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父子集(39)

2018-10-26王青石

银行家 2018年10期
关键词:人格

臣服人格与叛逆人格 王青石

前天穿梭在车水马龙中,看着被无数个面孔填充的北京,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我脑中——我们所有人对“现实”的既定印象都来自童年时代,世界观的成长只是对这种既定印象一遍遍的刪删改改。

在我们眼中,公众场所的陌生人就像一些随机的人形程序,我们很少意识到他们也有私人空间、真实如你我的主观意识、只有他们自己才了解的成长经历,以及不为人知的家庭体验。

人脑具有自我欺骗性,其体现之一,即当人被自己的主观认知所框住时,他会逐步加深对自己主观想法的深信不疑。打一个比方,如果一个健康孩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每天灌输“你有××疾病”这一概念,那等到他成年后,任何人都将很难逆转他把自己当病人对待的状态,哪怕他连一次症状都没有出现过。

所以容易被我们冲动判定为错误的事物,往往只是与习惯性思维背道而驰而已。

也因此,假设决定论不成立,而具备主动性的性格可以独立于客观条件存在,那独立于客观因素(即习惯产生处)的性格其实只会有两种:臣服人格与叛逆人格。或者说,当一个为我们留有选择余地的事件发生,而我们的思维已经有效忽略掉此前所受到的来自各种消息源的耳闻目染与亲身经历,从而完成了一个尽量“正确”的决定时,这个决定与绝对客观条件或理想状态下的最佳决定的偏差便出自性格的作用力。

诗意而言,性格就是拦在我们与上帝之间永不可逾越的几厘米。当一个人屈从于外界因素的作用力,这种心理出自臣服人格,当一个人尝试扭转外界作用力,则是叛逆人格。

综上所述,只要有性格存在,就没有人的思想是永远正确的,因为性格的定义正是与绝对无误的偏差。

阅读传统书籍与阅读商业化公众号的区别便在于此。漫画、新闻与科普类除外,支撑着公众号的多数文字素材皆是通过阐述、维护一个立场来做文章。然而立场在几乎所有情况下都具备主观性,虽然有时这种文章会靠特定辞藻为自己生造一个客观面具出来,但本着吸引流量、诱导传播的目的,绝大多数在非自然科学领域里立足某种立场的网络文章都无异于精神辣条——入口挺香,营养没有,过量食用还会坏了胃肠。

并非传统书籍就清高在上,但考虑到当代在线读物通过高浏览换取广告收益的特殊价值,阅读传统书籍相比之下显然是更纯粹的阅读、汲取信息的体验。

同样道理在人际关系方面也具有探讨意义。

“人际离合是一种根据脑中激素起伏进行的周期性运动。”这句话我很早就从微观社会学课上摘抄到自己文中,但现在来看依然值得思考。如果我们把离与合的倾向分别视作叛逆与臣服的话,那么依据理论,世上所有人都是游走在对不同事物的叛逆与臣服之间的,是这种来回游走维持了个体与个体、以及个体与概念间的平衡。

在任何自然的人际关系网中,不存在绝对的臣服型人物与叛逆型人物,所有人都是这两种人格的混合体,只是每个个体的调配比例不同。依此方法,人依照天生性格与后天经历可以粗略分作四类,如下:

生来是臣服型人格,后天环境也使其一直处于臣服状态。这种人在面对挑战性事件时斗志偏低,但生活中非常温顺, 做事也往往偏于安稳,擅长忍让与规避风险,较为容易满足。我给他们的标签是“幸福小职工”。

生来俱备臣服型人格,却因后天所迫而要反复参与斗争、革新运动或激烈竞争。这些人非自愿地成长、生活在竞技场或高强度压力下,很少能靠一己之力挣脱缰绳(先天人格所致),所以会不安,会频频感到沮丧,会容易出现精神问题。形容他们的词汇包括优柔寡断、不上进、任人宰割等。我给他们的标签是“董事长家只想搞园艺的少爷”。

生来叛逆型人格,后天际遇也纵容了他们生性的野蛮生长。这类人常常怀有英雄情结,好胜心强,且享受自信的状态, 他们人格与思考能力相较于大众都更为独立,潜在缺点是内心多疑与病态自负。我给他们的标签是“有个性有想法的小领导”。

生性叛逆,却因后天环境而常年生活在臣服的状态中。这群人习惯将内心真实想法隐藏较深,严重者会因此感到压抑, 容易不擅社交,并常会因自我怀疑与自卑而感到不开心,他们与第二种人一样容易产生精神问题。我给他们的标签是“反骨仔与满腹怨气的小市民们”。

注意,我在上述总结中所提到的“后天环境”通常指代“成长环境”,理由参考本文第三段。人一生的习惯往往是在成长期形成的,这对于在未来几年里准备养育小孩的朋友来说,兴许非常重要。

近两三日所想,大抵如此,随性一写,用以记录。

2018.5.16

在天赋异禀的人生中得到满足感,是当务之急 王青石

鱼离了水不能活,我离了圈子比脱水之鱼还惨。更惨的是,意识到这件事花了我一年多时间。

2018年6月6日,夏初,很平淡。我站在篮球场上,对面那个2005年生的孩子生龙活虎地用花式运球戏耍我,晃得我头晕目眩——为突出效果,我喘气频率甚至像放慢了八倍。“打得好,可以的。”喝水休息时,我抱着最后一点尊严对他说:“你这个技术特点颇有托尼帕克的神韵,是你应该不知道的一个球员,我上学时候他很强。”

“我知道托尼帕克啊,看过他carry的很多比赛。”小孩大汗淋漓,一本正经跟我说。

我略惊到。“你怎么可能看过啊,我2009、2010年开始看球,那时才是帕克巅峰。”

“对啊,我2010年开始看球嘛。”他仍一脸正经回答我,正经中夹杂一丝深藏不露的欠打。

我不想再说话,默默喝水。

海外久居后归国的人都有过这种感觉:在回家后第一个醒来的早上,你会觉得那些大洋彼岸的时光是梦,是一夜间燃烧殆尽的脑细胞,没有真实发生过。

我2010年出国,2017年回国,这场梦持续了七年。

当我睁眼醒来时,我的房间确实仍模样熟悉,街对面汇佳幼儿园的早操音乐仍一点儿都不悦耳,书柜上那只初二在昌平抓娃娃抓到的黑猩猩公仔仍一脸凶相,两只大绿眼珠子瞪着我。

我坐起身,不确定目前什么情况。打开朋友圈,看以前总一起下馆子、在湖边搞音乐的学弟阿樊都毕业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围在他身边、对着镜头笑,有人穿着毕业礼服,有人穿着便装,照片里罗切斯特的太阳光仍很明亮。

一群还没醒来的家伙,而已。

不知从何时起,我变得只会写意识流文字,虽说大学时误打误撞投出过几篇受欢迎的稿子,也因此获得了一些关注者,但其中大部分人并不是很被我现在的呓语连篇所吸引。我时常为此苦恼,但能改善的有限。

当生锈感日益加剧,我就在夜里听听小老虎、Itsogoo这些人的音乐。他们的歌诗性很足,文字营造的空间感特别棒,只是普通听众很少有这种去体会诗句、营造更多维遐想的兴趣,所以他们的歌有两三百条评论都算很不错了。

“小老虎的音乐啊,我觉得比国内平均水平超前了十年左右吧。”在一个音乐交流群里,有天我这么感慨道。

“真能装啊,几年还能听出来。”某个素不相识的酸民立刻讽刺我,我没回复。

混迹过的许多独立音乐人微信群,一般都有几百号这种人,他们很暴躁,生活里一定没少受委屈。可以说他们都是一些虽无意、但最终还是把对音乐的热爱变成鸟笼困住了自己的人。

鸟笼嘛,这个星球就是个百鸟园,每个人都有一个或安好、或伤痕累累的喙。

在家这一年里父母没有让我去实习或上课,我大部分时候就自己在房间里写歌、录歌。不过一如高中那些粗糙的、最终石沉大海的恶搞小视频一样,这些歌并不会成为我行路的指南。我一直知道,如果一个人创作的目的是为了点亮前路、赋予他力量,那这种创作思路本身就不利于创作。

创作是生活的调剂,但最好独立于生活。生活是温饱、柴米油盐与定期去医院体检;艺术创作则是颅内闲置空间的一套利用方法论,后者是较为不必要的。

艺术生大多都家庭富裕,人们会觉得这是社会公不公平、穷人富人选择平不平等的问题,其实不然。任何人一旦跻身衣食无忧阶层,他的孩子都会更容易被艺术性的事物吸引,这是一种自然倾向。并非说家境普通的人就不会喜欢美的事物,他们的审美能力同样与生俱来,只是不会像富人家孩子一样更容易看见美、感受美——因为后者所要思考的正事(吃穿住用行)比前者少得多,也就是说他们颅内可支配于精神需求的闲置空间要大得多。

站在上帝视角去看,会发现这不过是自然规律而已。一个社会的阶层差异贫富有别有其内在的逻辑和道理,一如女人在男权社会中与男人同样重要一样,低阶层、中产和高阶层的兼容是确保社会能健康运转之关键,抹除阶层间差距的想法本身并不切实际。要知道,从古至今地球生命形式的繁衍、延續都是植根于丛林法则之上的。

所以我从中应悟出的就是,创作当爱好就好,纵然我天赋异禀。

8月即将重返美国,在这之前的时间大抵还是会无趣的,但不妨趁闲继续折腾。

2018.6.08

神都是单独一个人 王青石

“生命到了最高等阶段,为什么他们都是单独一个人?神都是单独一个人,耶稣是一个人,释迦摩尼是一个人……无论圣经还是佛经里,都没有谈论孤独。可能不谈论孤独的时候,就是最大的孤独。”在接受VICE中国采访时,科幻作家韩松坦然说道。

时值2018,七月已有落叶了。

我站在奥体公园一座桥上,看见那些在十年前奥运落幕后就未再延伸过的公路之外,许多被操纵的交通工具正沿着北四环匆忙驶来、或驶去。半眯起眼,朦胧视野中的深灰色是混凝土,浅灰色是鸟巢体育馆,水立方是一坨棱角分明的泡泡。

身旁熙来攘往的游客穿着符合自己审美的服饰,并痴迷于使用盖着一层汗渍的手机镜头。他们聚精会神举着自拍杆,甚至没有看路,险些就同我发生不雅观的碰撞。

还好只是擦肩而过。

本科毕业后什么正经事也没做的一年马上就结束了,离家七年初次回国久居,本以为会重拾些许归属感,不料却恰好相反:在与家乡人群打过足够多的交道后,我最大感受竟是一种强烈的不合群,一种远超脱于“寂寞”定义的形单影只感。我难以融入同龄人们的兴趣点,许多话题要避讳,也时常要掩饰对他们诸多看法的嗤之以鼻。

我先前一直强调“文化鸿沟”“中美夹缝人”等地域相关的、使我们成为异类的因素,其实现在回头一看,许多同样横跨两个文化、隶属于北美留学圈或移民圈或什么圈的人,总还是能找到归属的——哪怕只是属于一个不大的群体。所以我会问自己,也许失范感和留不留美的因果关系从来不是那么强烈,人在任何环境中都有权利去擅自活成一名失范者。

大抵,只是在丰衣足食的生活里看见天花板的苍蝇,无伤大雅,不过在我偶然听到韩松有关天选之人的孤独那句话后,还是隐隐受到了震撼,我在歌词里提及过人站得越高,会越膨胀,却没有考虑到越膨胀,越孤独这件事。我想这是一个循环,某种意义上人所处的地带越高,他便越自大,也就越容易感到一丝没有同伴的凄凉。

在这种看似茅塞顿开的瞬间,最需一缸寒透脊髓的冷水浴。

Alina是我大学时关系甚好的学妹,昨天她同我讲了前些日在西安拜访几位80后隐士的见闻。据她所说,毕业于西安美院的那几位朋友已在终南山上住了五到十年不等,平时就饮山间泉水,食自己种的、养的。闲暇时,他们会喝茶、把玩中国的传统乐器,其中一人是一名作家,另一人则精通于制造古琴,他们以此赚些小钱,并维持与社会的往来。

“吃穿够用,经济不算富裕,精神无比富足。”她说。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这种生活是否值得向往,并斩钉截铁得出结论:我只想做个城市人,步行范围内要有便利店,出急事去医院不会被路程耽误,周边必须要有数家可不停换着吃的餐厅,这都是基本需求。

深山有其诗意,但生活向来不是诗。

而他们孤独吗?必然,他们只是不介意,否则也不会住这么久。Alina说他们租的那间山居只要4000元人民币,租期是二十年。可能这种生活对寻常人是修炼,但对他们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消磨岁月的方式。就像南美许多雨林部落后人仍相信的——万物皆有灵且共通,由西方世界引领的现代生活方式却鼓励人们阻断自己与生俱来的通灵能力,在这个物质财富就像毒品的时代,总得有人去坚守与万物的关联,那种原始且浑然天成的、鱼与水的关系。

物质财富则确实会像毒品,人们总是想要,却不会因为得到它们而感到真正的快乐。我清楚记得那位雨林部落长老在纪录片里一字一顿说道:“真正的快乐只会源于灵魂。”有趣的是,这是一句字面上连小学生都能看懂的话,地球上却鲜有人把它当一回事,或许因为毒品带来的短暂亢奋与致幻已搅拌了他们的感知力,或许他们只是生来愚笨。

无论怎样,我是说,既然四十、五十多岁的人都还在网络上感慨自己“依旧在寻找生命的意义”,那我们有什么理由焦躁呢?鸡汤总说,相比于对终点所能给予的垂涎三尺,不如以路本身作为意义。我近来愈发全身心感受到这句话的深奥之处了,却难以表述这种神奇的感觉。必须承认,世上最美妙的感觉的确令所有语言苍白,在上帝的左手前,文学、艺术家也只能做谦卑的学徒。

大致如此吧。我希望此刻的平和感来自这一年无数思绪的沉积,而不是方才喝的那两瓶东方树叶乌龙茶。

2018.7.21

猜你喜欢

人格
以鸟喻人
人格测验的起源、发展与未来
《人格的发展——巴金传》(评传)
职业院校学生人格培养初探
你是回避付出型人格吗?
“人格”的发展演变及启示
浅谈职业院校学生人格养成
成年后还能人格再造吗
漫画之页
青年的心理健康与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