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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1杨皓雯

当代人(下半月) 2018年3期
关键词:学府老祖宗何谓

爹的书塾日益冷清。黄昏时就散了课,让我陪他抽旱烟。爹的心情差,摔了烟枪发狠道:“送去蛮夷那就好,把老祖宗的东西都敢扔掉。”看爹用来垫书角的《青年杂志》。我没出声。

我们家六代大儒。家里办的書塾学生不断。民国初年更是饱受尊崇。几年之间却冷清了下来。我家与辜家有事交。家中老小的我被辜贤师送去国立大学。我每日将我所学告诉他时,他抑或沉默,抑或跳脚暴怒。爹后悔了。认为我败坏了祖宗教的东西,学的净是些败坏学说。我用新学的内容和他谈,他不懂且顽固,我们就这样一直僵着。

一日刚下辩论,钱先生因手伤找我代笔。他义愤填膺的说完了,我愣了,也没敢下笔一字。“怎可出此言语?”我冷汗已出,气得牙打颤。“我们说的,写的,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我们虽要搞运动,您这样讲,可谓大逆不道啊。”钱先生冷眼看着我,嘴如同突火枪:“现民族危亡,山河破碎,尔入国内第一学府,乃国之栋梁,却还在这习传统,嚼经典,每天吸收的都是些酸腐之气,毫无振兴民族之志,任人宰割,坐视不理,简直荒唐。”我急得满头是汗:“难道全盘要那些洋学,老祖宗留下的传统经典就统统倾倒吗”。钱先生讥笑道:“你这黄口小儿,竟要与我辩论,不革已往之尊崇,不除以往之所学,何谓变法?何谓振兴?”很快,我败了嘴仗。若是爹听到钱玄同的话是要气病的。我似乎理解爹了,他们做的实在太过。

夜色静谧,谧沉如水,水中有月,月光旖旎。游行散了有些时候了,传单发的让人脚累,赶上最后一趟黄包车,看着家里的堂灯熹微。有客来。竟是辜贤师拜访,我异常兴奋,心中疑惑终有人可解。辜贤师见了我,慈笑着说:“你小子惹了你爹了,你爹是那样气恼。”我心一紧,低顺着答:“是我的错,太高看那些人了。但现生灵涂炭,不得不变啊。但一变,总是那样荒唐。”辜贤师仰天大笑,白胡子翘了起来,辫子摇晃着像教室里的西洋钟。见我一本正经的盯着他甚久,他很快恢复了严肃,道:“传统经典,学之千年,内富仁义,岂西学可以及之?现实纷争,弱肉强食,民族危亡。蚁鼠之辈,目光短浅,自以为是,崇洋媚外,将传统、经典置之弃之。却不知传统、经典是民族之精华,古今之绝学,正是救世之良方啊!现离经叛道之言遍及学府。吾唯恐那传统文化,经典学著,无人问津,无人传承,若此,吾将以何面目见祖宗!”贤师以手扶额,面有泣泪,身形颤动。我听这番话,心惊不止,忍下鼻眼酸涩,道:“张子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吾定传习传统文化、经典学著,弃之败絮,取其金玉,如张子言,继贤师与爹未成之事。”辜贤师热泪盈眶。相识二十余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素有怪才之称的辜鸿铭声泪俱下。很多年后,游览各国看到贤师著作,结识贤师学生,才知道,那些曾被称为新时代的曙光,抑或是文学大家之类,在辜贤师眼中,只是些班门弄斧的小孩子罢了。贤师所知甚广甚深,可谓国学宗师。

也许是被迫逃难,也许是想继家业。一路领略了祖国的名山大川、江南秀水、大漠孤烟,一时间志气满膛。再次习得经典著作,体味传统文化。温习无穷,敷时绎思。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吾收徒各国者三千,桃李满园,其馨香弥久不散。

作者简介:杨皓雯,女,2001年9月出生,现就读于天津市第一中学滨海学校高三年级。曾在多家刊物发表散文多篇并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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