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下有锋刃,画外孕新芒
2018-10-25董青秀
我刚到新文化运动纪念馆才刚开馆,大门口砖墙上红底白字的门牌十分显眼——“五四大街 WUSI DAJIE”,“DAJIE”这个翻译有些奇怪,我原以为会用“AVENUE”,或许更地道。
从正门口抬眼看去,红楼是一座工字型砖木结构大楼,除了二至四层的青砖窗套,几乎都是用红砖砌成,显得古朴典雅,有点儿类似简化的西洋近代古典风格。
主楼是北大红楼陈列馆,进门左拐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上面挂着几盏老式吊灯,走廊左侧第一间里陈列了蔡元培殿试的考卷与发表的文论,房间一侧的木质办公桌上摆着绿顶台灯和文房四宝,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正好打进来,落在上面,令我有一瞬恍惚地觉得历史如此的近,仿佛能看到先生安然地坐在窗边激扬文字的样子。
侧楼是“新时期”新文化运动陈列,辛亥革命后的中国还被套在展厅那件袁世凯祭天称帝的官服里,被旧思想看似宽大却让人透不过气的衣袍束缚着、禁锢着,动弹不得。所幸,有那些“埋头苦干”、“拼命硬干”的人,有那些“摆脱冷气,只往上走”的人,从《新青年》到《新潮》《国民》《湘江评论》,从《互助社》到《新民学会》《觉悟社》......我向来只知他们的伟大,却不知那伟大背后一封封倾诉被迫害、被威胁的信件,此刻更发明白他们的伟大。我曾去过陶然亭的高君宇与石评梅墓,那儿雕塑中两人拥扶却没有目视对方,而是各自看向远方。而今日新文化运动纪念馆中的高的书信那一刻回答了我,那些“生如闪电之耀亮”青年先锋们在看向何方。
这大概就是文字的力量吧,可以作传情达意的鸿雁,也可以是笔杆子下的刀枪火炮。从器物到制度上的变革都没有彻底唤醒中国,而一位位知识分子勇敢地剔去了“文弱书生”的固化标签,创刊立书,以新的文字与思想为武器,救亡图存。99年前的五月四日,十五所高校的三千多名学生扛起“誓死力争”“还我青岛”的标语,冒着被殴打关押的风险,就从我此刻所站立的红楼出发,走过五四大街,走过天安门,走过东交民巷,走过赵家楼,走过近代历史的一个新的分界,在这个99年后的时代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与跫音。我本来有些遗憾,因为课程的原因,没法在五月四日来到这里,只能趁春假在四月底来走一遭。幸运的是,这次因为工作日和来得早的缘故,我逛每一个展厅时几乎都只有我一个人,红楼以她极静谧温柔的怀抱拥抱了我,给了我在无声中去寻访、理解那些方块字背后的人物生平,那些书信言辞里的情意,那些伟大背后的更伟大;给了我放慢时光、把历史与真实从书本到现实有那么一点点新的缝合的可能;给了我看到李大钊的《青年》,不用羞涩、不加避讳地念出“以青春之我,创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国家......”的从心的澎湃与酣畅。
走出纪念馆大门,阳光刺眼了很多,我回头去看,每一个三联式窗子好像都被阳光晒得泛着微亮。大门口的门牌依旧显眼,我突然明白“WUSI DAJIE”是没法用“AVENUE”简单交代的,它不仅仅是一条宽宽的大马路。于是我决定,继续沿着这条街走走。
过了红绿灯,越来越多的美术用品店冒了出来,这些都在我走到仅仅三百米外的中国美术馆馆口时得到了解释。今日既然来了,想着不妨就去看看。
美术馆比红楼高一些,主楼是仿古的阁楼式,黄色的琉璃大屋顶,四周有绿植环绕,外围很有艺术韵味。
入馆之后却是出乎我的意料,黑压压的人群和一台台媒体设备,彼时的我不知道自己多幸运地赶上了苏百钧先生和吕品田先生的画展开幕式,想着去凑个热闹便慢慢排上前去。那时馆长吴为山正在为吕先生的画展开幕致辞,他说吕先生的水墨画“体现了中国文人画的理想追求”,而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特别是习总书记文艺座谈会讲话后,整个中国文艺界風清气正”,并结语道“我希望和你们一样,共同为这个时代添砖加瓦、奉献力量”。我站在后排的高台上,踮着脚,心潮澎湃。
后来我在一楼展馆欣赏苏老和吕老的画、松溪小镇人们的版画,在五楼看到青年艺术家满眼热情地用诗句介绍他的画,一次次被感动,为那些艺术家们对世界的思考,为那些普通人们画里的感人亲情,为年轻画家的眼里的朝气。我觉得那些画都是千钧之力,把我重构了。
99年前知识分子们笔下的诗文,99年后艺术家们笔下的书画,入木三分的,又岂止百年来的墨汁?而我们,在那个新时代的“新青年”的脚印后又该成为怎样的这个新时期的“新青年”呢?
他们相信自己的笔杆子能救中国,他们相信自己的画作会为这个时代添砖加瓦,而我们,至少也该信之所信,用“掀开历史风尘的睫毛”,以“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给他们被理解、被欣赏、被敬仰的历史回馈。
有时候生活就像北京的空气,掺了太多的烟霾,蒙住了人眼。殊不知,那烟霾背后,那诗文背后,那书画背后,那历史背后,都是最纯粹的如歌胜景。
作者简介:董青秀(1998.10);性别:女,籍贯:浙江省嘉兴人,学历:本科在读;研究方向:信息与计算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