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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杯酒留痕》中文斯在集体记忆中的心灵净化

2018-10-27袁秋月

青年文学家 2018年23期
关键词:集体记忆

摘 要:英国当代作家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的长篇小说《杯酒留痕》讲述的是杰克的养子和三个朋友为杰克举行海葬的故事。本文主要分析文斯在创伤记忆中心灵的孤独、反叛以及在集体记忆中完成的心灵净化。童年的创伤记忆使他倍感孤独压抑,并使他在青年时期产生强烈的心理疏离,形成了自私冷漠的性格。终于文斯在集体记忆中进行反思,找回爱和友谊、治愈了内心的创伤,学会尊重与谅解,得以重新面对生活,从而完成心灵的净化。

关键词:《杯酒留痕》;文斯;集体记忆:心灵净化

作者简介:袁秋月(1993-),女,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巴林左旗人,贵州大学外国语学院2016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3--02

《杯酒留痕》是英国当代小说家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的第六部长篇小说,获得1996年的布克奖和布莱克纪念奖。故事讲述的是文斯和几个长辈为养父杰克举行海葬的旅行,共七十五个章节,由独白叙述者的名字和地名命名。地名构成一条从伯蒙德西到马盖特的葬礼路线。独白包含大量的人物回忆,描绘了人物半生的爱恨得失,因而这段物理空间上的旅行实际上也是一段心灵旅行。海葬之旅将人物聚集在一起,旅途的地点、人物的对话唤起了他们的记忆。原本生活中经历创伤,彼此矛盾重重、日渐疏离的人物,在回忆的过程中,重新审视过往,重拾友谊、亲情和勇气,完成了心灵净化之旅。

《杯酒留痕》中记忆对人物心灵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本文从记忆出发,聚焦于书中人物文斯在集体记忆中的心灵净化,揭示作者通过集体记忆的书写,为处于生活困境、精神困惑的人找到希望与力量,勇敢的面对生活。

一、童年记忆中心灵的孤独

“1889 年雅内(Pierre Janet)指出,当一个人面临一种困扰自己的伤害时,或者说当一个人面临他或者她难以承受的思想和情感时,由于无法整合太多或太过强烈的刺激,他或者她就会选择逃避伤害,转到与伤害无关的思想和情感上去。于是,与伤害有关的概念就会被撇开,或与正常的意识相脱离,成为‘固着的观念。这些‘固着的观念,其实就是创伤记忆,虽然越出了意识,但是仍存留在受创伤者的观念范围中,并以某种再现伤害片断的方式(诸如视觉意象、情绪条件、行为重演)继续对他或她的思想、心境和行为施加影响。”[1]受伤的人们试图摆脱创伤记忆,但是这种记忆进入了潜意识,继续对人产生潜在的影响。《杯酒留痕》中文斯童年的创伤记忆给文斯的心灵蒙上巨大的阴影,并在潜意识里生根发芽,逐渐影响了他以后的性格、情感和行为。

1.1身世创伤下心灵的失落无助

文斯童年的身世创伤主要有两个方面。首先是文斯和养父养母的女儿琼被周围的人嘲笑。文斯的玩伴萨利将自己讲的故事告诉别人,使自己和琼被嘲笑。这些使文斯感觉到被欺骗、沮丧,长大后伤痛依然在心里。

其次,文斯从嘲笑声中突然知道自己是孤儿,这对文斯是个巨大的打击,没有关心和开导,只有嘲笑与孤立。他的内心孤独无助、沮丧压抑,只能通过暴力的方式来宣泄内心的痛苦和愤怒,校长因此训斥他,“他问我能不能告诉他什么叫‘欺负。”“我蹦出的第一句是他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叫‘孤儿。”[2]这短短的话饱含文斯内心无尽的失落与伤痛。身世创伤使他陷入了孤立无助的境地,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心寒意冷,也埋下了形成自私冷漠性格的种子。心中的迷茫和困惑使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与家庭的隔阂也逐渐形成。

1.2家庭创伤下心灵的压抑失望

家庭创伤一方面来自不和谐的家庭关系。养母埃米对养父杰克的态度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五十年来杰克始终不承认智力有问题的女儿琼,这是夫妻之间的难以调和的矛盾。为此文斯感到失望,埋怨并责怪父母没有给琼应有的关爱。

另一方面来自养父母情感上的疏忽。比如在一次家庭旅行中,埃米抱着萨利,而文斯被叫去车后座坐着,文斯陷入不解,“或许他们叫我坐车厢的真正原因是他们喜欢萨利胜过喜欢我。”[3]或许文斯误解了,但父母的确没有注意到文斯的心理变化,也没有关心已经得知身世的文斯所面临的心灵的困境。父母情感的疏忽和不和谐的家庭关系,使文斯倍感压抑、厌烦和失望。这些记忆一直萦绕在文斯的心头,他内心沮丧、情感压抑、精神困惑迷茫,孤立无助,造成了心灵的孤独。

二、青年记忆中心灵的反叛

倍倍尔曾说,要想考察一个人的思想,一定要对他的经历、尤其是他童年和青年时代有所了解。“我至少必须承认,童年时的印象和经历,时常这样地控制了我,我吃力地去抵抗他们,但是我从没有摆脱他们”(倍倍尔,1965)。[4]文斯童年的创伤记忆使他的心灵孤独,并且造成了文斯青年心灵的反叛、中年的疏远冷漠。

2.1与父亲、家庭的冲突对立

为反抗父亲,文斯在大家都不愿参军的时期主動入伍。“我说,我也离家出走过,去当兵了。大部分人都是从部队逃走,可是我偏偏逃向部队。因为他,我不想做一个屠夫的儿子。”退役回来后文斯选择经营二手汽车,与养父养母分开。汽车的妥善经营最后让他比较充裕的生活,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要不是希特勒,杰克是不会从那个店里出来的。但是你等着瞧,总有一天,他会爬着来求我的。”他蔑视父亲以及父亲的职业,并且此后的生活也一直与父亲对抗,直到父亲去世。

文斯的痛苦记忆使他内心压抑困惑、与家庭分离,产生强烈的反叛意识和行为。“我那时去亚丁城打仗那会儿走的就是嬉皮士的路线……”[5]他蔑视传统、废弃道德,以此表达对现实社会的反叛,对家庭的背离。

2.2与亲人、朋友的感情疏远

文斯的创伤记忆造成他无法确认自我,产生的心理、感情的梳离。离家出走的文斯既逃避了父亲和家庭的责任,也逃避了对女友萨利的责任。与朋友伦尼(萨利的父亲)产生难以消除的矛盾,伦尼还记得退伍回来的文斯:“他用寒冬一样的语气问道‘萨利近来还好吗?”[6] “厚颜无耻”、 “奸商”、“流氓习气”都是这位伦尼叔叔用来形容文斯的。虽然包含了伦尼本人的感情色彩,但也反映出文斯冷漠自私的性格。

文斯重利轻情的表现之一是忽视友情、不懂感恩。他开创二手车公司时急需的院子是通过花言巧语从好友手里低价买入的,后来又以高价卖出。他知道那个院子对朋友的重要意义,但依然比不上自己的利益。表现之二是文斯为了生意,“出卖”自己的女儿。他看观到顾客对女儿有兴趣,竟为了卖车用女儿作诱饵。一方面他与父亲、女儿及友人关系淡漠,另一方面重利轻义、不懂尊重。

三、中年在集体记忆中心灵的净化

莫里斯·哈布瓦赫认为集体记忆具有双重性质,既是一种物质现实,如一尊雕像、一座纪念碑、空间中的一个地点,又是一种象征符号或某种具有精神涵义的东西、附着于并强加在这种物质现实为群体所共享。物质客体易随时间的变化而发生改变,而象征符号或精神内涵具有稳定性,使信仰得以持续,并对人们的精神施加影响。[7]

海葬之旅的后半段,文斯与友人去了两个承载集体记忆的记忆空间:海军纪念碑和坎特伯雷大教堂。最终到达终点马盖特海滨。文斯在集体记忆的教化下,精神得到升华,心灵最终得到净化。

3.1 在烈士记忆中学会担当、融入家庭

荣军纪念日、海军纪念碑唤起了人物对烈士的集体记忆。文斯专注地抬头看着塔,塔使他显得恭敬、渺小。“……因为要死你就得勇敢,士兵们都是勇敢的。”关于烈士的集体记忆使文斯渐渐明白“一个人并不一定非得勇敢才能去当兵,要变得勇敢也不一定非得去当兵。”文斯明白了自己当兵是逃避,而面对生活、承担责任是一种勇敢。“我们应该善待埃米,对不对?我们应该善待埃米。”[8]文斯学会了勇敢与担当。

执意将杰克一部分骨灰撒在威克农场的文斯看上去有些伤感,眼睛模糊,那不再是怨恨,而是对养父的怀念和谅解,一方面是回归家庭,另一方面忏悔自己对女儿的作为。“车和钱算不了什么……但是凯茜是我的亲生女儿。她也是多兹家族的一员……可能我不该这样对她,真的不该。”[9]在集体记忆的教化下,文斯与杰克、凯茜和解,融入家庭。在心生愧疚的同时,学会勇敢,重新找到了亲情与责任。

3.2 在宗教记忆中进行忏悔、学会谅解

在有十四个世纪历史的坎特伯雷大教堂和死去的伟大人物面前,人们如此卑微。“他念到:‘……金雀花王朝。黑王子。爱德华三世之子。百年战争中英军指挥官。在克雷战役和普瓦捷战役中……文斯坚持要找到黑王子,是对英雄的崇拜,也是内心的忏悔。“我猜他肯定在忏悔吧。他确实应该这么做。他在努力补偿……”[10]文斯在忏悔的同时也得到了伦尼的原谅,重新获得了友谊。

關于英雄和宗教的集体记忆被唤起,对人物的精神施加影响,使信仰得以持续,人的心灵得到洗礼。人们经历的伤痛、背叛、矛盾、困惑怎么能和十四个世纪相比呢?个人在为国家、为信仰而死的英雄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文斯不再沉浸于伤痛,人都是一样的,文斯不再执着于自我,并融入周围的世界,抚平内心的创伤。

去往旅程终点的路上,文斯小心谨慎,他变得有耐心并关心同行的友人。毕恭毕敬地为友人打开车门、像个老爸一样捧来所有人的衣服和外套、耐心地为伦尼关车门、上锁。他不再暴躁,开始尊重、照顾长辈,不再重利轻情,重新拾起友谊。终点马盖特海滨被唤作“梦幻之乡”,代表着希望和归宿。杰克在这里找到最好的归宿,文斯到这里获得了希望,完成了心灵最终的净化,找到面对未来的勇气。

四、结论

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英国传统的社会结构、秩序、价值观遭到冲击,法律松弛、道德堕落、人际关系扭曲。很多处于新旧观念夹缝中的二战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从出生开始心灵就蒙上阴影,这些创伤记忆一直埋在心底,喧嚣变化的社会使他们更加迷茫困惑,变得麻木冷漠。

《杯酒留痕》中的文斯就是二十世纪中后期的许多人的写照。文斯童年的创伤记忆造成了心灵的孤独、反叛。经历创伤的人们和文斯一样,内心孤独无助、困顿迷茫,或反叛或疏离。作家最终使文斯在集体记忆中修复创伤、完成心灵的净化其实也是为处于不断变化的社会中、面临精神困境的人们提供的一种精神出路: 在集体记忆的重建过程中,重新审视过去,反思自己,找寻到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赋予现在新的意义,重拾爱和友谊,抚平伤痛,学会尊重与谅解,完成心灵的净化,找到面对未来的勇气与希望。

注释:

[1]卫玲.奥尼尔的创伤记忆与悲剧创作[D].2008:24.

[2]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最后一单酒(也译《杯酒留痕》)[M]. 2017:86-87.

[3]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杯酒留痕》[M]. 2017:58.

[4]倍倍尔.我的一生[M].1965:2.

[5]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杯酒留痕》[M]. 2017:95-97.

[6]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杯酒留痕》[M]. 2017:59.

[7]莫里斯·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M].2002.

[8]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杯酒留痕》[M]. 2017:120-123.

[9]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杯酒留痕》[M]. 2017:150.

[10]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杯酒留痕》)[M]. 2017:178.

参考文献:

[1]卫玲.奥尼尔的创伤记忆与悲剧创作[D].2008.

[2]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最后一单酒(也译《杯酒留痕》) [M]. 郭国良,陈礼珍译.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7.

[3]倍倍尔.我的一生.[M].序言.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65.

[4]莫里斯·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M].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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