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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史实考五题

2018-11-13龚明德

郭沫若学刊 2018年3期
关键词:何其芳周扬茅盾

龚明德

(四川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8)

一、郭沫若和茅盾在广州出席“文艺座谈会”

海峡文艺出版社1985年6月印行了100多万字的两卷本《蒲风选集》,其中编入了幸存下来的蒲风1931年、1937年和1938年的日记20多万字,几乎全是当年的文学现场记录,十分珍贵。但很可惜,这些史实细节有不少至今未被相关研究者发现,更谈不上开发出来充分利用,如下述事涉郭沫若和茅盾的相关记载便是。

蒲风1937年12月27日这天的日记载曰:“文艺座谈会昨天在知用中学礼堂举行,到卅余人,很热闹。这已是第四次了。”往前查阅了几个星期蒲风写下的日记,知道了身为中华文艺抗敌协会广州分会负责人之一的蒲风等人所说的“文艺座谈会”,也就是这个月中旬之初才发起的,一般是逢周日举办。

“第一次‘文艺座谈会’开幕”是1937年12月12日,上午9点开始的,“一直支持到下午一点”,“有二三十人来到”,蒲风在日记里继续写道:“我们简直不知道什么是疲倦,是饥饿,这种开会精神倒是前所未见哩(在广州言)。”

第二、第三次的“文艺座谈会”,似乎是12月19日这个星期天一天内举行的,上午和下午各一次;这天的蒲风日记中,有“座谈会方面,今天倒有两个”的记载。上午9点开始的,以诗歌等为内容的座谈。

就在蒲风等人于广州举办的这四次“文艺座谈会”期间,凑巧郭沫若和茅盾也先后差不多同时来到了广州,并且两人都分别出席了一次并都作了讲演,蒲风日记均有或详或略的记载。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迟至1992年12月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三卷本《郭沫若年谱》和1996年6月由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出版的两卷本《茅盾年谱》都没有《蒲风日记》准确载录的郭沫若和茅盾出席蒲风等人于广州举办的“文艺座谈会”的内容,今后就可以据此补入。

郭沫若参加的一次是12月19日上午的“文艺座谈会”,蒲风日记写道:“连郭先生也曾来了一段演讲。可惜的是他没有参加讨论,……”查阅《郭沫若年谱》,郭沫若是1937年12月6日自香港来到广州的,陪同者有林林、于立群等。一到广州,郭沫若就与蒲风有了来往,但从10日到19日均无事迹载录。有了蒲风日记上这一则事涉郭沫若的现场记录,在1937年12月的19日的这一天上午就可以补入:“出席蒲风等人组织的第二次‘文艺座谈会’,为参与座谈会的30人演讲,讲毕即离去。”这一时段,是46、47岁的郭沫若与刚满20岁的于立群进入恋爱的初期,此次演讲,郭沫若至少携带了于立群,但蒲风日记上未写。

茅盾参加的“文艺座谈会”,不是星期日,而是星期四即1938年1月6日,蒲风日记没有明确地写明是上午还是下午。反复阅读次日的蒲风日记所追记的前一天的事,有些像是上午9点至中午的时段。

蒲风1938年1月7日的日记中写着:“茅盾来此了。昨日我们文艺座谈会开了欢迎会,请他前来演讲,于是第一次见面过了。(虽然,在人山人海中,我没有上去打招呼,那时。)”“他的演词,对于我们新的写作者,一定很有帮助。他每一句话,都是侧重青年人的创作热力及婉劝大家写出来后则不能不要虚心修改或请人改正,集团批判诸方面的。”——这是1月7日上午茅盾讲演的载录,文句有些芜杂,但意思是清楚的。

接下来的蒲风日记写他1月7日晚8点前往茅盾住所访问的情形。晚九点,蒲风才等到携其夫人自外面回住所的茅盾,同来访问的还有中山大学教授尚仲衣。蒲风日记写下的,茅盾谈话内容为“文艺之重要性及目前的建立文化堡垒的需要性”,并答允为蒲风等编的《中国诗坛》“写点文章”。

蒲风日记载录得稍嫌拉杂,但写及郭沫若和茅盾的行踪确可补入各自的年谱了。

二、何其芳不满郭诗郭译

何其芳有过一本近七万字的诗论集《关于写诗和读诗》,1956年11月由作家出版社印行,该书最末一文《写诗的经过》是出书九个月前初稿、半年前修改完毕的,有七八千字,分6个部分。文章最末概括地写道:“‘五四’以来,新诗的发展的历史还很短,它所走的道路又是曲折的,还带有摸索的性质,然而也产生了一些优秀的作品。像郭沫若的《女神》,闻一多的《死水》,艾青的《大堰河》、《北方》和《向太阳》,这些诗集中的不少作品以及其他有成就的诗人的某些作品,都是成功的,都是使人喜爱的。”

注意,何其芳在上引这一段话中,是加了不少限制语的,如“某些作品”。再往下读,作者的用意就更明显了,他说:“常常有这样一些作品,它们由于这种或那种原因出了名,有时甚至是负有盛名,然而除了研究文学史的人而外,一般读者却实在并不喜欢去读它们。”此处就不再是泛泛而论了,可以坐实何其芳所指。

1945年1月7日何其芳在他的论文和散文集《星火集》的《后记》中公布:“还有两篇删去了的文章也应该提一下。一篇是《怎样研究文学》。这篇文章并不能帮助初学写作者解决问题。……这篇文章的主要精神和其他许多观点都是不妥当的,……”谁都知道,此时的何其芳已是延安特派到重庆的中共文艺政策传达贯彻者了。鲁迅去世之后,中共中央内定郭沫若是又一面文艺旗帜,何其芳删去的《怎样研究文学》正是含有与中共“扬郭”政策内容有异的文章。

还好,在1942年9月由学习出版社编辑发行的八人文章合集《文艺阅读与写作》的第二篇就是被何其芳后来删去的这篇《怎样研究文学》,在该文第五节开头,就是两个段落直接论说郭沫若的,照录如下。

当我开始对新文学,尤其是对诗歌发生了爱好,一个朋友给我一本郭沫若的《女神》,我读了一遍,还他,我说没有一篇诗是我所喜欢的,“你再读一遍罢!”他说。我再读了一遍,我的结论还没有改变。那时创造社的作者们对青年人有很大的吸引力和影响,然而他们不能征服我的幼小的心灵。我也翻阅了那些几乎每个爱好文艺的青年的书桌上都有的创造社的刊物、集子,但我只有一些喜欢《创造季刊》上的一个诗人冯至。而他的作风和气息实在是和创造社的作家们很不相同的。

《少年维特之烦恼》也不能获得我这样一个读者的倾心,直到现在一个德国的大诗人歌德和我还是无缘,我最近才下决心读完了他的《浮士德》上部。也许部分地,由于中译者太损伤了原作的文体罢,它不能使我喜欢,也不能使我佩服。

看看,这写于1940年春的文章中,何其芳不仅对郭沫若《女神》不喜欢,连对郭沫若为领袖的文学集团创造社也不喜欢,甚至说郭沫若的名译《浮士德》“太损伤了原作的文体”,也就是从创作和翻译的具体成品上彻底否定了郭沫若的文学地位。但,从中共文艺政策贯彻者特派员这个身份出发,何其芳又必须与其领导集团内定的政策保持一致,所以只好声明相关文章“都是不妥当的”,一删了之。

读过何其芳代表作《画梦录》的人,只要稍有文学修养和阅读训练的人,都不得不认为这是一部上乘的散文诗集,几乎篇篇精品。《画梦录》也一直被列入中国现代文学名著之一,至今仍然是大学和初高中学生的文科必读名著。但20世纪40年代在延安转变立场后的作者即何其芳本人,当年就公开宣布《画梦录》是应该彻底告别、完全抛弃的旧情调,何况删去一篇含有诋毁郭沫若诗歌和翻译的文章呢。

三、郭沫若1946年1月15日活动考

浙江大学出版社2014年8月印行的丁茂远编著《〈郭沫若全集〉集外散佚诗词考释》,其中收录了《贺徐悲鸿廖静文婚礼》七绝一首:

嘉陵江水碧于茶,松竹青青胜似花。别是一番新气象,磐溪风月画人家。

丁茂远编著《〈郭沫若全集〉集外散佚诗词考释》在引录该七绝后有三个注释,主要根据1982年第4期《收获》杂志发表的廖静文《往事依依——忆徐悲鸿》。因为所据的文章并非可信史料,编者丁茂远只能把徐悲鸿与廖静文的结婚时间大致框定在一九四五年秋,郭沫若这首贺诗自然也就只能仍然是被判为“写于”这个时段。

其实,回忆尤其是几十年后的回忆,哪怕是当事者本人的回忆,好多时候也是不太可靠的,弄“考释”的人一定要设法找到当年当时的文献记录,方能得出与史实相符合的结论。查《华商报》,在1946年1月28日《热风》副刊第15号还真找出了徐悲鸿和廖静文婚礼的现场报道,题目就是郭沫若贺诗的后两行:《别是一番新气象 磐溪风月画人家》,全文如下。

名画家徐悲鸿氏于一月十五日中午假中苏文化协会与廖静文女士举行婚礼,廖女士湘籍,三年前与戌时在桂林相识,证婚人为沈钧儒郭沫若两氏。到各界亲友百余人。郭沫若有贺诗一首云:“嘉陵江水碧于茶,松竹青青胜似花;别是一番新气象,磐溪风月画人家。”按磐溪即中国美术学院所在地。

当年报道所引的郭沫若诗第二行后为分号,当以句号为佳。依书法规范,郭沫若该诗的手迹应该是没有标点符号的。还有“磐溪即中国美术学院所在地”的“按”,也补充了丁茂远所写的又一个注文“磐溪,在重庆嘉陵江北岸,徐悲鸿当时在此居住”,事实上是徐悲鸿当时工作的中国美术学院。因此,“风月画人家”,理解为“培养造就绘画人才的地方”要更贴切一些。

以上所说的事情,是郭沫若这天自中午开始的活动记录。按照常情常理可以推知,应该是这顿午餐为徐悲鸿和廖静文这对新人为客人们特设的婚宴,包括郭沫若在内的“各界亲友百余人”当然都一并聚餐。

那么,这天上午郭沫若在干什么呢?一查,也查到了。

重庆出版社1984年8月印行的《大后方青年运动参考资料——重庆社会大学》一书收有周西平《社会大学的历程简介》,周西平的文章中明确地写道:1946年1月15日,吴玉章、郭沫若、张友渔、章汉夫和何其芳等人共同出席了重庆社会大学的开学典礼。

有了《华商报》关于郭沫若1946年1月15日中午出席徐悲鸿和廖静文婚礼的报道,就可以推定重庆社会大学的开学典礼是上午举行的。检读郭沫若年谱类著述,即使较详尽者,在1946年1月15日这一天也是空白。

综上所述,郭沫若年谱1946年1月15日的记事可以不再是空白的了。

四、郭沫若题诗的社大“聚餐会”

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12月印行的《党史研究资料6》编入了李公朴189天的日记,起于1946年元旦、止于该年7月8日。在这日记的3月9日,李公朴写道:

十二时赶到学校做主人,客人已来了十余人,一时开饭,董事到者有冯、饶(刘太太)(国谟)、周、徐、史等,教授、客人有邓、翦及夫人、何、艾芜、芝岗、方、力扬、铭勋、田汉、沫若、努生、颖超、立群、安娥、代远、希夷、承志、友渔、李任公,饭后始来思聪、陈波儿等,三时始散。

编者加了两个注文,即“赶到学校做主人”注为“指社会大学校董、教授、社大之友聚餐会”、“李任公”注为“即李济深”。既使有了这两个注文,要完全读明白这则日记,对于不熟悉那个时段史实的非专业人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刚巧发现一幅李公朴日记所载的这次“聚餐会”签到手迹图片,仔细辨认,可与李公朴日记互为补充。

图片上有两处明确的时间,与李公朴日记及其相关注文完全一致,即“一九四六年三月九日中午”。参加的人员都有签名,分别为:“校董”冯玉祥、史良、周宗琼、李公朴、饶国模、徐淡庐,“教授”张友渔、郭沫若、华岗、翦伯赞、艾芜、何其芳、孙铭勋、许涤新、方与严、邓初民、黄芝岗、潘菽、宣谛之、力扬,来宾李济深、滕代远、廖承志、陈波儿、于立群、田汉、安娥、阳翰笙、罗隆基、舒模、葛启林、马思聪、黎国荃、赵叔宛、孙起孟,工作人员全秀堤、翁维章、曹序、周西平。

返回去再读李公朴的日记,大体可以把出席聚餐会的人对上号了。比如,加了注文的“李任公”即时任陪都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院长李济深,字任潮,因年已61岁,在李公朴这一拨人中享有尊敬,故称为“李任公”。再比如,没有加注释的“努生”即罗隆基,“努生”是罗隆基的字,罗隆基时任《民主周刊》杂志社的社长。除了工作人员外,其他聚餐会签到人员都不可小视,全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当然也都全是在政治上倾向中国共产党的,当年中共和近六七十年的舆论多以“进步人士”冠呼这些人物。

这幅社会大学聚餐会签到手迹图片最为惹眼的,除了几乎全是大有名头的历史人物亲书的大名外,就是图片左上方有一首郭沫若题写的打油诗,全诗为:

大学名社会,社会即大学。校董如不懂,请向社会学。教授何所授,请向社会求。若问求什么,战斗要到头。

郭沫若题 一九四六年三月九日

郭沫若亲自出席这么多重要人物聚餐的活动,且有一首完整“创作”诗歌手迹留存下来,在记载郭沫若生平事迹的多种年谱类著述上却一律空缺,这首“郭诗”自然就成了郭沫若集外作品。其实,陶行知和李公朴等共同创办的重庆这所仅仅存在一年多的“社会大学”,郭沫若跟它真还有不少直接来往。有一篇题为《学习不怕耳朵聋》的文章,就是在1946年4月29日晚8时至午夜1点举行的社会大学“第一届放学礼”上的即兴发言。上述李公朴日记189天中,记下了不少郭沫若的行踪,可惜大都被“郭沫若研究专家”忽略了。

见到有人回忆,说这次重庆“社会大学聚餐会”其实是欢迎两方面的重要人士而设的,一方面是欢迎刚从国民政府监狱出狱的叶挺和廖承志,另一方面是欢迎从延安来重庆的邓颖超和滕代远。然而,“聚餐会”签到史料上没有这方面的内容,仅从郭沫若诗中的“战斗要到头”来推测,也还需要更有力的当年史实文献才敢相信。查滕代远行踪,他这一次并非从延安来,而是自北平坐飞机来渝的。更何况,李公朴的私人日记没有写到这一层极为重要的内容,莫非他真可预料到日后发生的一切?

需要略加说明的是,办在重庆国民政府陪都眼皮子底下的这所“社会大学”是夜大学,每天黄昏6点半开始上课,四节课后的夜11点半放学。1946年1月15日在没有向国民政府办理任何手续的情况下社会大学开学,次年3月被国民政府查封。不少当事人几十年后回忆说的“社大”虽被查封,但他们一直在从事“地下”革命活动,意思是说“社会大学”一直在延续着秘密地办下去,也可以供我们参考。

五、“鲁郭茅,巴老曹”的出处

不仅近六七十年高等院校的中文系学生,也不仅文科教学和研究工作者,只要让举出五四以后的几个大作家,人们准会“鲁郭老,巴老曹”地脱口而出。但要是追究这个流传面极其广泛的经典的姓氏略简并称是怎么来的,估计不少人就会一时语塞了。

这个“鲁郭茅,巴老曹”的经典并称,直接与周扬和郭小川有关联。

1956年2月27日至3月6日,“中国作家协会第二次理事会会议(扩大)”在北京召开,2月27日上午周扬在理事会开始的时候用半天时间作了《建设社会主义文学的任务》的报告,长达2.5万字,在这个报告第三部分结尾时,周扬说:

鲁迅的创作开创了整个新文学的历史,他留给我们的遗产是一切文学遗产中对我们最亲切的,也是最宝贵的和最有价值的,我们必须首先认真地加以研究。郭沫若的《女神》开辟了一个新诗的时代。作家茅盾、老舍、巴金、曹禺、赵树理都是当代语言艺术的大师。

自此,为了好念和顺口调整了周扬报告中的“老舍、巴金”顺序,“鲁郭茅,巴老曹”这“六位当代语言艺术的大师”以姓氏略简的并称定位就流传开了。1980年后的几年间,有人又在这六位“当代语言艺术的大师”姓氏略简并称后补加“艾丁赵”即“艾青、丁玲、赵树理”,拟定位中国现代文学大家的前九位,但没有被接受。

2.5万字的周扬报告《建设社会主义文学的任务》经由郭小川起草、改定,见郭小川日记所写。收在1956年6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的《中国作家协会第二次理事会会议(扩大)报告、发言集》中,在茅盾的《开幕词》之后,为第二篇,占去正32开整整35页。上录一段见该书第35页。从郭小川日记中得知,周扬这报告在2月24日上午由中宣部召开“部长办公会议”予以“讨论”定稿,郭小川出席。

现将郭小川日记中写及周扬《建设社会主义文学的任务》报告起草、讨论等相关文字摘抄如下,以供查考。

1956年2月10日下午:“先给周扬同志打电话,谈报告的准备问题。”

1956年2月11日:“早饭也没吃,为周扬同志写意见,一直写到十一时。”

1956年2月22日:“夜,在周扬同志处谈至十二时。”

1956年2月24日:“上午在中宣部开部长办公会议,讨论周扬同志报告。决定成立书记处。到一时半,在中南海吃饭。”

1956年2月27日:“理事会开幕。八时即骑车去会场。……周扬报告,效果尚好。”

郭小川这五天日记中的相关文字,虽都是简单之极的随笔记录,但却完整体现了周扬《建设社会主义文学的任务》这一诞生了“鲁郭茅,巴老曹”并称的重要报告的孕育、成形和发布的全过程。这仅仅是一个特定时代的特定现象,如果现今谁再想也来这么弄出一个比如中国当代文学的头六名“大家”的名单出来让各相关单位和个人都遵循照着称呼,那就只可能是一桩闹剧。

五四以后30年间的中国现代文学,是真正的百花齐放即流派各自纷呈和个性竞相展现,也是真正的大家辈出和名家涌现,可惜眼下人们已没有十足的耐性去细细品味和清理这30年间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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