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高管、非利息业务与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

董珊珊

【摘 要】 以中国44家中小银行2008—2016年间的面板数据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女性高管、非利息业务、银行绩效稳健性三者之间的关系。研究表明：女性高管的存在、女性担任关键高管会显著提高银行非利息收入比重和收入多元化程度；非利息收入比重对银行绩效稳健性无显著影响，但收入多元化程度对银行绩效稳健性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在女性高管影响银行绩效稳健性的过程中，收入多元化程度存在显著的部分中介效应。实证结果验证了女性高管通过非利息业务渠道影响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的传导机制。

【关键词】 女性高管； 非利息业务； 中小银行； 绩效稳健性

【中图分类号】 F83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18）16-0048-06

一、引言

在千余年的封建社会中，儒家文化占据了中国传统思想的主流，其对女性角色的定位局限在家庭之中，不鼓励女性参与社会生产。随着新中国的成立，男女平等思想逐渐成为社会的主流，中国女性不再局限于“相夫教子”，而是主动参与社会生产，撑起了新中国建设的半边天。当今的中国，女性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新面貌和积极的姿态参与社会经济建设，女性的地位也日渐提高，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活跃在管理层甚至领导层。研究发现，女性和男性在领导职位上会呈现出不同的表现，在处理问题的时候，男性管理者比较强势，容易过度自信，其出现冒险行为的概率要高于女性；而女性管理者能够细致地对信息进行敏锐捕捉和精确定位，决定了女性在复杂的决策环境中受到的干扰更少，工作效率更佳，决策的准确性也更高。正是这种女性的优势所在，许多优秀的女性领导者也可以创造出和男性管理者相比并不逊色的商业奇迹。2017年“福布斯400”富豪榜数据显示：在400名人士的榜单中，有50名女性入榜，占比达到12.5%，其中，法国欧莱雅集团幕后控制人贝当古，以近400亿美元资产位列第14位，成为全球最富有的女性。

目前，讨论女性高管与现代企业治理之间关系的研究较为丰富，但具体到商业银行的研究較为少见，通过检索2015—2017年的文献，仅有一篇文献是从性别角度研究女性高管对上市商业银行盈余管理的影响，其研究结果表明女性高管在银行公司治理中展现出了风险厌恶、谨慎、高道德要求等优势，从而达到抑制商业银行盈余管理的作用[1]。而对于女性高管与商业银行绩效稳健性间关系的研究尚属空白，存在如下问题尚待解决：第一，女性高管是否能提高商业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第二，除性别特质的解释外，是否存在收入结构等渠道来传导女性高管与银行绩效稳健性之间的关系？

本文以中小商业银行为研究对象，通过手工整理年报中披露的女性高管数据，试图建立非平衡面板数据模型，以分析女性高管对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的影响，并重点检验银行收入结构转型重点即非利息业务是否是两者之间作用传导的路径。通过梳理已有文献，本文可能的贡献有：第一，已有文献聚焦在女性高管对现代企业影响的研究上，对商业银行特别是中小银行的研究尚存不足，本文选择中小银行为研究对象，以丰富相关领域的研究；第二，区别多数文献采用赫芬达尔指数来构建银行收入多元化指标，本文采用更适宜金融企业的熵指数来构建银行收入多元化指标；第三，除研究女性高管对商业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的直接影响之外，还进一步检验了两者之间通过非利息业务渠道传导的作用机制。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高层梯队理论认为，高管团队的人口统计特征（包括性别特征）能有效影响企业的战略选择，从而影响企业的绩效水平。基于此理论，本文假设女性高管会影响中小银行关于非利息业务的战略选择，同时非利息业务会进一步影响银行绩效稳健性。

（一）女性高管与非利息业务

生物遗传学的观点认为，女性与男性的性格差异主要来自于遗传特征的变化，这种遗传上的变化让女性在面临不确定的选择时会显得更为谨慎和保守。越来越多的行为学研究成果显示：女性和男性的差别主要表现为风险偏好的差异，在面对危险情况的情感刺激时，女性所受的冲击会强于男性，因此女性在面对风险时更容易产生恐慌，这种强烈的情感刺激会让女性在面对风险时更愿意选择去规避。而非利息业务作为一种不占用银行经济资本的费用型收入，天然具备“低风险”的业务特征[2]。因此，当女性走向银行高管层时，其对银行非利息业务的发展应该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据此，提出假设1—假设4。

H1：高管层中存在女性高管会提高中小银行非利息收入比重和收入多元化程度。

H2：女性高管比例增加会提高中小银行非利息收入比重和收入多元化程度。

H3：女性出任关键高管会提高中小银行非利息收入比重和收入多元化程度。

H4：女性独立董事占比增加会提高中小银行非利息收入比重和收入多元化程度。

（二）非利息业务与银行绩效稳健性

目前，关于非利息业务与银行绩效稳健性间关系的研究尚未形成一致结论，学者所持观点大致可以概述为两类：（1）非利息业务不占用银行资本金，且盈利模式属于固定的费用型收入，这种“轻资本、低风险”的盈利特征与传统信贷业务恰好相反，传统信贷业务的盈利模式是来自于对银行所承担的信用风险、市场风险等风险的补偿，具有鲜明的风险补偿特征，两种业务不同的盈利模式决定了业务之间的低相关性，因此部分学者认为发展非利息业务可以为银行提供多元化的收益，分散银行风险[3-5]；（2）随着非利息业务内涵的拓展和研究数据的丰富，越来越多的实证结果倾向于非利息业务与银行绩效间的无关假说，如李明辉等[6]以114家商业银行的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非利息业务与银行盈利水平间的关系，结果表明非利息业务无法显著提升银行盈利水平。

参考赵延等[7]的研究，本文更倾向于从利息业务与非利息业务之间的业务性质出发，认同非利息业务对银行绩效稳健性的积极作用，同时从两个维度去考虑非利息业务：非利息收入比重和收入多元化程度。据此，提出假设5、假设6。

H5：非利息收入比重增加会提升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

H6：收入多元化会提升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

三、研究设计与数据描述

（一）样本选择

本文的研究对象为中小银行，因此选取2008—2016年的城市商业银行和农村商业银行为研究样本，通过手工收集样本银行公布的年度报告，整理后共筛选了44家银行的371个样本，样本为非平衡面板数据，涵盖25家城市商业银行和19家农村商业银行。部分年报缺失数据从WIND、BANKSCOPE等数据库补齐，宏观经济层面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

（二）变量定义

为构建实证分析女性高管对中小银行非利息业务影响以及非利息业务对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影响的面板数据模型，需要先对所选择的变量或它们的代理变量进行如下说明：

1.女性高管的代理变量

根据银行年报对高管数据的披露情况，构建以下指标作为女性高管的代理变量：有无女性高管（按照性别差异设置虚拟变量）、女性高管比例、女性关键高管比例（将董事长、行长、财务负责人认定为关键高管）、女性独立董事比例。

2.非利息业务的代理变量

根据已有文献对非利息业务的研究，一般考虑两个维度去选择代理变量：一是非利息收入比重，采用非利息收入在营业收入中的占比作为非利息收入比重的代理变量；二是收入多元化程度，关于收入多元化程度代理变量的选择，目前较常见的处理方法是构建包含利息收入比重与非利息收入比重的赫芬达尔指数[8]，但与赫芬达尔指数适用性更强的制造业企业不同，银行作为经营货币的特殊企业，在构建赫芬达尔指数衡量多元化程度时更易造成马太效应，从而放大利息收入比重与非利息收入比重的差距[8]，故本文采用熵指数作为银行多元化程度的代理变量。熵指数计算方式如下：

3.银行绩效稳健性的代理变量

采用破产概率模型的推导结果Z值作为银行绩效稳健性的代理变量，其推导思路和过程如下：

第一步，设定参数，π为银行的净利润，-π則为银行的净亏损，E为银行的净资产，A为银行的总资产，k=E/A为银行的杠杆率，ra=π/A为银行的资产收益率，F（ra）为银行利润的分布函数，μ、σ为银行资产收益率ra的期望、标准差。

根据以上推导的思路，Z值的经济含义实际就是用来衡量银行在财务上发生技术破产的可能性。Z值越大，银行在财务上发生技术破产的可能性越小，表示其绩效稳健性水平越好；Z值越小，银行在财务上发生技术破产的可能性越大，表示其绩效稳健性水平越差。

从分解的公式看，Z值的分解指标Z1，表示受资产组合影响的绩效稳健性水平部分；Z值的分解指标Z2，表示受杠杆水平影响的绩效稳健性水平部分。Z1、Z2值越大，银行在财务上发生技术破产的可能性越小，表示其绩效稳健性水平越好；Z1、Z2值越小，银行在财务上发生技术破产的可能性越大，表示其绩效稳健性水平越差。

4.控制变量

根据商业银行经营实际，同时参考现有文献[9-10]，分别在银行层面和宏观经济层面设置两组可能会对实证结果产生影响的控制变量，银行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资本充足率、存贷比、资产规模，宏观经济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广义货币供应量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具体的变量定义见表1。

（三）模型构建

其中，女性高管的系列代理变量用Executivestruc表示，其中包括有无女性高管、女性高管比例、女性关键高管比例、女性独立董事比例；控制变量用Control表示，其中银行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资本充足率、存贷比、资产规模，宏观经济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广义货币供应量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用Z值表示，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的分解指标分别用Z1、Z2值表示；非利息收入比重、收入多元化程度分别用NII、DIV表示。

（四）数据描述

表2给出了研究中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女性高管比例（NGR）的均值为0.1663，标准差为0.1316，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0.4，表明女性在中小银行高管层中的比例仍然偏低，中小商业银行高管层仍以男性为主。将董事长、行长和财务负责人认定为关键高管后，与女性高管比例（NGR）相比，女性关键高管比例（GGR）的均值缩减为0.1355，标准差扩大为0.1629，最大值缩减至0.33，表明女性任职中小银行关键高管职位的比例更低，男性在中小银行核心高管层中仍居主导地位。从女性独立董事比例（DDR）看，女性在独立董事中的占比仍然偏低，且不同银行之间的差异较大，指标均值为0.1496，标准差为0.2074，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0.67。非利息收入比重（NII）的均值为0.1198，标准差为0.1357，最小值为0.0034，最大值为0.6238，表明不同中小银行的非利息业务开展情况差异较大。收入多元化程度（DIV）的均值为0.1821，标准差为0.1831，最小值为0.0697，最大值为0.8526，表明不同中小银行间的收入构成差别较大。从绩效稳健性（Z）看，不同中小银行间的差异同样较大，指标标准差为36.1637，最小值仅为0.8237，但最大值可以达到115.2134，绩效稳健性的分解指标（Z1、Z2）同样可以得出相似结论。资本充足率（CAR）的均值为13.1208，最小值为9.2，最大值为18.64，表明中小银行的资本充足率维持在较好的水平上。存贷比（LDR）的均值为0.6261，最小值为0.3714，最大值为0.7478，表明中小银行间对于存款的运用存在较大差异。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多重共线性的检验

为了检验模型中可能出现的多重共线性问题，表3给出了模型中解释变量间的相关系数和显著性水平矩阵。结果显示，除非利息收入比重（NII）和多元化程度（DIV）之间的相关系数显著达到0.97之外，其余变量间的相关系数均不超过0.6，故在模型设定时需要将非利息收入比重（NII）、多元化程度（DIV）分拆考虑，本文在模型构建时已做相应处理。

（二）中小银行女性高管与非利息业务的关系

考察中小银行女性高管与非利息业务之间的关系，实证结果见表4的模型1和模型2部分。

表4的模型1部分给出了女性高管对非利息收入比重（NII）影响的估计结果。结果显示，有无女性高管（DUM）对非利息收入比重（NII）的影响在1%的水平显著为正，女性关键高管比例（GGR）对非利息收入比重（NII）的影响在1%的水平显著为正，女性高管比例（NGR）、女性独立董事比例（DDR）对非利息收入（NII）的影响不显著，但影响方向为正。表明存在女性高管会显著提高中小银行的非利息收入比重，同时女性关键高管比例的增加也会相应提高中小银行的非利息收入比重。

表4的模型2部分给出了女性高管对收入多元化程度（DIV）影响的估计结果。结果显示，有无女性高管（DUM）对收入多元化程度（DIV）的影响在5%的水平显著为正，女性关键高管比例（GGR）对收入多元化程度（DIV）的影响在1%的水平显著为正，女性高管比例（NGR）、女性独立董事比例（DDR）对收入多元化程度（DIV）的影响不显著，但影响方向为正。表明存在女性高管会显著提高中小银行的收入多元化程度，同时女性关键高管比例的增加也会相应提高中小银行的收入多元化程度。

上述的实证结果，验证了假设1、假设3，但不支持假设2、假设4。

（三）非利息业务与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的关系

考察非利息业务与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之间的关系，实证结果见表5的模型3和模型4部分。

表5的模型3部分给出了非利息收入比重（NII）对绩效稳健性水平影响的估计结果。结果显示，非利息收入比重（NII）对绩效稳健性水平（Z）的影响不显著，但方向为正。表明非利息收入比重的提高并不能显著提升中小银行的绩效稳健性水平。

表5的模型4部分给出了收入多元化程度（DIV）对绩效稳健性水平影响的估计结果。结果显示，收入多元化程度（DIV）对绩效稳健性水平（Z）的影响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为正。表明收入多元化程度的提高能显著提升中小银行的绩效稳健性水平。

上述的实证结果，验证了假设6：收入多元化会提升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但实证结果不支持假设5。

（四）非利息业务与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分解指标的关系

考察非利息业务与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分解指标之间的关系，实证结果见表6的模型5—模型8部分。

表6的模型5、模型6部分分别给出了非利息收入比重（NII）、收入多元化程度（DIV）对绩效稳健性分解指标（Z1）影响的估计结果。结果显示，非利息收入比重（NII）对绩效稳健性分解指标（Z1）的影响不显著，但方向为正；收入多元化程度（DIV）对绩效稳健性分解指标（Z1）的影响不显著，但方向为正。

表6的模型7、模型8部分分别给出了非利息收入比重（NII）、收入多元化程度（DIV）对绩效稳健性分解指标（Z2）影响的估计结果。结果显示，非利息收入比重（NII）对绩效稳健性分解指标（Z2）的影响不显著，但方向为正；收入多元化程度（DIV）对绩效稳健性分解指标（Z2）的影响在5%的水平显著为正。

上述实证结果表明：收入多元化程度对中小银行整体绩效稳健性水平的显著正向影响，主要来自于其对受杠杆水平影响的绩效稳健性水平（Z2）的影响的贡献。

（五）对女性高管与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间传导渠道的讨论

已有文献通常从女性的性别特质出发，直接研究其性别特质对银行绩效稳健性的影响，忽视了对两者之间传导机制的研究。本文将收入结构变化因素纳入女性高管与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间关系的研究框架内，而银行收入结构的变化主要体现在非利息业务的发展渐成银行业的共识。在女性高管、非利息业务与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的三变量研究框架下，通过非平衡面板数据模型的检验，证实了以下传导渠道的存在：（1）高管层中存在女性高管会提高中小银行收入多元化程度，而收入多元化对中小银行整体绩效稳健性水平有显著的正向影响；（2）女性出任关键高管会提高中小银行收入多元化程度，而收入多元化对中小银行整体绩效稳健性水平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五、對中介作用的进一步检验

借鉴温忠麟等[12]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对收入多元化程度在女性高管影响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的过程中是否会发挥中介作用进行了进一步检验。为控制篇幅，仅汇报检验结果。

（一）收入多元化在有无女性高管与绩效稳健性间的中介作用检验

表7的检验结果显示，系数ν在10%的水平上显著、系数β在5%的水平上显著，系数λ在10%的水平上显著。继续检验系数γ，系数γ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存在部分中介效应显著，也就是说收入多元化程度在有无女性高管影响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的过程中发挥了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上述检验结果与实证研究部分的结果一致。

（二）收入多元化在女性关键高管与绩效稳健性间的中介作用检验

表7的检验结果显示，系数α在10%的水平上显著、系数χ在5%的水平上显著，系数φ在10%的水平上显著。继续检验系数？渍，系数？渍在10%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存在部分中介效应显著，也就是说收入多元化程度在女性关键高管比例影响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的过程中发挥了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上述检验结果与实证研究部分的结果一致。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44家中小商业银行2008—2016年间的非平衡面板数据为研究样本，通过构建非平衡面板数据模型，实证检验了女性高管、非利息业务与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第一，高管层中存在女性高管会提高中小银行收入多元化程度；第二，女性出任关键高管会提高中小银行收入多元化程度；第三，收入多元化程度对中小银行整体绩效稳健性水平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主要来自于其对受杠杆影响的绩效稳健性水平（Z2）影响的贡献。

根据实证研究中初步证实的传导渠道，本文借鉴中介效应检验方法，对收入多元化程度在女性高管影响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水平的过程中是否会发挥中介作用进行了进一步检验，检验结果证实了中介效应的存在，即收入多元化程度在女性高管（有无女性高管、女性关键高管）影响中小银行绩效稳健性的过程中发挥了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上述传导渠道的存在为银行治理中的女性优势假说提供了新的证据，也为中小银行完善公司治理架构、合理引入女性高管提供了一定的理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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