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赤壁赋》的结构及写作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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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赋》创作于苏轼被贬谪黄州之时。在黄州作团练副使时，苏轼“不得签署公事，不得擅去安置所”，过的是一种“半犯人”式的管制生活。七月十六和十月十五，苏轼两次泛游赤壁，写下了两篇以赤壁为题的赋，后人称第一篇为《赤壁赋》，第二篇为《后赤壁赋》。《赤壁赋》通过月夜泛舟，饮酒赋诗，既描景又抒情还说理，情韵深致、情景交融、理意透辟，实是文赋中之佳作。

《赤壁赋》有五自然段，可分为三层：

第一层（第1段）：夜游赤壁，沉浸美景，忘怀世俗而超然独立。作者“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投入大自然怀抱之中，尽情领略其间美景：清风、白露、高山、流水、月色、天光之美，兴之所至。天光、水色连成一片，与王勃的“秋水共长天一色”有异曲同工之妙。“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乘着一叶扁舟，在“水波不兴”浩瀚无涯的江面上，随波飘荡，恍然离开世间而超然独立。泛舟而游之乐，溢于言表。

第二层（第2、3段），怀古伤今，感慨人生短促，跌入现实的苦闷。主人本来饮酒乐极，扣舷而歌，而歌曲的内容却是：“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美人”是理想和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想望美人而不得见，流露了失意和哀伤情绪，加之客吹洞箫，箫的音调“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悲伤的程度引得潜藏在沟壑里的蛟龙起舞，使独处在孤舟中的寡妇悲泣。文章的感情也骤然由乐转悲，主人以“何为其然也”设问，客人以赤壁的历史古迹作答，文理转折自然。文章连用了两个问句。首先以曹操的《短歌行》问道：“此非曹孟德之诗乎？”又以眼前的山川形胜问道：“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接着，追述当年曹操志得意满，在船头对江饮酒，横槊赋诗，可谓“一世之雄”的场景，而如今已不知去处。曹操这类英雄人物也只是显赫一时，何况自己？因而感叹生命短暂，羡慕江水的长流不息，希望与神仙相交，与明月同在。但这想法是不切实际的，所以才通过箫声把悲伤愁苦传达出来。客的回答表现了消极的人生观。

第三层(第4、5段），主人针对客之人生无常的感慨陈述自己的见解，以宽解对方。客曾“羡长江之无穷”，愿“抱明月而长终”。主人即以江水、明月为喻，提出“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的认识。如果从事物变化的角度看，天地的存在不过是转瞬之间；如果从不变的角度看，则事物和人类都是无穷尽的，不必羡慕江水、明月和天地。自然也就不必“哀吾生之须臾”了。这表现了苏轼豁达的宇宙观和人生观，因此，他身处逆境也能保持豁达、超脱、乐观和随缘自适的精神状态，理性地对待生活。而后，主人又从天地间万物各有其主、个人不能强求进一步的说明。江上的清风有声，山间的明月有色，江山无穷，风月长存，天地无私，声色娱人，主客恰恰可以徘徊其间而自得其乐。客听了主人的这番话后，转悲为喜，开怀畅饮，“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照应开头，极写游赏之乐，而至于忘怀得失、超然物外的境界。

纵观全文，文章的感情经历了三次变化：“乐——悲——乐”，是作者的思想由平静到苦闷，再由苦闷而得到解脱的发展过程。文章采用了辞赋常用的主客问答的方式表达思想与主张，又突破了赋的词藻华丽的特点，在铺陈事物中使道理自然生发。本文运用行云流水般的笔调抒写自己心中的感情波澜，使文辞富有血肉，感情真挚感人，情感与文字密合无间，因此我们称本文为散文诗。总结而言，这篇赋在文学上有两大特点：

第一，形散神不散。这篇赋有诗情、有画意、有哲理。就景而言，有明月，有江水，有秋风；就情而言，有悲伤，有欢乐。时而泛舟秋江，扣舷而歌；时而遗世独立，羽化登仙；时而愀然发问，畅谈哲理。景色的转换，情感的跳跃很频繁，但却不杂乱，而是以作者的主观感受作为线索贯穿始终。苏轼在文章中阐述了变与不变的哲理，这个论点具备了辩证法的因素，是作者所要集中表达的思想，是文章的“神”之所在。神聚而形散，随着主观感受的辗转生发，散文的文字起伏跌宕，意趣横生。文章寓情于景，借景明理，具有极高的艺术感染力，为后世散文的创作提供了成功的范例。

第二，对“赋”体的巧妙利用与革新。文章是赋体，但却不拘泥于古赋，它的语句有长有短，散骈结合，文辞生动，情韵潇洒，不啻是一首优美的散文诗。文中游览的场景不断更换，诗人的情感也不断地变换，而文气却始终一贯如注，既有骈赋对偶工整之美，又有情景交融的诗境之美，还有挥洒自如的散文之美和生动形象的说理之美。在这样的一篇散文诗中，我们不仅可领略文学之美，还可以体悟哲学之理趣，无疑是文学与哲学的完美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