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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旦挂职

2018-11-13

广西文学 2018年11期
关键词:村委一村第一书记

阿旦自己原本也没想到组织会派他去驻村挂职,做了第一书记。自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阿旦换了两个单位,在我们单位也跑了几个科室,十几年来一直按部就班,给人的印象是个不卑不亢、不温不火、老老实实干活的人,虽然工作连年评优,但至今仍然是平头百姓一个。以往我们单位下去挂职的人,都有一官半职,或者是个后备干部,像阿旦这样的普通党员下去还是头一回,而且正碰上扶贫工作啃硬骨头的时候。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职工一下子变成了那个乡村的第一书记,被推到了精准扶贫大潮的一个小浪尖上,没有领导经验,也没有乡村工作阅历,阿旦难免心中忐忑。

心中忐忑的阿旦,带着简单的生活用品,于2016年3月下了隆安县良一村。那天,这个四十出头的中等个子男人,端坐在车上,一身简朴,古铜色的面容,神情略带不安,额头和眼角那些不深不浅的皱纹里,淌着一种与年龄刚好匹配的沧桑感,那个常年保持的板寸头,仍然透出几分军人的干练和健朗。一路上,阿旦话不多,听同车送他下去的领导和同事聊乡村工作聊形势,轻松有趣之处,偶尔插几句,多数时间是瞅着车外,留意进村的路线和沿途景象。田野、蕉林、蔗地、果园,之后是石峰、山谷、村落,它们沐浴在春光暖阳之中,也从阿旦的眼前一一掠过。

从市里到县城,再从县城去良一村。良一村距县城三十多公里,看上去就在那几座山的后面,可进山的乡村公路却像根鸡肠子,细了又细,弯了又弯,实际开车走起来,竟花了一个多小时,到达村委的时候,已近中午。开会,宣布任职,领导讲话,话里一番鼓励、几点要求,接着村委主任致辞欢迎,最后阿旦表态。会议简短,动作规范。与上届第一书记进行简单交接之后,阿旦工作驻了村,人也住了村。

阿旦开始仔细打量这一村之委。这是个位于村口的小院子,由一面围墙和三栋两层楼房合围而成。三栋小楼一新两旧,装着良一村所有的办公机构和服务功能,包括挂职干部的宿舍和食堂。阿旦的单间宿舍就在那栋旧楼的二楼,简陋而零乱。院子那面围墙也没闲着,墙面上是各类宣传栏,图文并茂,清晰明了。院子里没有什么绿化,仅靠近围墙边上种有几棵叫不上名字的树,长得不喜不忧的,没人理会。其实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个四面环山的南方小村不缺绿色,四季都不缺,而村委的位置正依傍山坡,坡上植被丰盈,竹木茂盛,大自然园林比什么都好。也因了这常年的绿,当春回这片南方大地时,脚步总是轻得让人不易察觉,但这个孕育新生、富于种种可能的季节毕竟来临了,此时,清亮的阳光正透过树冠的空隙,一束一束地射下来,林间光影斑驳陆离,每每打开办公室或者宿舍的窗户,山坡上吹来的徐徐清风,总是柔软得像一团金丝绒,里面还裹着春息的丝丝甜味。

驻下村来的阿旦,这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既来之,则安之。

刚开始阿旦并不懂得村干部为官之章法。了解,熟悉,沟通,协调,阿旦既用心又费力,可在工作会上,对于重大事项讨论和决策,他的主张和意见,却常被有意无意地撇在一边,每想接触一项实质性的工作,一股看不见的阻力又老让他迈不开步子,总之,一句话,人家还不听他这个刚来的挂职的书记。两个月过去了,阿旦的工作仍像件被风吹着的不着地的轻物,他老感觉这也摸不着边,那也用不上劲,可他这第一书记明明是第一责任人啊。这让阿旦心里七上八下犯了嘀咕,是他的能力不够,还是大家都以为,他也像以往下来的干部一样,挂个虚职,平时应付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到时间拍拍屁股走人就可以了?或者是另有原因?其实,别看这小小的一个村机构,工作起来,要诸种关系应对得当,要拿捏好尺度,要让人认可让人买账,又要不影响团结不伤感情,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下去挂过职的人,都深知其中滋味。眼看扶贫工作接二连三,任务越来越繁重,要求也越来越严格,阿旦心里着急,可许多情况还不明底细,一时间,他只好憋着。

正当阿旦憋着,对村里扶贫项目也未摸清情况的时候,良一村两位姓张的蚕农电话直接打到了市里行风监督部门,把他们种桑养蚕扶贫项目失败后,一大溜得不到妥善处理的问题,一股脑儿进行了投诉。事情起因于2015年,县里获得自治区种桑养蚕扶贫项目以及项目配套扶持资金两百多万元。经过宣传发动,该项目最后分散下达到城厢镇五百多家农户,其中良一村八户。按项目协议要求,农户先自筹资金进行种养,待项目达标验收后,再予以扶贫款项补助,技术培训和技术跟踪指导则由县里农业部门负责,并要求达到百分之百全覆盖。然而,良一村这几家种养户从种桑到养蚕,均未得到任何正规培训和指导。因为不懂技术,那些桑蚕养到结茧时,病的病,死的死,茧子结得又小又瘪,县里农业部门没过问,村委干部对这个扶贫项目也不重视、不跟踪,也未协调上级部门解决问题。由于蚕茧质量低劣,卖不出价钱,蚕农血本无归,不得不停止了养殖。之后,张家兄弟多次向村委申请领取该项目扶贫补贴,以减亏损,均遭到有关负责人的拒绝。而后来到任的阿旦,对此前这些问题并不知情。

那天,阿旦正在办公室忙着手头上的工作,恰逢市里行风监督员与新闻调查记者来到了良一村委,对投诉之事进行调查和暗访,阿旦如实回答了记者的提问:刚来报到不久,对这件事具体情况还不了解。紧接着,这个投诉事件便上了市里的电视问政节目,阿旦的侧影和那句话,也出现在了一个非正常拍摄的镜头中。镜头一晃而过,却依然可以察觉到阿旦的尴尬、始料未及和对整个事件的窝火。电视问政之后,便是问责。从县政府到农业部门,到镇政府,再到村委,责任一层层问,处分也一个个给。对良一村委的问责,第一书记这第一责任人必然首当其冲。就这样,驻村不到三个月,第一书记那张凳子都没坐暖呢,这责就问到了阿旦的头上。很多人都说,其实,背负村委这个问责结果的,并不是阿旦个人,而是阿旦“第一书记”这个职务。可工作以来从未受过处分的阿旦一下子懵了,没想到下乡挂职遇到的第一件大事,竟是接受组织的处分!阿旦一肚子委屈,可那又怎样?在组织的纪律面前,那个处分不容半点分辩。

满脑子那个处分文件,阿旦自个儿喝了一晚闷酒。有酒胆就壮,借着那股酒劲,阿旦夜里给单位领导打了电话,把自己这三个月在村里所有的工作和生活情况,扶贫碰到的难处,村委存在的问题,一五一十地向领导作了汇报,也把被问责后的心情和满腔苦水,全向“娘家”倒了个底朝天。电话打了两个多小时,电话的一端,倾听,理解,安慰,打气,支持。而电话的另一端,说着,说着,巨大的屈辱感,便彻底击痛了这个男人的自尊,他在电话里失声哭泣,悲愤交加。情绪猛烈宣泄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说一定会把接下来的工作做好,一定要把这个第一书记当好。他的声音低沉、嘶哑,用力迸出。

挂了电话关了灯,旷野的漆黑顿涌而入,一切瞬间都成了单一的色调,窗外的风,潮湿而温热,裹着良一村泥土、青苗和池塘的各种味道。阿旦躺在宿舍那张简陋的架床上,点燃了那支一直夹在两根手指间的香烟,随着他的吸吮,那烟头的星火,一忽一闪,如一粒流萤,在黑暗中独自游飞。此时,繁盛之夏的午夜,阿旦一人驻守的村委,周遭是如此安静,树叶窸窣,作物拔节,蛐虫唧唧,所有黑暗中那些细微的声音,或远或近,无不传来生命蓬勃的律动,它们伴随着阿旦深长的呼吸,节奏起伏,绵绵不绝。

阿旦通宵未眠,往后的扶贫工作还会碰到什么样的问题?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要避免再发生问责事件,要啃下扶贫攻坚这块硬骨头,要干好这任第一书记带好班,现在,他必须先拉得下这张面皮,把班子个别成员独揽专断村委工作的情形扭过来。搞完种桑养蚕投诉事件的整改后,他开始整顿班子,并直截了当地向上级组织作了汇报、通了气。身边有人替他担心,问:你不怕得罪人?他回道:比起被问责,得罪人算什么!情面和扶贫任务,哪个要紧?哪个不服哪个对抗哪个跌!

发了狠的阿旦像彻底换了个人似的,他不再瞻前顾后,他变得坚硬且粗粝起来。迅速把村委存在的方方面面的问题,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后,阿旦召集村委班子开了会。阿旦第一次在会上发了飙,拍了桌子,吼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来做第一书记是不是?!来扛责任是不是?!现在是精准扶贫,谁要是再不配合工作,谁就挨卵!谁就等着下来!他腰板挺直,青筋暴涨,那双喷着火苗的小眼睛,像两片烧红的烙铁。桌子上的水笔和文件,随着他用力的拍击,微微抖弹。

(二)全面落实艺术教育“一校一特色”。各学校深入挖掘和着力培育本校的艺术特色,编写校本教材,营造校园艺术教育氛围,构建了课堂教学、课外活动和校园文化三位一体的艺术教育发展推进机制。

管理调整,秩序重组,阿旦终于甩开了膀子。他不停地穿行在山间的小路上,走村串户。那些村屯,跑了一趟又一趟,有的人家,去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又在市、县、乡、村之间,开着他那辆“老爷车”哐啷哐啷地来来回回。摸底调查。建档立卡。宣传动员。统计申报。养鸡、养牛、养羊、养猪等,这些短平快的扶贫项目和资金,很快一个个引进了村子里。忙着这些庞杂的扶贫事务,阿旦成了一台停不下来的高速转动的机器,南方夏季的骄阳,把人都晒爆了皮,烤焦了肉,可阿旦越发黝黑的脸上,却常常露出亮堂堂的笑容。

几个月过去,转眼到了2016年底,养殖扶贫项目初见成效,贫困户喂养的第一批肉鸡出笼了。看着那一群群色彩艳丽、满园子扑腾的大线鸡,农户们眉开眼笑,阿旦也乐呵呵的。可难题也跟着来了,老张和老黄家好几百只大红线鸡找不到销路,这些到时间出笼的鸡如果卖不出去,必定会越养越不赚钱,甚至亏本。而且,眼看春节马上到了,两家人都指望着这批鸡赚钱过大年呢。数量大,农民没有销售门路,自己到农贸市场散卖也解决不了问题。阿旦只好多方救助,一面向县里扶贫责任单位汇报,一面心急火燎地回原单位发动职工帮忙购销扶贫鸡。看阿旦在单位QQ工作群里为扶贫鸡大做广告,使劲鼓动,又着急又风趣,大家也跟着群里群外笑哈哈地吆喝:扶贫鸡咧,扶贫鸡咧!然后你情我愿,两只、三只、五只,饭堂再来几只,大家报数认购。人多好办事,订购数一下子就几十上百。呆在良一村网络那头的阿旦,不时地在群里说谢谢,不时发送一个抱拳表情。

到了腊月二十七那天傍晚,阿旦用那辆破五菱把满满一车扶贫鸡,从良一村拉到了单位院子的球场。第一批预约拿鸡的人,正个个抻长脖子,没等阿旦把车停好,就哄地围了上去。打开车厢,车里两排大竹笼子,每个都塞得挤挤的,全是大线鸡,冠红毛亮,艳丽的尾巴长长的,要是小时候,宰杀之前,必先拔下这尾巴毛扣上铜钱做毽子踢。阿旦,我的三只。阿旦,我的两只。嘿呀,嘿呀,这是我的,这是我的咯!现抓现称,人嘈鸡叫,一边收款,还要一边记账,大冬天的,直把阿旦一个人忙得满头大汗。等到我上前拿鸡时,发现他粗糙的手指已被竹笼锋利的篾子割了好几条血口,提醒他要防感染,他笑呵呵地:哎,哎,知道,知道。便又把手伸竹笼里抓鸡去了……除夕的前一天,阿旦终于分批把工友们订购的扶贫鸡全部拉回单位送完货,结果搞得自己一身鸡屎味,车子也充满了经久不去的腥臭。

阿旦驻村一年后,女儿到了高考冲刺的关键阶段,但他却分身乏术,照顾不了家庭,也照顾不了女儿。村里除了养殖,道路硬化、饮水工程、光伏发电、文体场所等,基础设施扶贫项目也一个跟着一个,阿旦经常忙得连周末也回不了家。对老婆孩子的愧疚之感,能掖着时掖着,便等忙完一天工作后,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猛抽几支烟,使劲吞吐一阵,实在忍不住了,就在晚饭时独自搞几杯米单(酒),乘着微醺之际给领导拨电话,讲完工作谈生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旦把领导当成了倾诉对象),一会普通话,一会白话(粤语),说,嗨,我对不起女儿,但我对得起组织,主任你说是不是?我是可以的,对吧?可我女儿懂事,理解我,学习也很自觉,我每次打电话问女儿高考准备情况,女儿都说,老爸,您闺女一定会考好的,放心吧,在村里好好干您的呗。嘿嘿,女儿支持我呀。最后,一声高一声低地重复强调,主任,你放心,你一定要放心,主任……

后来我随单位下良一村慰问时见到阿旦,便问他,女儿考取了哪里呀?他一脸自豪地说,我女儿呀,考进了华北电力大学,可以吧?哇,好厉害!那是,女儿争气,我很欣慰,我这次下乡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啦,是吧?也全靠女儿学校老师抓得好哦,还是在城里读书条件好呀!他又指了指村委对面,接着感慨道,你看,村里的小学,现在都没有什么孩子留在这里读书啰。

与村委一路之隔的良一村小学,校舍楼房建设得很不错,此时,学校里却安静得跟没人似的。阿旦告诉我,学校只有两位任课老师,全校也仅有十七个学生,村里的孩子大多随外出打工的父母读书去了,平时无论上课还是放假,两栋教学楼的教室大都空着。这十七个留在这里上学的孩子,大小参差不齐,分为几个年级,他们当中,有由爷爷奶奶照顾的留守儿童,有母亲嫌弃家贫跟人跑了的单亲孩子,也有父母因生病或意外基本失去劳动能力的赤贫学生,他们和他们的家庭,很难,很苦,都是我们精准(扶贫)的重点对象,我们尽最大努力,有承包土地入股,有扶贫补助款入股,还有助学资金,完全没有劳动能力的,政府也会兜底,总会有办法的,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阿旦的神情随着他的讲述波动,讲女儿时喜上眉梢,讲小学校时沉重低落,讲扶贫想法时又一脸信心。这个性情中人,终于把良一村第一书记这张板凳慢慢地坐得热乎乎的了。而这种热度是有能量的,是持续的,它足以点亮许多人的希望,也足以带动一个村庄向前奔。

阿旦一心一意盼着那些牲畜顺风顺水,快长快大。可在秋冬疫情高发季节,猪场还是不能幸免。这场灾害来势汹汹,病毒就像一群隐藏在暗处、满眼绿光的豺狼,让人防不胜防。看着正值快速生长期的猪被其重伤,接连倒下,阿旦在县农牧局、市畜牧所和猪场之间,恨不得能像火箭一样飞,查原因,抽验样本,问药方,隔离防范……直到看见栏里的“二师兄”们又争食甚欢,呼噜酣畅,阿旦嘴角才满意地一直往上翘,然后,那对黑眼圈微微眯了一下,点开手机在群里叹道:一在部队二在良一村给我留下最好的工作时光。

终于,又一批猪鸡牛羊肥嘟嘟地准备出栏了,去年阿旦帮扶贫户卖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当大伙正在猜测这回阿旦是不是又要帮卖扶贫鸡的时候,他眉毛一扬,告诉大家,我们良一村养殖扶贫项目现在采取合作方式了,村里共成立了五个农民专业合作社啦,还有养殖示范基地呢,黑山羊、黄牛、生猪、桑蚕、鹌鹑,种类多样,养殖也标准化,农民投资分红,还引进企业资金和全新的商业营销模式……专业、合作、集体经济、收益保障,这一串跟着形势奔跑的词,谁听了谁都像吃了颗定心丸。大伙也逗阿旦说:“蛋”书记这回不用帮卖扶贫鸡了,我们还有扶贫鸡吃咩?阿旦笑道:必须不用了,但你们以后想吃扶贫鸡,我阿旦还弄不了几只卖给你们?和同事们聊合作社,阿旦总是咧嘴笑眯眯的。看得出来,良一村扶贫每取得一分进步,农民每增加一份收入,都令他满心喜悦,浑身带劲。

不知不觉,阿旦与良一村有了许多既平凡又生动的“扶贫故事”。一天,这些故事又从电视新闻节目里跑了出来。这次记者镜头里的阿旦,还是那副实诚朴素样,那件焦糖色T恤,也把他晒得黑黝黝的皮肤衬得更深了,但他看上去显然成竹在胸,对工作也已经轻车熟路。他带着记者一一参观了村里的养殖合作社、光伏发电,等等,他的介绍简洁到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其实,他更愿意让记者们自己看,自己拍,让镜头多对着牛羊,所以,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带路,身影也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出记者的取景框。电视节目播出后,有人跟他开玩笑,“蛋”书记,你又上电视了哈,这回感觉不一样了吧?阿旦笑道,那是必须的嘛!不过,说实在的,我自己并不想上什么新闻节目,可回头一想,这也是为咱们良一村合作社的发展做宣传、为农民的养殖产品销售做广告的一次大好机会啊,干吗不上呢?下次还上,对不?

当然,阿旦说的“下次”,是良一村的下次,而他,即将届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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