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坚持抗战到底呐喊的吴宓
2018-11-13王锦厚
王锦厚
(四川大学 出版社,四川 成都 610041)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九·一八”事变,吞并我东北大好河山,进逼华北。此时,游学欧洲归来的吴宓,面对此情此景,心如刀割,义愤填膺,立即利用自己主编的《大公报·文学副刊》为阵地,开辟“国难与文学”专栏,高举起抗战救国的大旗,为坚持抗战到底呐喊。
吴宓以手中的笔作为枪,从1931年9月28日起到1941年被胡适、沈从文逐出《大公报》,先后撰写并发表了《民族生命与文学》《中华民族在抗敌苦战中所应持之信仰及态度》《道德救国论》《世界历史世界文学训示吾国人应积极抗敌苦战牺牲到底论》《论战争能振起民族精神并产生充实光辉之文学》一系列长篇专论,以余生的笔名发表在自己主编的《大公报·文学副刊》,并刊发大量鼓舞士气,发扬国魂的诗词。
从9月28日开始,10月5日、10日、19日连载长篇论文:《民族生命与文学》,论述文学的巨大作用。文章说:
外患侵逼,吉辽沦陷,我全国上下,方忍辱负重,励志矢诚,以谋救国,以图御侮,当此之时,而言文学,毋乃太迂!虽然,文学与民族之命运,实有至密切之关系。夫国家民族之盛衰强弱,亦如个人在社会中之升沉荣枯。一时之利害得失不足轻重,要视其根本之培养与永久之趋向为如何。培养得其道,趋向得其正,则今日虽弱,异时必强。侵地可復,条约易改。远之如齐国鲁汶阳之出,近者如法国取回阿尔萨斯罗伦。历史如电影,舆图常易色,我国民固无所用其悲丧忧急,此一义也。然孟子曰:人必自侮也,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也,然后国毁之。国必自伐也,然后人伐之。《大学》云,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此谓欲国家之不亡,民族精神之继续光荣,必须其国家各个人(无分男女老少,富贵贫贱智愚贤不肖)悉能精勤淬厉,笃志力行。悉重深切感觉本国之可爱,而愿竭诚尽瘁以爱护之。欲使国中各个人悉成为切实有用之爱国分子,其道多端,而文学实为最直接最有效之一途。所谓培养其根本,端正其趋向,乃文学之职责。今拟取中西文学之事例,可为国民之棒喝指针者,略加疏解,贡献于国人。而先略论文学所以裨益民族生命之道。详其所以然,略分四义,将述如下。至于感情之刺激,号呼之宣传,取用于一时,收效于毫未者,尚怕文学之本旨,抑亦无取于深厚伟大之文学也。
文章用他所掌握的中外文学的渊博史实从以下四个方面阐述了民族生命与文学的不可分割的关系:
(一)文学能晓示真理,发明道德之因果律;
(二)文学描写历史中或虚构之伟大人物,足为倣模之责。
倣模为人类之天性。人性二元,亦善亦恶由其所模倣者,而人之感情思想遂定。列举中外历史事实加以证明,特别强调“西人之勇武忠诚,其爱国奉公沉着刚毅之精神,实为文化教育所铸造。而诵读本国及世界文学名篇,倣效其中伟人之立意行事,实为吾国人士之要务也”。
(三)文学具感化之力,造成理想之品格。(上)
可惜这篇文章未能完篇,(下)没能继续,不知何故?
1932年2月8日,又专门在《文学副刊》上特别设置了一个“国难与文学”专栏,又以余生的笔名发表了《中华民族在抗敌苦战中所应持之信仰及态度》两篇论文。文章以一多理论,运用中外历史史实,详细阐述了“理想”、“信仰”、“人性”等一系列问题,特别强调“凡人皆当本所信仰,以事功推行理论”。
从赞扬十九军英勇杀敌开头说:
沪滨一战,风云变色。我十九路军将士奋勇抗敌,追击至租界中,影响所及,全中国人心振厉激昂,外人亦啧啧称道。所望我炎黄世胄衰微堕落已百千年者,能从此策励发扬。宁为精神道德正义公理光荣自由快乐幸福而死,不为物质货财小利私欲卑鄙苟偷麻木呻吟而生。若全国中四万万人皆能如此,或至少有五百人确能如此,则中华民国虽亡必兴,中国军队虽败犹荣,中华人民虽死亦生。一时之成败利钝,无关我民族永久之运命与其在大地历史之价值也。
接着便以柏拉图的一多理论,根据中外历史事实对在抗敌苦战中所应持的信仰及态度作了详尽分析,透彻阐述,最后坚定地指出:
总之,吾人今兹著论,并非书生空谈,不顾实际。欲以梦幻之理想,却日本之坚甲利兵。实因鉴于中华民族堕落消沉已久(不止近百年事)。而以吾民族之生性,所长即成其所短,于是太无信仰而习畏缩,太乏理想而好货利,太不负责任而惟图卑下之享乐,太不知人之本性与生活之要义,而惟事麻痹自杀。吾人早已深忧锐感。而自九·一八沈变以来,层层表现,尤为显明。但其间亦多可喜可庆之现象。最近泸滨一战,或足震动吾国人之精神,唤醒吾民族之灵魂。今后为信仰为理想而生活,则生活方有意义与幸福。为世界中国文化精神而作战,则抗敌奋斗方有勇气与坚诚实力。实际方面之军事财政外交各端,非此文之范围,吾极愿以本报社评之主张,为吾国人之所张。此文未尽之意,容续陈述云。
1933年1月9日,又在该专栏发表《世界历史世界文学训示吾国人应积极抗敌苦战牺牲到底论》,文章指出:
去年此日,国难正殷。锦州既失,沪战初起。吾人曾于本刊213期,撰登《中华民族在抗敌苦战中所应持之信仰及态度》一文,略谓所望我炎黄世胄衰微堕落已百千年者,能从此策励发扬。宁为精神道德正义公理光荣自由快乐幸福而死,不为物质货财小利私欲卑屈苟偷麻木呻吟而生。……今后为信仰为理想而生活,则生活方有意义与幸福。为世界中国文化精神而作战,则抗敌奋励方有勇气与坚诚实力。
沪战方酣,吾人又于本刊第二百十四期撰登《道德救国论》,末段云:
吾人今兹抗敌作战,匪特为中华民族保存此土地财产以为今后子孙生活长养之资(此为物质的经济的理由固极正当),且实为世界人类保存中华民族所创造而流传之中国文化(此为精神的理由更为高远)。所欲保存者,有文学哲学理工艺美术各端,而尤以孔孟所倡导之人文主义及儒教之道德精神,为今后世界所必需,将以纳入世界中新人文主义之潮流以救来世。吾人为保存此宝物此神品而战,任何牺牲亦甘,生命财产家室恋爱艺术功名等诚区区小事矣。
岁星甫周,而敌势道张,国难益急。榆关已失,平津将陷,华北悬危。祸延寇深,国人之精神益当振奋,国人之信仰益当坚实。吾人惟祝南北军民,万众一心,牺牲无余,抗战到底。损失愈大,则敌忾之心愈强。创痛愈深,则觉悟之时愈早。吾人俱恕日人不进兵,不大事劫掠残杀,致吾华北将士无湔祓效命之机,全国人民无愤发自新之念。吾人不惧北平宫殿化为灰尽,宝器名磁悉为敌取。亦不惧中国北部悉成荒野,片瓦无存生命尽绝。吾人惟忧军民上下仍多怯懦畏葸庸愚昏昧,以退让为策,但计目前之便宜者。吾人又忧各地诸方尚有汉奸蟊贼,为虎作伥,引敌前驱,藉图个人之私自利者。盖吾人深信(1)精神超越物质;(2)理想支配事功;(3)道德重于生命;(4)力行必有效果;(5)形势随人而转;(6)成败不系一时。易言之,吾人今兹所奉赐国人者,仍信上举二篇中之义,敬望读者复阅。但更简单引申之如下。
(一)全部世界历史世界文学(中国历史中国文学亦同)皆吾人所陈义理之注释,无须一一引证。……
(二)读史则知各国疆界必无固定,地图颜色范围无日不改,……
(三)读希腊史,则知比罗奔尼苏战役既起,同文同种之希腊各国(日本与我国用汉字同为黄种)互相残杀,日益惨烈诛俘戮降,灭国屠城。……是故今日吾国民首要之事,为细察历史之实绩,尤当改变自己的心理。
(四)改变心理之道如何。第一曰明真幻。……
(五)改变心理之道如何。第二曰别义利。……
(六)改变心理之道如何,第三曰知祸福。……
由上所论,世界历史世界文学实训示吾国人此刻应积极抗敌苦战,牺牲到底。而其首要者,政府官吏将帅士兵以及一般人民,均应采取一种正当之态度及精神。夫吾侪观之,历史与文学,乃世间最切实最有用之学问也。
(余生:《世界历史世界文学训示吾国人应积极抗敌苦战牺牲到底论》1933年1月9日《〈大公报·文学副刊〉国难与文学》262期)
吴宓在自己撰写抗日到底的长篇论文同时,1931年10月26日开始,还刊发贺麟撰写的《德国三大伟人处国难之态度》11月2日、11月9日、12月3日、1932年5月9日,五次连载,分别介绍了歌德、费希尔、黑格尔三人处国难时的态度,以启示国人。刊载此文的第一天,吴宓加了如此“按”语,说:
按此日本攻击吉辽,节节进逼。当此国难横来,民族屈辱之际,凡为我中国国民者无分男女老少,应各惺然知所以自处。百年前之德国,尚未统一,蹂躏于拿破仑铁蹄下。其时之文人哲士,莫不痛愤警策。惟以各人性情境遇不同,故其态度亦异。
德国三大伟人是一面镜子,中国文人应该好好去照照。
1932年3月1日,《文学副刊》开始刊发鼓舞士气,发扬国魂的抗敌诗词一直到1934年初。除此之外,还特别发表了同情我国的国际友人罗曼·罗兰谴斥日本帝国的侵略行径,号召世界各国人民支援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见前《罗曼·罗兰呼吼》)
吴宓就这样,利用自己主编的《文学副刊》作为阵地,刊发一篇又一篇长篇专论,阐述国人在抗敌苦战中应积极抗战,所抱的信仰,所持态度,为坚持抗战到底而呐喊!
2018年5月于川大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