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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批评的限定与学术群体之意义
——关于“鄂派批评”致於可训与古远清先生

2018-11-12邹建军

长江文艺评论 2018年3期
关键词:批评家文学批评湖北

◎ 邹建军

《长江文艺评论》2018年第1期刊发了於可训教授的长文《湖北文艺评论、文艺理论建设研究报告》,此文对湖北的文艺评论和文艺理论做了一个全面的、科学的、客观的总结。随后,古远清教授的书信体长文《亮出“鄂派批评”的旗号——致於可训教授》,以及於可训教授的书信体短文《答古远清先生》问世。于是,关于湖北的文艺评论和所谓的“鄂派批评”,也就有了一些也许不太成熟的想法。在古远清先生的一再邀请之下,我也不怕简陋,在此提出来,与同道们共同探讨。我对湖北文艺评论与“鄂派批评”,共有以下六条粗浅的意见:

第一,所谓的“鄂派批评”,我认为,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湖北的文艺批评就高度发达,出现了许多一流的文学批评大家,包括了闻一多、胡风、刘绶松、陆耀东、陈安湖、黄曼君、涂怀章、龙泉明、张永健、古远清、何锡章、江少川、江岳、王泽龙、樊星、刘川鄂、李遇春、杨彬、罗义华等。新文学运动发生以来,一代又一代文学批评家成长起来,当然,一代又一代的批评家又逐渐地老去了。正如古老师在文章中所指出的那样,湖北的文学评论家有着自己的特点与追求,形成了探索性、前沿性、先锋性、独立性、启蒙性、开创性等特征,与学界公认的“海派批评”“京派批评”相比,也许有所不及,但与所谓的“闽派批评”和“粤派批评”相比,我个人认为毫不逊色,并且还有自己的特点与优势。湖北地处楚文化的腹地,自古以来就产生了优秀且深厚的楚文化传统,楚人自古以来就形成了不平则鸣的传统,并且还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传统,所以从文学批评而言,楚人敢于发前人所未发,敢于为天下先的气度,也在其中表现出来。包括我上面未提到的周勃、秦兆阳、王元化、王文生等大家,虽然他们从事文学批评工作的主要阵地不在湖北,但都出生于湖北,其研究成果在他们各自所处的时代也是颇具影响力的。如果要说文学批评流派,我认为早就是一种实际的存在,只不过我们似乎从来没有打出过这样的旗号,也几乎没有人来研究这个群体的特点而已。从历史事实而言,自“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始,第一代为闻一多等,第二代为胡风等,第三代为张光年等,第四代为陆耀东等,第五代为龙泉明等,第七代为刘川鄂等,第八代为李遇春等,在八代人的共同努力之下,所产生与形成的文学批评实践,如果进行全面总结的话,这个学派其实是存在的。这个批评流派与所谓的闽派与粤派相比,其成就与特色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与所谓的海派、京派批评相比,也有自己的特点与优势,在整个中国的文学批评实践中也是有重要影响的。所以,古远清教授要求打出“鄂派批评”的旗号,不仅是有根据的,也是有基础的。你们两位大家是有眼光的,也是有经验的,体现了一种责任感与使命感,对此我不仅支持,并且也会以自己的努力助推一臂之力,让其早日以平台的方式出现,并发挥重要的历史性作用。

第二,在当下有没有必要打出“鄂派批评”的旗号,以振兴与重建湖北的文学批评?我认为是有此必要的。其一,既然我们已经有了历史上与实践上雄厚的基础,或者说已经有了这样的流派与群体的存在,如果只是一个旗号的问题,晚打不如早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古人早就讲过这样的道理。其二,既然其他省市已经有了同样的群体或流派,作为中国中部最大的省份,当然也可以有这样的名分,况且从传统文化及其历史地位而言,其他许多省还没有与湖北的可比性。别的省为什么要打出这样的旗号?并且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是有迹可循的。其三,为了共同的追求与事业,为了活动的方便,还是有必要成立一个类似于京派与海派的群体,叫起来也便捷一些。现代传播学研究表明,同样的一件东西,传播和没有传播、在多大的程度上实现了传播,其意义与价值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打出“鄂派批评”旗号与重振湖北的文学批评具有重要的关联性。其四,打出这样的旗号不是为了拉帮结派,而是为了事业的发展,与其他派别更好地进行对话与交流。建立这样的派别不是为了小团体的利益之争,而是为了学术繁荣与批评争论的更好地实现。我十分讨厌那样一些拉帮结派的人,学术界也不乏这样的人,所以“鄂派批评”的提出,一定要与此拉开距离,不要让别人误会,似乎我们是为了什么个人的利益而结派,也不可为有的想从中渔利的人提供方便。

第三,对于“鄂派批评”的成员还是要加以限制,不可只要与湖北或武汉扯上关系的,都是“鄂派批评家”。出生于湖北,而长期在外地从事文学批评的,不能算是所谓的“鄂派”,如上面提到过的王元化、张光年,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他们只是出生于湖北,文学活动几乎与湖北没有发生任何的关系,如果我们把他们算成“鄂派”,如果他们在世的话,估计也会持反对意见的。艾晓明、程文超、毕光明、喻大翔这样的批评家,他们虽然出生于湖北,但长期在外省从事文学活动,所以他们其实也可以不算“鄂派批评家”。李运抟与他们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在湖北工作了较长时间,并且在湖北就已经是有一定影响的批评家,因此我认为他是可以算的。程光炜的情况,有一点与此类似。就像本人出生于四川,但在四川的时候是不从事文学批评的,虽然有一些论文是发表在四川的刊物,然而我的文学批评与文学研究,主要是在湖北完成的,显然,我也不能列在川派批评家之列。虽然出生于外省,而长期在湖北从事文学批评,也算是“鄂派批评家”。古老师举出了一个七年的期限,我认为只要有两年时间集中在湖北从事文学批评与文学活动,就可以列入鄂派。所以,我认为对于“鄂派批评家”的名号,最好是要加以限制,那就是在湖北从事文学批评与文学活动两年以上,并且产生了一定的社会影响,而不论他出生于哪里,也不论他后来到了哪里。因此,古远清教授显然不是属于“粤派”,王先霈先生也不可能属于“赣派”。因为他们早就离开了自己的故乡,来到了第二故乡从事文学批评与文学研究。

第四,在总结“鄂派批评”的时候,对于文学批评、艺术批评、文学理论、文学史研究各域,还是要有所区别,不然的话,胡子眉毛一把抓,就显得过于庞杂,没有头序。首先我们要承认,可训先生的宏文是全面的、客观的、科学的,凡是他所知道的文学批评家、艺术批评家、文学理论工作者、民间文学工作者、古典文学研究者、文学史家、哲学家、美学家等,几乎全部列入了他的这个重要的报告里,这样做的好处是不至于得罪人,也是一种全方位的清理与检视。可是远清教授是要提倡“鄂派批评”,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显然这里的“批评”是指文学批评,而不包括艺术批评。通常而言,文学批评也许可以包括文学理论和广义的文学研究,然而,就所谓的“海派批评”、“京派批评”而言,显然只是指“文学批评”,而不包括“艺术批评”。这正是远清先生所指的“大开眼界”之处,因为平时没有人集中讲艺术批评。因此,我们在将某人列入“鄂派批评”名字时就要慎重,不可凡是从事文学研究的都叫批评家,有的人并不承认他是批评家,而只认可自己是文学研究者,并且有的人还认为研究文学的人,要高于批评文学的人。在文学理论研究中,显然可以分成基础理论研究、西方文论研究、古代文论研究、现代文论研究、马列文论研究、文学批评研究等几个部分,因此,这里的“文学批评研究”并没有把前面的所有文学研究方面都列入,而只是指对于作家作品的批评。因此,以从事文学基础理论、西方文论、古代文论和马列文论为主的学者,最好是不要列入“鄂派”文学批评家之列。但是,从事文学评论而又能同时从事其他方面研究的,则可以列入“鄂派批评”的行列。以此而论,在小说批评方面,陈美兰、於可训、樊星、刘川鄂、李遇春、李俊国、杨彬、吴道毅等,显然可以列入。在诗歌批评方面,闻一多、胡风、赵国泰、张永健、古远清、任蒙、邹建军、魏天无、刘保昌、刘波、王新民、江岳等人,显然可以列入。在戏剧批评方面,沈虹光、胡德才、胡应明、修倜等,显然可以列入。在散文批评方面,梁艳萍、吴艳等,显然可以列入。从事文学理论批评研究的,如聂珍钊所倡导的文学伦理学批评,本人所倡导的文学地理学批评,王先霈先生所倡导的圆形批评等,当然,这些具有原创理论的批评家也是可以列入的。总之,“鄂派批评”要与文学批评和文学评论相关。如果不从事文学批评,只从事文学研究或文学史研究,这样的学者那就太多了。如果全部列入的话,不仅没有自己的特点,反而会让人觉得大而不当,那这样的所谓“鄂派批评”,也不会有很大的力量与特别的优势。

第五,关于“鄂派批评”所形成的文学批评特点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的探讨与研究。古远清教授在致於可训的信中,总结“鄂派批评”所具有的五个特点,即所谓的“独立性”、“前沿性”、“探索性”、“启蒙性”、“开创性”,我认为,这些对“鄂派批评”文学批评与文学研究特点概括,是比较准确与科学的,并且也是存在根据的。然而,除了“独立性”和“启蒙性”之外,其他当代中国或西方的文学批评派别,以至于任何学派都存在这样的特点。因为如果没有“前沿性”,也许这个学派就没有了生命力。如果没有了“探索性”,那样的文学批评也许就失去了自己的意义,而有了“探索性”,同时也就具有了“开创性”。我并没有否定“鄂派批评”所具有的“探索性”与“开创性”特点,也没有否定他们文学批评的“前沿性”,同时,我也没有否定古远清教授所有的意见,只是觉得这些特点,没有能够充分地体现出“鄂派文学批评”的特征。我想是不是可以加上这样两点:一是反叛性,二是文学性。所谓的“反叛性”,是指敢于对前人的观点提出不同的意见,如胡风的文学批评,其对于正统的批判性是相当强大的。闻一多的诗歌批评与楚辞研究,也同样是如此。周勃的现实主义文论、刘川鄂的当代小说评论,也同样如此。所谓的“文学性”,是指在进行文学批评的过程中,始终把文学当文学、把艺术当艺术,有的批评家用诗的方式来写诗歌批评,用文学的方式来写文学评论,最典型的就是赵国泰先生的诗话、任蒙先生的诗论。湖北是楚文化的核心地带,当代的文学批评家虽然并不完全出生于湖北,然而,他们受楚文化的影响是相当大的。大胆的想象、“不服周”的气度、精心的考虑、语言的华美、形式感的强烈等,也都体现在了他们的文学评论里。如可训先生自己的评论,何其美妙呢?赵国泰先生的诗话与诗论,何其智慧呢?所以,“反叛性”与“文学性”,也许正是“鄂派批评家”所独有的追求与重要的特征。

第六,关于“鄂派批评”的名称问题。於老师已经提出了几种名称,但我认为最适当的还是“楚派批评”。“楚”的范围,虽然并不限于现在的湖北,然而楚国的核心就是湖北,湖南并不是楚国的核心,然而他们却并不谦虚,往往走在了湖北的前面,发展了楚文化的传统,包括电视、期刊与高等教育。“鄂”是一个现代的概念,可能来自于鄂州,不知为什么成为了湖北的简称,然而并不大气,也没有楚文化的底气与豪情。如果称“汉派批评”,则只能称谓武汉一个地方,而不好包括武汉之外的襄阳、黄石、黄冈、咸宁、宜昌、荆州、孝感等地的文学批评。所以,我认为还是“楚派批评”是比较合适的、恰当的,比较简洁,也比较准确。“楚派批评”,简洁明了,有长远的历史与深厚的传统,也能够突出我们的特点与优势。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还要征得大多数学者们的同意,看哪一个名称最好。

最后,我要对两位先生表示特别的感谢。我虽然没有资格代表所有的湖北文学批评家,然而我也可以在此表达我自己的心情,那就是两位年过七十的批评家,为了湖北的文学批评与文学创作事业,写了那么长的论文,又以书信的方式在《长江文艺评论》上进行讨论。作为於可训教授长文中所称的中生代批评家,作为古远清教授信中所称的诗歌批评家,我这几年主要从事文学地理学批评的理论研究,也从事具体的作家作品的研究,在诗歌文体上用力较多,完成了国家教委的博士点基金项目《现代诗学》主体部分的撰写,并参加教育部重大攻关项目《比较文学概论》的部分撰写。我也置身于湖北的文学批评三十多年,对于湖北这一段历史也算是熟悉的。我曾经也写过两篇与於可训先生相类似的论文正式发表。不过这样的综述类论文容易挂一漏万。有的批评家在历史上做出过重要的贡献,我们不能忽略了。一个是赵国泰,他写有许多的诗歌批评文章,并且主要是针对湖北诗人诗作的;一个是魏天无,他是一位比较先锋的批评家,他的批评范围不局限于湖北,而是九十年代以来整个的汉语诗歌;一个是李俊国,他专注于当代的小说,也不限于湖北,而是集中关注全国范围内的小说新作;一个是叶立文,他关注的是当代的先锋小说,并且总是一种专题性的研究;一个是赵小琪,他关注的是台湾的现代诗歌,而台湾的现代诗歌成就很高,刚去世的洛夫先生是最重要的代表;一个是江少川,他虽然从年纪上来说是老一代批评家,但他最近十年以来主要从事海外华文文学的批评与研究,取得了重要的进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一个是罗良功,他在美国诗歌特别是黑人诗歌研究方面用力甚多;一个是杜雪琴,她在易卜生戏剧与文学地理学研究方面,取得了丰富的成果,具有相当的创造性;一个是罗义华,他在现代诗歌与新文学史研究方面取得了重要的进展,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

同时,我也认为一个学派在历史上能不能够成立,并不是由今天的学者说了算,而由我们的后人,在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三五百年之后,在回顾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批评的时候,他们从历史材料中来发现是不是存在一个“楚派批评”或“鄂派批评”,因此,我们现在的讨论与构想,其意义是有限的。如果我们有丰富的文学批评成果,从自我的个性出发,写了一系列的大文章,发现了什么就讲什么,想讲什么就讲什么,探讨的都是一些重要的、关键的、根本性的问题,并且总是从理论上来进行概括,提出一整套新的术语和概念,开创了一种新的文学批评方法,在全国甚至在国际上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成为中国学派的重要代表,那我们不成为一派也还不行,因为我们就是自成一体、自成一派了。我想向两位先生提出的是,以后要更多地关注文学地理学与文学伦理学这两种由中国学者自己提出来的新的批评方法,让它们成为“鄂派”文学研究的新的学术增长点,或许成为“鄂派”文学批评的理论基础也说不定。文学伦理学批评我是重要的参与者,文学地理学批评我是重要的提出者,所以我比较重视大家的意见,包括所有的反批评的意见。也正是因此,今天我才不揣简陋,致信两位先生,提出以上六条关于“鄂派批评”并不成熟的想法,供各位方家批评指正。首先是请两位先生不吝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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