约500米的“Esanbe鼻北小岛”,忽然间从海面消失了。日本海上保安厅说,这个小岛是1987年纳入官方视野的,它比海平面原本高1.4米。海平面上升应该不会那么快,“岛屿有可能因受风雪侵蚀而消失”。现在,他们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如若属实,依据国际相关法约,日本北方领海恐因而缩小半公里。你看,一座海岛,说变就变,更何况人了。老婆对我这些耿直言论自然异常愤怒,但反复多次,她也终于懒得再吵,提着菜刀,把我的工资卡收走了。这叫以不变应万变,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中学政治果然学得比我好。
那只叫登登的小柴犬,大概很能理解我的处境。四年多以前,它的主人要出国,把它送到寄养中心,当时主人说得好,只出去一段时间,回来就接它。走之前,主人还留下了一万块钱,当做登登的食宿费用。没想到,他这一去,竟然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回来。于是,原本是一场生意,就这么变成了一个关于等待和寻找的故事。登登每天呆在笼子里,时不时看着远处的晚霞和大概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草坪发呆,那状况,让人想起了《边城》里的翠翠,每天就是想:“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嗯,它比翠翠幸运一些。寄养中心终于忍受不了,决定公开拍卖登登,这个悲伤的故事立即成了热门话题,那位狗主人终于看到了消息。如同小说里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他也提供了一个很敷衍的解释——丢了寄养中心电话——但无论如何,主人支付了欠款,这个故事算是告一段落。只是,人们仍然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男人,在国外为何呆了四年都没回国?他四下漂泊都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