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章句》中的联合式复音词

朱舫

摘 要：本文从词义的组合类别方面考察了《楚辞章句》中的联合式复音词的三种类型，研究发现，在《楚辞章句》中的三类联合式复音词中，同义或近义联合是主要的构成类型，同类义联合与相反相对义联合由于词汇化程度较高而数量较少，这样的分布与汉语史中联合式复音词的分布整体一致。

关键词：《楚辞章句》；联合式复音词；词汇化

[中图分类号]：H1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23-0-01

联合式构词法在整个汉语史上一直是最能产的构词方式之一，根据构词语素间的意义关系可将联合式复合词分为三类：同义近义联合、同类义联合以及相反或相对义联合。下面就按这三种分类对东汉王逸《楚辞章句》中的联合式复音词进行举例说明。

一、同义或近义联合

这类联合式复音词中有的是同义联合，有的是近义联合。而所谓的相同相近，“当然是就它们的一个或几个义位而言，不可能所有的义位都相同相近”。例如：

越散：“屈原放流九年，忧思烦乱，精神越散，与形离别……”（《大招·叙》）

越，《说文》：“越，度也。”本义为“度过、跨过”，但先秦已有“散”义，

如《左传·昭公四年》：“风不越而杀，雷不发而震。”杜预注：“越，散也。”但

“散”在先秦两汉时也是多义词，可表“分离”“散发”“散落”“丧失”等义，王逸将“越”“散”连用，是在“丧失”义位上同义联合指散失。

曼致：“曼泽怡面，血气盛只”章句：“言魂来归，己则心志说乐，肌肤曼致，面貌怡怿，血气充盛，身体强壮也。”（《大招》）

“曼”《说文》“曼，引也。”本义表展开，先秦两汉时期还有“长”“柔美”“蔓延”“细腻”等义。《天问》：“平胁曼肤，何以肥之？”，洪兴祖补注引李善曰：“曼，轻细也。”指细腻、细润。“致”也是多义词，《说文》：“致，送诣也”，本义为动词表送到，先秦两汉时期还有“招引”“导致”“求得”等义。“致”也作形容词，班固《西都赋》：“碝磩彩致，琳珉青荧。”李善注引《礼记》郑玄注：“致，密也。”这个用法当由“精致”义而来。《章句》这里指肌肤，“致”当指细密。 “曼”表“细腻”其义侧重细而润，“致”侧重细而密、细而紧致，“曼”“致”联合取其共有义素“细腻”，表细腻。

《章句》还有少数同义虚词连用构成复合虚词，如“而且”，还有副词联合如“聊且”（《天问》）、“俱并”（《九章·怀沙》）、“亲自”（《九章·惜往日》）。这类结构中两个语素意义相同，都能单用，单用意义不变，但连用后意义被加强，属词汇化第一阶段：“存在一个相应的单音同义形式，但组成成分不能换序”。

二、同类义联合

从“义素分析的角度看，类义词是重在以限定性义素彼此区别，又因某方面的联系而共处一个语义场中的词。”

股肱：“孰能若兮愿为辅”章句：“思竭忠信，备股肱也。”（《九怀》）

“股”指大腿，即从臀部到膝盖；“肱”指胳膊，从肩到手腕的部位，它们都属人的肢体部位。尽管两者分属下肢与上肢，但都是支持人体行动的主干部位，联合后“股肱”取其共同义素“支持人体行动的主干部位”转而指君王左右辅佐之臣。因为这类人于君王的意义如同“股肱”之于人体。

子孙：“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章句：“……，故能获夫神人之助，子孙蒙其福祐也。”（《离骚》）

“子孙”在《章句》中出现五次，“子”“孙”指不同辈分的后代。“子”指儿子，“孙”表孙子，“后代”为共同义素，聯合后就表后代。

切剥：“余深愍兮惨怛”章句：“我内愤伤，心切剥也。”（《九怀·匡机》）

“切剥”形容心情极端痛苦，“切”“剥”皆为动词，都表把完整的东西分开，但语义上有侧重：“切”指割，截断；“剥”表裂，撕裂。“切”“剥”连用代指这两个行为施加在人身体上所带来的巨大痛苦，引申指心情极端痛苦。

三、相反或相对义联合

“现代语义学认为，反义词的意义并非只是相反相对而总是同中有异。……相同的义素成为它们组合为复词的基础。”这类组合凝固后产生的意义或偏向其中一个语素，或产生一个能统摄两个语素的更加抽象概括的意义。《章句》中两字对待形成的意义多属后一类，如：

东西：“举斗柄以为麾”章句：“握持招摇东西指也。”（《远游》）

“东西”指四方。焦赣《易林》：“避患东西，反入祸门。”又《九叹·远逝》：“顺风波以南北兮，雾宵晦以纷纷”章句：“言己渡广水，心迷不知东西，雾气晦冥，白昼若夜也。”这里“东西”表方向。“东”“西”是两个表方向的名词，联合后由相反的两个方向而泛指“四方”；遂又产生新义，即统摄这两个语素的类概念：方向。

进退：“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章句：“谓使童稚好女先倡而舞，则进退容与而有节度也。”（《九歌·礼魂》）

“进”“退”是两个相反的动作，联合后“进退”表举止动作，在这个语境中具体表舞步。其它还有“俯仰”“往来”等。

《章句》中联合式复音词共1532个，“先秦汉语的并列式复词中，A、B意义相同相近是多数”，《章句》亦如此：相同相近义联合的占总数的94%；同类义联合的74个，占4.8%；相反或相对义联合的仅21个，占1.4%。同类义和相反或相对义构成的联合式复音词由于都属于词汇化的第三阶段：“意义上发生了由具体到抽象或由泛指到专指的引申”，因而数量不多。而“切剥”是动词联合后词性转化（动转形），这种词性转化的情况属词汇化的第四阶段，即“句法功能发生转化”，为词汇化程度最高的一类，因而这类联合式复音词最少见。

参考文献：

[1]伍宗文.先秦汉语复音词研究[M].成都：巴蜀书社，2001：222-231.

[2]董秀芳.词汇化——汉语双音词的衍生和发展（修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120-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