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密西西比河

我叫徐江军，是一名人力环球者。2014年，我辞掉了外教工作开始了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的人力旅行。目前我已经用骑行、徒步、越野轮滑、滑雪、滑冰、折叠单车、滑板车和独木舟人力旅行了四大洲的22000公里。今年去美国穿越密西西比河之前，我从来没有尝试过任何水上运动，因为我非常怕水……

直面恐惧

1998年夏天，长江发生了特大洪水灾害，我的家乡也受了灾。那年暑假，有天我和小舅舅在家乡府河上捕鱼，在回家的路上，我差点儿被怒涨起来的洪水给冲走。自那时起，我就对水产生了巨大的恐惧。2017年冬天，我去俄罗斯西伯利亚腹地的贝加尔湖完成了在冰面上南北穿越贝加尔湖，我记得当时听到贝加尔湖冰面下像打仗一样的冰裂开的声音时，我也特别怕。不过理性告诉我，虽然这些冰裂的声音是真实的，但是冰裂开一个大缝，让我完全掉下去的可能很小，所以我尝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专注于走完这段旅程。

这4年的人力旅行告诉我，很多时候内心的恐惧只是我们头脑里想象的那些危险，克服这些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它们。

于是我想到了穿越一条大河，用每天泡在水里的方式来克服我对于水的恐惧。我的旅行计划是人力环绕地球一圈40075公里，如果没有水上的人力穿越，怎么算得上完整的人力环球呢？所以我想水上的穿越必须要进行。我原本的计划穿越是多瑙河，多瑙河跨越10个国家，全长2850公里，是世界上穿越国家最多的河流。如果穿越多瑙河成行，那么一次旅行，就可以去很多国家。多瑙河的起源地为德国的黑森林（Black Forest），入海口为黑海（Black Sea），从黑森林到黑海的穿越，听起来也很顺口。但是正因为多瑙河穿越的国家多，我需要申请6个国家的签证，而且在河上穿越的时候，因为水流和风向的影响，再加上河上标识也不一定清晰，有可能会一不小心就越境了，没有及时到河上的海关去报备，这样就会比较容易出麻烦。

后来我又看到一篇文章说：2013年全年全世界有658个人登顶珠峰，700多个人走完阿巴拉契亚小径AT，但是只有50个人完成从密西西比河从源头到入海口的划行。我感觉穿越密西西比河还是个较少有人挑战的探险，虽然艰巨，但还不致于无法完成。

敲定密西西比

我本人的划船经验是很少的，在去美国之前， 只是去舟际上了三天的海洋舟皮划艇培训，另外在千岛湖的逐浪者进行了两天的独木舟培训，也只是在上海和昆山附近的淀山湖、杭州的千岛湖和福建三明的小河小溪里做过一些热身。穿越密西西比河并不一定要求你是划激流的白水高手，但是遇事沉着冷静、随机应变的素质是必须的，也需要有非常丰富的露营和户外经验，每天晚上找到合适而安全的露营地点，不要被上涨的河水给冲走。出发前也需要做足功课，对于密西西比河上潜在的危险和如何应对都需要了如指掌。

在邀请同伴上，我也特别慎重。之前我和中国、美国、俄罗斯、加拿大、白俄罗斯的同伴一起人力旅行过，我深知一个合适的同行者的重要性。越是艰巨的旅行，选择同伴越是要谨慎。选择合适的同伴跟选择合适的人生伴侣一样，目标一致、能力差不多或者互补，三观一致很重要。

这次和我一起划密西西比河的同伴是日裔美国人Kenny Kurata，他曾在51个国家跑过57个马拉松，身体素质好，耐力好，旅行经验非常丰富，富有幽默感。他对于自己国家最大的河——密西西比河也很有兴趣，所以我决定邀请他和我一起划行密西西比河。

虽然Kenny也没有太多水上旅行的经验，但是我相信我们两个人的组合只要准备得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在路上再慢慢的去完善。路上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锻炼，几十天天天划，一划就是几千公里，这样划着划着我们也就成为划船高手了。 密西西比河是美国第一大河，起源于明尼苏达州艾塔斯卡湖（Lake Itasca），南達墨西哥湾，全长3730公里。密西西比河流经美国10个州，包括明尼苏达、威斯康星、爱荷华、伊利诺伊、密苏里、肯塔基、阿肯色、田纳西、密西西比和路易斯安那州。从一个划船者的经历来看，密西西比河可以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源头（Headwaters），

艾塔斯卡湖（Lake Itasca）到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

密西西比河的源头只有几米宽，在源头可以直接蹚水走路横渡密西西比河。在源头河段，有时会有很多死树横七竖八地倒在河中，挡住我们前进的路线。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把行李和独木舟全部拉上岸，一个一个地搬到可以重新入水的地方。这样的操作叫作Portage。 密西西比河的源头部分有11个水坝，每次遇到水坝我们也需要Portage，所以我们需要做11次Portage。有时我们的Portage需要“越野”完成，走过完全没有路的河边丛林。

密西西比河发源于明尼苏达州，明尼苏达州也有一个绰号叫10000 Swamps（沼泽），因为明州有不计其数的沼泽，我们在划行的过程中也经过了很多沼泽地。

密西西比河上游经过好几个大湖，有的湖比如Lake Winnibigoshish需要一整天才能通过。如果在穿越过程中遇到暴风雨，湖面就会有很多大的浪，不少划船者命丧湖中。

下雨时，水的流速很快，而河道又窄，水里又有很多树挡住去路，我们躲避不及时就容易翻船，在第二天，我们就翻船了。

明尼苏达盛产蚊子，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靠岸的时候总会有大群蚊子跟着我们咬，有时即使是全副武装，明州的蚊子也能吸到血。我们只得开玩笑说，蚊子是明尼苏达的州鸟（Mosquito is the state bird of Minnesota）。

除了蚊子之外，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小虫Tick，就是我们说的蜱虫。主要分布在草丛中，尤其是长草中。家里经常修剪得很短的草坪，则很少遇见这种蜱虫。这种小虫极其可怕，顺着草丛就会爬到你的身上，而且数量多到只要你10分钟不动，至少就有三四只蜱虫能叮进你身体。如果发现不及时，人会中毒，皮肤瘙痒、高烧、头疼。可怕的莱姆病（Lymes disease）就是Tick会导致的病症。

经过18天的划行，我们终于抵达了明尼苏达州的首府明尼阿波利斯，算是划完了密西西比河最开始的部分。

第二部分是密西西比河的上游（The Upper Mississippi），

从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到圣路易斯（St.Louis）。

明尼阿波利斯之后，河道变得更宽，桥梁变得更加高，河边的城市开始密集起来，有时一天能经过一两个城市。

密西西比河的这一段有27个Lock and Dam：Lock的意思是船闸，通过升降水的方式，帮助船只穿梭于密西西比河；Dam的意思是水坝，用于调节水位，防洪蓄水。这些船闸和水坝的工作原理与我们的三峡大坝是一样的，只不过三峡大坝是世界最大的Lock and Dam。

我们的船虽小，但是拥有和大船一样的穿过船闸的权利，而且通过是免费的，花的都是美国纳税人的钱，只不过我们需要让商业船支先通过。每次我们的小船进入船闸，就像进入了一个巨型浴缸的感觉，在里面感觉非常渺小。

这27个水坝大多数修建于20世纪30年代，主要目的是让拉货的驳船能够有至少9英尺（大概2.74米）深的河道作为航道。因为这些水坝阻截了水的自由流动，密西西比河在这一部分就像是形成了26个湖泊，美国人管这个叫Pool，水坝7和水坝8之间的部分就叫Pool 7。

我们也开始需要特别小心河上的那些大船，尤其是拉货的驳船，千万不能靠近，因为水流的影响，驳船附近有吸力，能够把人和小船一下吸到驳船底下，每年都有划船的人因此而淹死在这些驳船之下。

第三部分是密西西比河的下游（The Lower Mississippi），

从圣路易斯（St.Louis）到纳切兹 （Nachez）。

圣路易斯被认为是密西西比河的中间点，从这里之后就没有水坝了，河水是完全自由流淌的，所以流速加快。由于密苏里河和俄亥俄河的汇入，使得河面变得更宽，河上的驳船变得越来越大，密西西比河已然是另外一个级别的怪兽。

可怜的我们成了河上所有船只食物链的底端，如果我们不躲避，其他船只都可以让我们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在这一段的河中间建有不少翼坝（Wing Dam），我们的小船经过翼坝的时候也需要特别小心，在翼坝的两端通常会有非常强的漩涡，一旦卷入，可能会失控翻船，永远划不出来。

第四部分则是入海口，在这段，我们划的是密西西比河的支流，

从Atchafalaya River划入墨西哥湾。

因为走密西西比河的主干道需要经过Baton Rogue和新奥尔良，这一河段被美国人称为癌症走道（Cancer Alley），因为这里河水污染严重，商业船只多，河道非常繁忙，对于我们这艘小独木舟而言，去划这一段差不多就是送死了。虽然听说Atchafalaya上有很多美国短嘴鳄，我们商量权衡之后，最终决定还是走这里。

实际上Atchafalaya River才是河流正常的轨迹，只是由于人工干预和经济因素的考虑，才使得河流主干经过新奥尔良。

果不其然，在Atchafalaya上，我们一共看到23只鳄鱼，看到这些长着尖利牙齿的冷血动物，我们不免内心发憷。两人相互提醒着，一定不能在这段河道上翻船。

据我了解，鳄鱼喜欢吃Easy meal，也就是说它不喜欢猎物反抗挣扎，喜欢吃一口能吞掉的小猎物，比如小龙虾、小蛇、乌龟。死尸它也是吃的，在Atchafalaya上，淹死人的尸體根本都找不到，几乎全被鳄鱼吃掉。但如果吃活人，不仅要撕成好几块，还要面对人的反抗，所以鳄鱼并不喜欢吃活人。有了知识武装自己，加上见到的那些鳄鱼也没有向我们进攻的，所以我也就不再怕了。

这些鳄鱼其实很好玩，在河面上，只能看到它的头，就像木头一样，判断不出来是木头还是鳄鱼。但是等一下，如果木头消失了，那就是鳄鱼。

后来再见到鳄鱼，我们慢慢放松了，就打打招呼，然后赶紧拿出相机拍张照。

人们之所以怕鳄鱼，是因为这个物种本身有很强大的力量，很可怕，但其实对人类并没有太大威胁。那些被鳄鱼咬的人，大部分都是离鳄鱼宝宝很近，被鳄鱼妈妈出于保护自己的孩子而进行攻击，或者是人们想尝试活捉鳄鱼，鳄鱼被迫进行的还击。

Atchafalaya River里面的这种鳄鱼，英文叫作Alligator，是一种短嘴鳄鱼，不会主动攻击。鳄鱼还有另一个单词叫crocodile，是V形的尖嘴巴鳄鱼，分布在非洲的尼罗鳄、亚马逊的凯门鳄都属于这种尖嘴鳄鱼，它们才是攻击性特别强的鳄鱼。

困难与挑战

在世界上最危险的河流评选中，密西西比河因为危险而强大的暗流而被列为世界上第八大危险的河流。巨大的密西西比北起五大湖附近的艾塔斯卡湖，南达墨西哥湾，东接阿巴拉契亚山脉，西至落基山脉，流域面积有300多万平方公里，仅次于南美洲的亚马逊河和非洲的刚果河。强劲的水下暗流让不少美国人命丧于此，用无动力的独木舟从源头到入海口穿越整条河流，充满着许多不确定性和危险。

驳船

密西西比河是美国南北航运的大动脉，自明尼阿波利斯开始，我就开始看到拉货的驳船（英语叫Barge，Tow或Tug）。越往下游，驳船就越大。我们见过最大的驳船有大概100米宽，四五百米长，大概有4个足球场那么大。

我们格外小心驳船所产生的大浪和吸力，如果被卷到驳船下面，根本游不出来，就算有救生衣也没有用。密西西比河，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卷入驳船底下而被淹死。

驳船因为体型庞大，也只能在固定的航道里行驶，所以要转弯或者停下来都很困难，因为视线上的盲区，駁船船长也不一定看得到我们这艘小船，所以能否避开驳船责任全在于我们自己。

一般而言，驳船需要2.4公里才能停下来，如果你在航道落水，驳船离你只有300米的话，你最多只有1分钟离开航道，不然就会被吸入船底。

我们一般会尽量和驳船保持至少30～50米的距离。通常来说驳船的行进轨道是容易预判的，在航道的两侧都有浮标，驳船一般只会在航道内行驶。

问题在于密西西比河是条非常蜿蜒曲折的河，驳船在转弯的航道上会漂移，可能会移出航道，所以要保留和驳船足够的距离以便做出反应。另外密西西比河发洪水的时候，水流非常强大，即使每个浮标都很重，大约500磅，水流还是能一下就把浮标带离原来的位置，所以你看到的浮标的位置不一定准确。

应对驳船有一些技巧，比如在过弯道的时候，看到往上游来的船只，就要从内侧通过，内侧水会浅些，驳船通过时浪也会小些。弯道外侧的河道深，水流速快，通常大船会选择从外侧过。

如果驳船过来时，你正好处于河流的外侧，这个时候就要靠岸划，因为岸边会有逆流，这些逆流会吸收一些驳船造成的浪。

为了让大船经过的地方河水足够深，美国政府修建了不少让河水往河中间流的翼坝（Wing Dam）。在流速很快的河流里，静止的物体很可怕。比如大桥下面的立柱，在湍急的水流中会产生很大的吸力，以及很大力量的漩涡。翼坝也是这样，在翼坝的两端通常会有非常强的漩涡。所以有时为了避开翼坝，我们不得不在航道里划。若此时来船，那就避无可避，左边驳船，右边翼坝，只能权衡哪个危险低一点，来随机应对。

当我们在密西西比河州Greenville附近划时，一艘巨大的驳船驶过，造成了一波巨大的浪，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浪比平时的都大。看到大概一米高的浪突然打来，我们赶紧把船头对准大浪，我当时坐在船头的位置，心想这下要完蛋了。大浪打过来，独木舟被高高抛起、落下，还没来得及调整，紧接着，另一个浪打过来。我心里想，划了这么久没出过大事，居然在快结束的时候要翻船了！我想着要先抓住脚下的包，里面有身份证、护照，还得抓住旁边的包，刚买的相机，不想被冲走……

这个浪直接朝船头打去，狠狠地给了我迎面一击，像被水流打了一嘴巴。船里瞬间全都是水。我以为船要沉了，赶紧跟Kenny说：“咱们需要马上上岸。”我们努力向岸边划，幸运的是，船虽然进了很多水，但是还没沉。到了岸边，Kenny把船里的水舀出来时，我的手臂还在发抖。

暴风雨

我们的独木舟是铝合金材料的，打雷闪电时容易引电。每次遭遇暴风雨时，都需要以最快的速度上岸，避免被雷击中。有一次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河段，我们遭遇了狂风，雷鸣电闪，快速上岸后还来不及扎好帐篷避雨，瓢泼大雨就已经到来，这雨一下就是3个多小时，我们全部的装备、衣物和露营的帐篷睡袋都被淋湿。

无处躲雨，我们只好站在河边的树下，祈祷树不要被雷击中。我们也需要特别注意站的位置，大雨一般都会伴随着大风，河边会有不少树被吹倒，我们要小心避雨的地方没有死树，因为死树更容易被吹倒。

在树下躲雨的时刻，我感觉自己特别弱小，特别无助，在大自然面前不堪一击，只能祈求大自然放我们一马。整个69天的旅行，我们一共遇到了7次这种级别的暴风雨。

洪水

在密西西比河上游部分，由于连日大雨，河水水位暴涨，沙滩岸边全被淹没，很多房屋和设施都被淹到水下。到处都是洪水泛滥，找不到露营的地方。我当时想，会不会就这样结束了？要不就算了，回家吧。

睡了一晚，又是新的一天。后来我们应对遇到洪水找不到住的地方的办法是沿岸划着，只要遇到人，就会询问。遇到土地，也会上岸寻找主人，但大部分时候找不到主人，所以只能离开。这是一定要严格遵守的，只有得到主人的许可，你才能在他的土地上留宿。很幸运，我们总是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到人家，讲明由来，美国人还是都挺热心的，愿意提供地方给我们露营。

精神上的困难

虽然密西西比河美景也不少，但是总的来说景色比较单一，尤其是长期在河上，每天面对一样的风景，有些乏味。到了密西西比河下游，河岸两边都是防洪堤坝，太阳光强烈，气温高，水面又反光，这样双重被晒，也无处乘凉，在身体和精神上都是种折磨。

Kenny最无聊的时候，对着天空喊“吧台上有100瓶啤酒，我喝了一瓶，还剩99瓶；吧台上有99瓶啤酒，我喝了一瓶，还剩98瓶……”一直数到喝完吧台上所有的啤酒。

眼睛的感染

在密西西比河上旅行，最容易感染的其实是眼睛。虽然我们每天都很接近水源，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那些水并不卫生，所以只有当我们偶尔经过城镇靠岸时才有机会洗手洗脸。

在河上划行的时候，因为双重晒，我们每天都需要涂好几次防晒霜，包括脸上和手心手背，可能是因为流汗的原因，汗水夹杂着防晒霜和各种粘在脸上的杂物容易流入眼睛里，加上眼睛不舒服的时候，我会用本来也不干净而且也带着防晒霜的手去揉眼睛，所以我的眼睛经常充满着血丝，非常难受。

后来我分析眼睛为什么总是难受时，猜测是因为卫生的原因，所以在补给上我又加上能消毒杀菌的湿纸巾，经常擦拭手指和额头，并避免用手揉眼睛，这样情况才得以好转。

难忘和有趣的经历

在密西西比河上游荡了这么久，总会有一些让人难以忘怀的人和事。

River Angel

划船旅行很难自给自足，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河面上，补给不好实现。第一就是好几天才能到一个城市靠岸，第二就是找到了靠岸的地方，超市或者商店也不一定会在我们附近，有时超市远在四五英里的地方。徒步去买补给，然后徒步把补给和水带回来是不现实的。而且我们也不想长时间把船和剩下的行李扔在岸边，怕有人拿走我们的行李或者偷走我们的船。

幸运的是，密西西比河边会有那些专门来帮助像我们这种长途划船探险的人，这些人就是River Angel。上游的时候，大概4～5天我们能遇到一个River Angel，下游因为河边城市很少，所以我们总共只遇到了两个River Angel。生活在密西西比河旁有成百上千万的美国人，基本上每个人都听过有人淹死在密西西比河中，其实很少有美国人去干穿越整个密西西比河的事情，当他们遇到我们这种疯狂的人时，他们一般都是非常欣赏和支持的。

这些River Angel帮助我们什么也不图，全部都是免费的帮助。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他们也渴望参与到我们的探险中，希望能够be part of a great adventure（直译为：成为伟大探险的一部分）。

我们的船失而复得

在美国Iowa州的Dubuque市，我们把船给丢了。我们到达Iowa Dubuque后， 把船停在船港，不料当晚来了超强风暴，狂风暴雨，然后我们的船被吹得不见踪迹了。不得已我们报了警并报备了美国海岸警卫队，希望能找回我们的船。第二天上午美国本地海事警察出动了巡逻艇，沿着Dubuque船港出发往密西西比河下游寻找我们丢失的船只，Dubuque也有不少喜欢划船的爱好者帮我们沿河寻找昨天被雷暴天气吹走的船。最后海警Andrew Keil出城巡查了16公里，发现了我们已经淹满水但没有沉没的船，然后用巡逻艇给我们拖了回来，奇迹竟真的就这么发生了！

这一路，因为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最后在划到墨西哥湾入海口，完成了这次探险的时候，我把船跟桨都送给了一个并不富裕，但非常喜欢划船的当地人Joe。

自由和合法的露营

明尼苏达州的美国资源部门DNR在密西西比河源头专门设置了为划船的人们准备的露营地，在尽量不影响自然生态的前提下，给划船路过的人们一个相对舒服的栖息地。

到了中下游，我们就可以在河边或者河中央的沙滩（Sandbar）上露营，由于河岸的沙滩和森林大部分都属于美国的公共土地，所以露营是完全合法的。

在河边露营，基本上每天都可以欣赏非常壮阔的日出日落。只要是天气好，每一个傍晚都是非常享受的。完成一天的划行，我们会先扎好营，有条件的时候我们也生一把火，做好晚餐，煮好热茶。坐在折叠椅上看着壮阔的日落，非常放松，任何城市的烦劳和工作上的压力都远离而去。劳累了一天，吃上任何热食或者喝上一口热茶都会感觉非常幸福，任何平日在城市里理所当然的小事，此时都是幸福美好的。

亚洲鲤鱼

在密西西比河上，亚洲鲤鱼泛滥，当我们靠近岸边行进时，经常有各种鲤鱼在我们船边猛地从水中跳出。划船时我一直有个小幻想，就是鱼跳到我的船里做我们的晚餐。当我们在伊利诺伊州的昆西附近划行时，一条半米长的白鲢鱼真的跳到我们的独木舟上，被我生擒了！但后来听说有划船的人被跳起的亚洲鲤鱼击中鼻梁，造成骨折，我们就开始想方设法避开有鲤鱼跳水的河段了。

在美国钓鱼是需要有证件的，不过当地人也极为痛恨成灾的鲤鱼（白鲢鱼和胖头鱼）。这些亚洲鲤鱼，是20世纪70年代从中国引进的，当时是为了对付水草和藻类的过度繁殖。没想到80年代的洪水将它们带入了密西西比河，并自此开始泛滥称霸。美国人又不喜欢吃这种鱼，于是建电网、下毒药，来阻挡它们的远征，甚至还花了巨资修水坝。

动物

密西西比河两岸可以看到特别多的野生动物，对于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最好的动物教育课堂。

在住宿的地方，经常看到浣熊脚印，它们是很聪明的小动物，会自己开箱子偷食物。吃食物的时候，竟然还会到河边洗一下，然后再吃。我们没有被浣熊偷过食物，但是每天都要防备，用链子和锁头把箱子锁好。

最有趣的还是鹿，鹿的好奇心非常强，这一路上，我们前前后后一共看到几十只鹿，躲在树林后面，歪着脑袋在看你。

最惊心的一次，是在明尼苏达森林里上厕所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森林里有树枝被拨开和折断的声音，立刻我就想到了黑熊，因为只能是黑熊才有这么大的动静和力量。意识到这一点，我立马提起裤子往后退。厕所离营地还有几十米的距离，我背对着营地，看着森林的方向，然后慢慢向后撤离，撤回了营地。当时的营地还有两个大叔在露营，我和大叔说好像遇到了熊，没想到大叔不在意的摆摆手说，“啊，有熊啊，我去看看，我买了保险，要是我死了，我妻子还可以得到6万美元的补偿呢。”

这一路上，我们近距离看到了害羞的犰狳、捕鱼的鹈鹕、飞翔的秃鹰、害羞的浣熊和吓人的鳄鱼。也只有这样穿过大片原始森林、沼泽和湿地的密西西比河才能给我们这种难忘的动物世界的体验。

收获

旅行探險就是最好的教育，此次穿越密西西比河，我学到了许多关于密西西比河的历史和文化，各种野生动物知识和划船的技巧，这些知识和亲身经历大概会跟随我一生。路上遇到的那些River Angel也让我见识到了人性中美好的一面，即使是陌生人之间，也不需要设防。此番3000多公里的的密西西比河漂流，我也懂得了如何阅读水，亲身感受了水流巨大的力量，明白了水流的复杂性和深不可测，我依旧对水怀有巨大的恐惧，但不是之前那种因无知而产生的怕水，而更多的是敬畏之心。

世界很大很精彩，我的人力环球之旅还会继续，下回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