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公移山故事主题的解读与体裁认知
2018-11-12田兆元
◎ 田兆元
在中国的叙事文典中,愚公移山是一篇具有独特意义的文献。它是一部什么性质的作品,即什么体裁的作品?是民间故事,还是神话,还是寓言?这还是一个不太明确的问题。茅盾先生在《中国神话研究ABC》中这样说愚公移山之事:
这是一段很有哲学意味的神话,主要目的是在说明太行、王屋二山之方位之所以然。二山既在北部,所以此神话亦显然是北部的产物。愚公和智叟或者本是“半神半人”的人物,伪造《列子》的人加以最后的修改,成了现在的形式,便很像一个“寓言”了。
这个体裁定位影响了后来人们对于愚公移山的性质的定位,说是神话却转为寓言。所以毛泽东在中共七大闭幕式上作了一个报告,定名为《愚公移山》。毛泽东便这样说道:中国古代有个寓言,叫做“愚公移山”。……既然毛主席说是寓言,所以我们很多的文学史著作也是这样定位的。我们前面提到的茅盾的《中国神话研究ABC》,也是确认这个故事很像一个“寓言”。愚公移山之成为寓言,很快就成为主流的看法。《中国寓言史》会强调“愚公移山”的寓言意义,而很多的《中国寓言选》或者《中国寓言精华》都会选择“愚公移山”故事到选本之中。“愚公移山寓言说”的最有影响的表达是《愚公移山》选录到中学课文,语文教学参考书将其定为“寓言体裁”。
我们看到,无论是一般中学教师,还是教学参考书,甚至是大学教授,都是在讲述愚公移山的寓言特性。用一个假托的故事来说明某种道理,这当然是寓言。由于中小学教学对于一个人的思想观念影响最大,因此寓言的定位在普通人的心中就是根深蒂固了,所以一般人就不会朝着神话的思路上走了。
茅盾的表达、毛泽东的表达、中学教学参考书的表达,这都是权威表达,都是将“愚公移山”指向了寓言,所以主流的看法就是这样了:愚公移山就是一篇寓言。
就“愚公移山”故事本身看,难以朝着神话挂钩。故事描述的愚公一家的生活,根本就是非常现实的描述。第一,愚公不是神,而只是一位有理想有实干精神的老人。第二,他们的家庭,是普通的家庭。开家庭会,大家谈论问题很热烈,具有生活气息。第三,那个帮助挖山的隔壁寡妇的一个刚刚换牙齿的小孩子,是跳跃着跑过来的,很真实,也很生动,一点不神奇。第四,那个智叟,就是那个有点自以为是的老头,出来说点风凉话,也很具有现实性。在挖山前,愚公移山故事不具备神奇感,也不像一个神圣叙事。所以说,愚公移山看起来就不像神话。
古人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是重点讲意蕴。比如张湛注释《列子》就是这样的思路,他大意上说,所谓的愚公不一定就是愚蠢,所谓的智叟也不一定是聪明。看起来有些迂愚的行为实际蕴含与大成功的可能,而看起来机智的行为可能只是小聪明而已。最初的解释者这样解读“挖山不止”行为:“世咸知积小可以高大,而不悟损多可以至少。夫九层起于累土,高岸遂为幽谷。苟功无废舍,不期朝夕,则无微而不积,无大而不亏矣。”这样就给寻常的行为予以了哲学的解读,我们通常会说积少成多,往往会忽略损多为少的道理。而对于子子孙孙挖山的解读,则又给出一世智慧,和万世智慧的观念:“夫期功于旦夕者,闻岁暮而致叹;取美于当年者,在身后而长悲。此故俗士之近心,一世之常情也。至于大人,以天地为一朝,亿代为瞬息;忘怀以造事,无心而为功;在我之与在彼,在身之与在人,弗觉其殊别,莫知其先后。”这也就是说,有的人是眼前利害,有的人是长远智慧。这就是俗士和大人的区别。
理解到了这里,我们就会发现,古人对于愚公是理解为“大人”的,不是寻常老头,“以天地为一朝,亿代为瞬息”,这简直就是大智者,大英雄,就有点近神了!这时,我们还会把愚公挖山的故事看作一个寻常事件吗?所以寓言说也是在朝着神话转化了。
但是这样一个故事在古代影响似乎不大。既没有被各种类书和故事类编所收录,也很少成为成语被引用,只有极少数的人有所表述,但也不是最具影响力的人表述。所以本人对此很是疑惑,古代社会愚公移山故事影响力似乎很小。本人觉得这是因为《列子》一书被认为是伪书,尤其是柳宗元怀疑,影响了很多的人。所以大家对于这部书本身就有所忽略。愚公移山故事不见于先秦文献,似乎是晋代才出现,则看起来不是一个古老的先秦两汉的故事。还有古人对于山岳有信仰崇拜之情,移山之举似乎不符合主流的文化信仰观念。古籍中的“愚公”多是指另外一个愚公,跟愚公移山故事中的愚公是不同的两个人。本人于是断言,愚公移山故事只是古代的一个昙花一现的故事,一个小小的另类故事。
但是这个观点出笼马上就遭到有关学者的痛斥,他们会找出来一些零星资料,证明愚公移山故事在古代也是有影响的。就像在《说文解字》可以查到,在《康熙字典》可以查到,就说某个字在古代很常用荒唐一样,古籍中的零星引述,尤其是非主流的文人引述,在过去传播不便的历史时期,其影响有限是必然的。由于我们对于历史上的故事的影响力分析缺少具有量化的指标,大多数是猜测性或者臆想性的论断,因此不具备科学性。因此,建立古代民间故事的影响力的评价标准是非常必要的。本文不讨论这些标准,但是却要讨论愚公移山故事在20世纪突然勃兴这一文化现象。
傅斯年先生是现代弘扬愚公移山精神的第一人。傅斯年1918年在《新潮》杂志第一卷第一号上发表了著名的《人生问题发端》一文,宣扬积极的人生观,他对于历史上的老庄阮籍等达生观进行了批评,同时也批评了出世论、物质主义和遗传论,认为这些都是破坏人生的“左道”。那么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呢?他说:“姑且抛开理论,把伪《列子·汤问》里的一段寓言,取来形容这道理吧”。于是,他把《汤问》篇里面的愚公移山故事全文引用出来,仿佛新大陆被发现一般。在原文的后面,傅斯年这样写道:
我的人生观念就是“愚公移山论”。简截说罢,人类的进化,恰合了愚公的办法。人类所以能据有现在的文化和福利,都因为从古以来的人类,不知不觉的慢慢移山上的石头土块;人类不灭,因而渐渐平下去了。然则愚公的移山论,竟是合于人生的真义,断断乎无可疑了。
这种积极的愚公移山论,在当时中国社会积贫积弱,亟待奋起图强的时刻,确实具有鼓舞人心的力量。愚公移山成为人生观,这是具有启蒙的意义的。这篇文章是不是当年在北京的青年毛泽东看到过不得而知,但是这篇文章的积极意义是不容小觑的。有趣的是:傅斯年是以“小说”在称呼愚公移山故事的体裁,可见愚公移山的体裁认知是何等的多元,也可以见出现代体裁问题的认知在20世纪初期还是迷茫的。
1940年,徐悲鸿在印度期间,构思创作了水墨画和油画《愚公移山》,后来回国展出,表现中国人民抗战决心,其积极意义突出。但是一幅油画,在那样兵荒马乱的岁月,媒体传播渠道有限的情况下,能够有多大的影响,真是不好说。但是,徐悲鸿成功地将语言文字的叙事转化为图像景观的叙事,是愚公移山故事叙事模式的一次重大的转变。
把寓言说发挥到极致的还是毛泽东。毛泽东在中共七大闭幕式上的报告,赋予了愚公移山故事深刻的内涵。毛泽东说:“现在也有两座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大山,一座叫做帝国主义,一座叫做封建主义。中国共产党早就下了决心,要挖掉这两座山。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不断地工作,我们也会感动上帝的。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就是全中国的人民大众。全国人民大众一齐起来和我们一道挖这两座山,有什么挖不平呢?”显然,毛泽东在这里赋予这个故事的精神能量是一种社会改变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智者愚者的思辨问题,俗士与大人的区分问题。
关于愚公移山的故事,为何毛泽东不断讲述,开掘其意义空间,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据现有资料,从1938年到1945年,毛泽东至少四次讲述愚公移山的故事:
1938年12月1日在抗大第4期第一、三、四大队15个队毕业典礼大会上的讲话时,毛泽东提到愚公移山的故事。毛泽东告诫大家抗日是长期战争,我们的办法就是打下去,一直到胡子白了,于是把枪交给儿子,儿子的胡子又白了,再把枪交给孙子,孙子再交给孙子的儿子,再交给孙子的孙子……,总要打下去,日本帝国主义不倒也差不多了。这是引用愚公移山的事典,赋予鼓舞抗日斗争的新意在其中了。
1939年1月28日在抗大第5期开学典礼上,毛泽东重申,现在同志们都没有长胡子,等长了胡子了,抗战还未胜利,就交枪给儿子。儿子长胡子了,就交枪给儿子的儿子,儿子再给儿子,再给儿子……毛泽东说,这样下去,何愁抗战不胜,建国不成?这条道理是中国古代一个老头发明的。他家门前有座山……毛泽东引用了愚公移山的故事之后,又把话题落到抗日的问题上。
抗日战争期间,毛泽东特别强调愚公那一段子子孙孙挖山不止的话,显然是他对抗日战争的艰苦性和持久性具有理性认识所致。
对于愚公移山故事产生更大影响的是中共七大会议上毛泽东的多次报告。1945年4月24日《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口头政治报告》中他这样说:好比说,我们有一百条枪,你们缴了我们九十九条,我们当然不高兴,但是不怪你们,因为你们本领大,高明得很。但是,就是只剩一条枪,我们也要打到底的。只要我们手里还有一条枪,我们被打倒了,就把枪交给我们的儿子,儿子再交给孙子。有一个愚公移山的故事,说在山西有一座太行山和一座王屋山,现在这两座山比较矮,从前比较高,不大好走路。有一个人名叫愚公,他要把太行山、王屋山移掉,带着他的儿子孙子挖山、挑土。一个叫智叟的老头就告诉他不必挖了,太行山、王屋山这样高,怎么能挖掉呢?愚公说:这两座山虽然高,但是我死了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儿子的儿子,儿子的儿子死了还有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父而子,子而孙,孙孙子子,子子孙孙无尽,而山是不会再增高的。后来,有一个神仙为愚公的精神所感动,报告了上帝,上帝就派人把山移走了!
我们看到,1939年毛泽东在抗大讲话的时候,愚公移山的故事只是记得子子孙孙挖下去的这样的情节,到了1945年,这个故事被发挥了。可能这段时间通过回忆,故事情节稍微完整一些了。但是子子孙孙打下去还是被首先强调的。
1945年5月31日,《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结论》结尾时,毛泽东说:“同志们!我多次讲愚公移山的故事,就是要大家学习愚公的精神,我们要把中国反革命的山挖掉!把日本帝国主义这个山挖掉!”经过多次表述,人们应该对于这个故事有了一定的印象,这为最后把愚公移山故事作为“七大”政治主题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1945年6月11日,毛泽东在中共“七大”致闭幕词时,再次提到愚公移山故事。
毛泽东的愚公移山故事讲述,与抗日持久战战略是联系在一起的。而愚公移山精神针对的目标在七大的报告里面,也从过去单一的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目标,转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和推翻封建主义的双重目标,在一定程度上,愚公移山的故事即是中国人民打倒日本侵略者的思想武器,也是解放战争的思想工具。
一个寓言故事,是20世纪中国社会变革的精神武器,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民族精神的符号象征,这事实上是一个绝大的神话了。但是我们还是没有改变其称谓,着眼于精神意蕴的拓展。
确实,在愚公移山精神的鼓舞下,不仅消灭了日本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制度也迅速推翻了,一个叙事文本的力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
后来《愚公移山》编成《老三篇》之一,在二十世纪后期的一段时期里,几乎是中国人人手一册的宝典,“愚公移山”故事的弘扬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到了20世纪末期,社会出现了对于“愚公移山”故事的反思。如在中小学教学中,“搬家论”被视为创新思维。据说有一个学生在语文课堂上提出:搬家比移山更合算。这个观点获得很大的反响,还出现了辩论赛:正方:愚公应该移山;反方:愚公应该搬家。后面这种功利主义的观念否认愚公移山的价值,在20世纪后期竟然是很有市场,是时代思潮的体现。这种对于英雄主义的怀疑,是个人主义膨胀的体现,也是那一时期思想多元的社会生活的体现。
到了新时期,愚公移山精神再次被弘扬。愚公移山故事被列入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但是体裁再次发生变化: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愚公移山传说(济源)。在济源,还有一个愚公村,有很多的关于愚公移山的故事流行。非遗保护推进了愚公移山故事的传承。
重温愚公移山寓言的革命意蕴,坚守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高地。作为民族精神符号的愚公移山,从20世纪延伸到21世纪。有趣的事:为什么不说愚公移山寓言,而说传说呢?
虽然其精神意蕴与当年一脉相承,但是笔者觉得愚公移山故事,已经不再是一个寓言所能够限定的。我们应该恢复其神话的本来面目。笔者在《中国神话与中国精神》一文中指出:“毛泽东创造性地弘扬愚公移山神话的抗争精神与英雄主义精神,树立了一个中国神话文化遗产传承的典范。”恢复愚公移山的神话称谓,转变其体裁认知,也是对其精神价值的进一步挖掘。
我们看整个愚公移山故事,发现是一个典型的创世神话框架的叙事:上帝制造了世界(这个上帝或者是盘古之帝,或者是昊天上帝),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自然世界,或者飞禽走兽以及民众,都是上帝创造,或者为上帝的身体变化所致。上帝制造了这样的秩序,也管理这样的秩序。愚公移山的故事让上帝知道了,于是事情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愚公移山故事这一段就全是神话:
“操蛇之神闻之,惧其不已也,告之于帝。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
这里一共有三个神,三个神涉及中国创世神话的大问题。
第一是操蛇之神。这是个什么神呢?我们在《山海经》里看到有8次提到操蛇的故事,大约涉及到6个或者6类神灵。愚公移山的操蛇之神和《山海经》的操蛇之神有无关系呢?我们现在把这些操蛇之神列出来吧:
1.又东一百五十里,曰夫夫之山,……神于兒居之,其状人身而身操两蛇,常游于江渊,出入有光。(《中山经》)
2.又东南一百二十里,曰洞庭之山,其上多黄金,……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之间,出入必以飘风暴雨。是多怪神,状如人而载蛇、左右手操蛇。(《中山经》)
3.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海外西经》)
4.博父国在聂耳东,其为人大,右手操青蛇,左手操黄蛇。邓林在其东,二树木。一曰博父。(《海外北经》)
5.雨师妾在其北。其为人黑,两手各操一蛇,左耳有青蛇,右耳有赤蛇。……(《海外东经》)
6.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又有神衔蛇操蛇,其状虎首人身,四蹄长肘,名曰彊良。(《大荒北经》)
这些操蛇的神灵是有特点的。首先操蛇一族是龙的传人的标志。愚公移山中的操蛇之神,跟《山海经》的操蛇之神哪一个最为接近呢?这就是例4的博父国,据说,这里就是夸父国。于是,我们关注到愚公移山里的另外一个神灵———夸娥氏。在《山海经》里,夸父和操蛇之神是在一起的: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博父国在聂耳东,其为人大,右手操青蛇,左手操黄蛇。邓林在其东,二树木。一曰博父。(《海外北经》)
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夸父和博父真的就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地方。夸父死后其拐杖化为一处邓林(桃林),而博父国也有邓林(桃林)。博父国或者夸父国的人都是手里操蛇的,我们可以简单推论,夸父族也是龙族。夸父族是巨人族,所以“其为人长”。
夸娥氏是不是就是夸父呢?我们发现,夸父在古籍中频频出现,后来的人们也不断引述夸父逐日化为邓林的故事,但是夸娥氏的故事就很少再见到。考虑到夸父族是操蛇族,而夸娥氏也是与操蛇族关联在一起,这个夸娥也不过是夸的语音延长而已。能够背山是大力士巨人族,我们知道的大力神族也就夸父一族,所以,夸父族与夸娥氏族即便不是一族,也是相近的兄弟之族,因为他们同是操蛇之族———龙的传人。
更有说服力的是,愚公移山的故事出现在《列子·汤问》篇,《列子·汤问》在讲完“愚公移山”故事后,接着就说“夸父不量力”,讲夸父逐日的故事,夸父操蛇的故事,这是不是《列子》为愚公移山故事的“操蛇之神”“夸娥氏”的神灵找直接的证据呢?所以愚公移山故事写的是愚公这样的普通民众,但是他们背后是巨人家族——操蛇之神——龙的传人一族的背书。因此,这种普通民众的伟大精神与巨人神话是内在联系一起的。
当操蛇之神发现了愚公之举,立刻打了一个报告给了上帝。这个帝就是中华创世神话的无上主宰,即从上古流传下来的上帝。在《尚书》中,这位“上帝”出现32次之多,而单称“帝”实际上是上帝之义的更多。我们看到最初祭祀上帝的是舜,《尚书·舜典》这样记载:
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
这是禅让继承王位以后,帝舜的祭祀活动,赫然将上帝列为首位。这位上帝至少从那时起,一直到晚清时期,都是国家祭祀的主角。以《诗经》为例,有24次提到上帝。如《大明》:“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上帝之在中国客观存在,是不容置疑的。这就是中华创世神话的最高主宰。也是愚公移山中最终解决愚公困难的人。人们忽略了愚公移山故事的最终解决是上帝的力量,是创世神的力量。
愚公移山故事中上帝出场了,这也是最为直观的一件重整世界秩序的神话:上帝派人搬动太行、王屋二山!于是我们看到了愚公移山创世神话中的本质性叙事,愚公作为龙的传人,具有坚韧的品格,时时得到操蛇之神的护佑,操蛇之神请求上帝来解决民生困难。上帝慈悲,以其伟大力量解除了愚公一家的痛苦,扫除了自然的障碍,重整了自然的秩序。
于是,我们发现,上帝、巨人(夸娥氏)、操蛇之神、愚公,构建了一个神圣的叙事谱系,愚公一家是上帝之子,龙神之子,是具有夸父品格的华夏儿女子孙。这种精神代代传承,到了毛泽东时代,那种强大的力量,就是从这种传统创世神话与信仰精神中迸发出来的。今天,在中华民族崛起的时刻,愚公与操蛇之神,巨人家族与上帝的这种合力的神圣叙事,也将带给中国人无限的精神力量与文化自信心,将能够克服一切困难,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发展作出贡献。
愚公移山叙事的寓言表述与神话表述是愚公移山体裁的主要认知视角,而小说、传说则可以看出人们对于愚公移山故事的另外看法。小说说是最初的表达,着眼于普通的虚构叙事,寓言说强调其意义,传说说是力图恢复其神话的过度形式,而神话说是当下回归叙事本源的一种认知。恢复愚公移山的神话的叙事认知,是培养中国人的信仰精神,增强文化认同感,增强其对于自然敬畏的重要举措。
注释:
[1]茅盾:《中国神话研究ABC》,世界书局1929年版,第19—20页。
[2][3][4]田兆元、邱硕:《愚公移山:20世纪的民族精神建构及其问题》,《华东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1期。
[5]田兆元:《中国神话中国精神》,《北京日报》2017年8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