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女性新神话
2018-10-21田陌子
田陌子
摘 要:通过分析女权文学家阿特伍德从女性视角重述荷马史诗《奥德赛》的寓意,展现女性的牺牲精神和女性的智慧与理性对社会的和谐、发展、进步不可磨灭的伟大贡献。同时批驳男权主义对女性的贬低与不公待遇,呼吁现代社会为女性提供更加自由、宽松的发展空间,以期创造人类福祉的新神话。
关键词:奥德赛;女性意识;智慧
享誉国际的后现代派女诗人、加拿大文学女王玛格丽特· 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作为女权主义者大胆地利用神话和史诗的素材进行“魔鬼化”、“创造性误读”,从女性的视角来重述神话,从而颠覆男权社会对女性角色的压抑和忽视,为女性争取独立、自主和话语权而发声抗争。
在荷马史诗《奥德赛》中,男权社会中的男性叙述者把女性形象贬为从属和被动的地位,她们被塑造成“沉默的美人”如珀涅罗珀,或“致命的妖女”形象如海伦。她们的存在的意义是作为代表女性魅力的空洞符号,折射出男权社会的贪婪和残暴。阿特伍德的这部改写小说,以大英雄奥德修斯的妻子珀涅罗珀为叙述者,重述荷《奥德赛》的故事,语气辛辣、讽刺而又诙谐、幽默,读来让人忍俊不禁、拍案叫绝。书中,作家给女性以充分的话语权,袒露她真实的感情和思想,或是与男神对话,或者是内心独白;读者因而被带入她丰富的内心世界,她的自我意识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展现出独立于男性的意志。
小说中重述的几个仪式性活动,讽刺男权脆弱的自以为是和野心膨胀、残暴的欲望,同时彰显女性的睿智与坚忍,对独立和自由的向往与追求。叙述的最大特色是穿插了歌队的合唱,由女主人珀涅罗珀十二个被绞死的女仆演唱,声泪俱下地控诉各路英雄对地位低下的弱女子施与的残暴罪行。这些情愫在男权社会背景下是理所当然的被遗忘和忽视而悄无声息地消失的,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和思考过。而在小说中,十二女仆发自内心的演唱让女性的自我意识的觉醒变得鲜明而刺耳。刺激着读者的神经,不容小觑。曾经处于被动、挨打地位的女性有了重新展示自己的机会,让自己变得有血有肉,不再是增添男性英雄主义气概的没有灵魂的铺路石:
我们就是女仆
您所杀死的女仆
对您失望的女仆
我们在空中舞动
我们的赤足在抽搐
诉说着您行事不公
作家还让众女仆装扮成各种形象,重新以她们自己的认识和理解来演出《奥德赛》中的一些情节,完全释放她们的情感,表达她们对事物的看法和理性思考,全书穿插的歌队合唱包括挽诗、流行歌调、牧歌、船夫曲、民谣、舞台剧、讲演、制作成录像带、情歌等。其中有一段极富象征意义的表演唱:
对于受过教育的头脑而言,我们的数目,女仆的数目——数字十二——有何提示意义?耶稣有十二个使徒,圣诞节有十二天,是的,还有十二个月,月这个词对于受过教育的人有何提示?……月来自月亮……我们有十二个,这绝不是巧合,根本不是!
作家借着众女仆之口,给出了自己对这个未曾被研究界关注的重要象征的阐释。十二女仆代表了十二位月亮少女,陪伴着月亮与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而女主人珀涅罗珀就是阿尔忒弥斯的化身。而十二女仆被摧残和吊死象征了母系的月亮文化遭到了颠覆,颠覆者便是正在崛起夺权的父系野蛮群体。他们的首领显然是男主人奥德修斯,他婚娶了象征月亮女神的珀涅罗珀,目的是斩获王权。最后,十二女仆又制作成现代社会的“录像带”对奥德修斯进行法庭审判。法庭也是现代意义上的,有法官、辩护律师、证人珀涅罗珀和原告众女仆。二十一世纪法庭上的法官最后对此案不予受理。因为他们也是男权社会的卫道士,对女性的权益呼吁视作儿戏、取笑讽刺,不是低估藐视,就是置若罔闻。
女仆们只好自己想办法,求助于最后的希望复仇女神施行惩罚和恰当的复仇!在男权当道的社会,女子永远没有保卫者,活着时无依无靠,还不如死后自由、安宁!十二个复仇女神列队出现。她们长着蛇发、犬首、蝙蝠翼,用力嗅着空气、杀气腾腾。她们的眼睛泛着血红的光,追逐着奥德修斯报仇,要他逃到哪里也不得安宁。
小说中除了歌队的演出,就是冥府里的珀涅罗珀以释放的姿态道出她在世为人时不敢说出的对丈夫奥德修斯的看法。正如作家阿特伍德塑造的美女达芙妮的形象,只有当她变成一棵月桂树,而不是以一个女人存在时,她才感觉安全,从而悲叹“难道女性主体意识的建立只能以放弃爱情,放弃生命为代价吗?”珀涅罗珀讲述了她与奥德修斯的包办婚姻。在她睿智头脑冷静的分析下,首先婚姻是男人扩充势力的一种方式。丈夫通过婚姻获取财富和地位。孩子是载体,承载的东西可以是王国、昂贵的礼物、传奇故事、积怨、血腥的世仇和更多的战争援手等。隆重的婚礼仪式枯燥又繁琐,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和理由。在婚宴上,英雄、勇士都吃得很多,吃饭不用自己掏腰包时,什么也阻止不了暴饮暴食。珀涅罗珀自知在美貌上无法与绝世海伦相比,当英雄们为海伦挣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奥德修斯却选择了樸实无华的自己,纯粹是出于他个人利益考虑。而自己就像一袋肉似的,一袋金子包装的行尸走肉被交给了奥德修斯。在他们彼此的爱情关系中,丈夫对她的束缚和控制多于爱恋。珀涅罗珀的武器就是被掌握着话语权和的男子歪曲为“致命的魔力”的女性与生俱来的天赋:同情心、语言天赋和治疗心理创伤的能力。正如她身为水仙的母亲给她的忠告:
水从不反抗。水流动着。把手插入水中,你只感觉到爱抚。水不是固态的墙,不会拦住你。可水总能去它想去的地方,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水很耐心。水滴石穿。记住这些,我的孩子。记住你有一半是水。倘若你克服不了障碍,就绕过它。水便是如此。
在珀涅罗珀眼中,希腊众男神同人类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贪婪、残暴和愚蠢,代表了男权社会中的精英阶层,爱护人类的男神普罗米修斯只略施小计就骗过了众神之首宙斯,“只有傻瓜受骗上当……而宙斯就上当了;这表明神也并非总像他们要我们相信的那样聪明。” 这里的普罗米修斯代表了对女性施与同情和认同的进步力量,甚至是女性智慧和力量的化身。她们能够利用自身上善若水的优势抵御暴烈如火的男人,在夹缝中生存的同时也尽量为自己谋得利益。
史诗《奥德赛》中讲述了奥德修斯到冥府召唤死人灵魂为其预言归家的前途。史诗的语调哀伤、悲壮,充满了对英雄磨难的慨叹和悲悯。而《珀涅罗珀记》里对冥府的描写,却让人想到另一部现代寓言小说《蝇王》里儿童在荒野中争抢的混乱场面,人类争强好胜的本性,让他们做鬼也不得安宁:
与此同时某个自封的英雄上前来抽剑相迎,直到他要求教的那一位现身,后者则会吐露几句模棱两可的语言……不过,重又能感到血在我们不复存在的血管里奔涌还是让我们欣喜若狂,哪怕只有一会儿。
亡灵们还是向往有血有肉的人世生活,包括爱恨情仇,只要它进化成一个真正的男性与女性和谐发展的乐园。结尾,十二女仆的灵魂化作猫头鹰飞去,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猫头鹰是智慧女神的象征,表达了作家对女性的崇尚,她们上善若水的智慧与磐石的坚韧,是高贵与智慧的结合体,是社会亟需的张力。
书中描写的各种仪式庆典在女性看来也是一次“再生”的仪式,从中女性掌握了主动权,反败为胜,不再处于被动无奈的祭品地位。她们终于打破沉默,诉说自己的思想感情,不再做“沉默的美人”或被歪曲为“妖言惑众”、“红颜祸水”,不再做生活中的边缘人,不再为男权社会的脆弱的自以为是和残暴的欲望充当替罪羊。
参考文献:
[1][加]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波涅罗珀记[M].韦清奇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5.
[2]韦清琦. 阿特伍德的《珀涅罗珀记》——一部女书[J].北京:世界文学,2006. 1: 282.
[3][英]威廉·戈尔丁.蝇王[M].龚志成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