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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小径分岔的花园》中的迷宫意象

2018-10-21武若克

大东方 2018年9期
关键词:死亡博尔赫斯时间

武若克

摘 要:博爾赫斯在其著名短篇小说《小径分岔的花园》中精心建立起虚实结合,扑朔迷离的迷宫意象,并赋予迷宫以时间的深层内涵。在无限分岔,宿命循环的时间内,唯有死亡是诸多时间维度中的永恒存在。思考小说深层内蕴,解读博尔赫斯在《小径分岔的花园》中所使用的迷宫意象,于我们的人生有更多的启发反思。

关键词:博尔赫斯;迷宫;时间;死亡

《小径分岔的花园》是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创作于1941年的著名短篇小说,小说中,博尔赫斯由余准之口叙述,建构起一个环环相扣的迷宫故事,借由迷宫意象探索形而上的时间主题。在《小径分岔的花园》中,迷宫意象构成了整篇小说的核心关键,是博尔赫斯思想观点表达的寄托物。通过解读此篇小说中的迷宫意象,可以更清晰的理解本篇小说。

《小径分岔的花园》里的现实迷宫并非出现于正面描写中,而是隐藏在文字叙述之下,绵延小说之中,借由曲折的花园小径塑造出的迷宫意象。当小说人物行走于无形的迷宫轨迹时,他们实际上也行走于事实的迷宫之中。博尔赫斯在营造整篇小说的迷宫氛围之时,在精神的迷宫之外增加上实体迷宫的因素,这些因素与无形的迷宫相互交织生发,使迷宫意象趋于圆满。

余准在寻找艾伯特住所之时行走于一座迷宫之中,“您走左边那条路,每逢交叉路口就往左拐,不会找不到的”,小孩的指引使余准想起那就是找到某些迷宫的中心院子的惯常做法。行走于寻找艾伯特的迷宫之中,余准回想起祖先崔朋所建的失落的迷宫,在模糊而生机勃勃的田野上,余准完成了在思绪中对崔朋迷宫的想象重构。而当这段迷宫走完,他进入了艾伯特的花园。艾伯特的花园被博尔赫斯营造为另一座迷宫,弯弯曲曲的潮湿小径,书房中的中国意象同余准儿时的记忆一样。由此,艾伯特的花园与余准遥远的记忆相关联。在艾伯特的叙述中,崔朋的明虚斋建立在相当错综的花园的中央,“这一事实使人们联想起一座实实在在的迷宫”。2由此,现实的花园被赋予迷宫含义,成为迷宫意象的的有形构成部分。

在小说中,迷宫意象更多的被赋予形而上含义,小径分岔的花园作为包含无限岔路与可能性的迷宫,上升为连接崔朋、艾伯特与余准三人迷宫的交叉口,无形的迷宫构成整篇小说的谜面。小说中出现的三个人物余准、艾伯特及崔朋各自营造并行走在自我的迷宫中。小说第一次出现迷宫意象是在余准前往寻找艾伯特途中回想起曾祖崔朋创造的迷宫,以此为切点引出艾伯特的经历迷宫,并展现出余准的迷宫。小说中,每个人都行走于自己的迷宫轨迹之中,而通过某些分岔使得迷宫相连。余准的迷宫构成了故事外壳,在他的迷宫中,他为马登上尉追捕,此时余准做出选择,通过艾伯特传递情报,这个分岔的选择使他走向了艾伯特的迷宫,他带着对崔朋迷宫的再构造与艾伯特相遇,在余准的思绪中,崔朋的迷宫是由迷宫组成的迷宫,一个错综复杂、生生不息的迷宫,包罗过去和将来,沉浸于这种虚幻的迷宫之时,余准感到自己抽象的领悟了这个世界。在崔朋的小说中,当主人公选择所有的可能性时,产生出许多不同后世,不同时间。在他的作品里,各种结局都有,每一种结局是另一些分岔的起点。时间永远在分岔,永远在交织。伴随着交叉的时间之网的展开,时间的可能性趋于无限多。

永恒分岔的时间相随的是选择的偶然性。在每一个岔路上做出的决定都带来新的时间和结局,于无限可能中行走在单一分岔的行为本身即为偶然选择的结果。艾伯特说“目前这个时刻,偶然的机会使您光临舍间;在另一个时刻,您穿过花园,发现我已死去;再在另一个时刻,我说着目前所说的话,不过我是个错误,是个幽灵。”3在这篇小说叙述时间里,余准选择枪杀艾伯特以传递情报,当他做出选择之际,他的迷宫与艾伯特、崔朋的迷宫相连。而在另一个叙述时间,此种联系也许不复存在。在无限分岔的时间之中,我们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偶然的,选择一旦做出便无法更改,时间的参与者应于偶然选择之中掌握自身命运,而非迷失于无限时间网络中。

《小径分岔的花园》织成无尽的时间迷宫,于不尽的时间分岔之际,时间又构成整体的循环往复。小说中余准、艾伯特、崔朋的迷宫在艾伯特的花园里交汇生发,由此反观,三者迷宫各异,又于宿命上具有相似的循环性。崔准一生致力于建构一个谁都走不出来的迷宫,但是一个外来的人刺杀了他。艾伯特在自己的花园迷宫之中向余准解读了崔朋的迷宫,而后他也被外来者余准所杀。余准在自己的迷宫中选择向头头证明一个黄种人能够拯救他的军队,在他的迷宫选择里,他又被外来者马登上尉所杀。余准、崔朋、艾伯特拥有不同的人生,但在某个轨迹上,他们的命运迷宫遭遇同样的时间循环,此种循环并非无意义的单调重复,恰恰相反,博尔赫斯借艾伯特之口宣布,只有循环不已、周而复始才能达到永恒。正如《一千零一夜》中,书的最后一页要和第一页雷同,才有可能没完没了的连续下去,山鲁佐德皇后再次回到她讲述的那一夜,从而变得无休无止。时间的永恒性恰在于它的循环往复性。

迷宫永远在分岔,在循环。迷宫中的一切都是变动、悬置、含疑而不可知的,只有做出选择,才能于无限可能中把握唯一方向,而这方向也是充满偶然性的。但无论是余准、艾伯特或是崔朋的迷宫中,均存在着唯一不变的存在:死亡。余准、艾伯特或是崔朋在他们的迷宫中曲折前行,而又都止步于死亡的拦截。在《小径分岔的花园》的叙事时间中,马登上尉无疑是死亡的化身。他推动着余准在迷宫中一次次做出选择,他的追捕令余准决心将情报传递出去,踏上寻找艾伯特的岔路。可以说,余准、艾伯特与崔朋的迷宫交汇是在马登上尉所代表的的死亡推动下进行的。马登上尉推动整个故事开篇,又收束迷宫终场。当他出现后,余准杀死艾伯特,终止了艾伯特的迷宫进程,余准自身又被马登上尉逮捕宣布死亡,结束了自身的迷宫。在小说中,余准终于明了崔朋的花园,捕捉到时间迷宫的轨迹。这个超越时间维度的存在就是马登上尉,就是死亡。可以说,死亡的推动促使人不停的构建迷宫,而死亡又超越所有的分岔和维度,存在于所有的迷宫之中。

迷宫中的死亡并不意味着完全的绝望、悲观。事实上,在博尔赫斯笔下,迷宫中的死亡更多的是指示性含义,死亡是对生命的证明,是无边无际的迷宫网络中唯一能被我们确实把握的存在。博尔赫斯将死亡视为一种伟大的拯救。曾有仰慕博尔赫斯的读者对他说:“愿你活一千年。”博尔赫斯回答:“我愉快地期待死亡”。在他的另一篇小说中他宣传死亡是等待我们大家的遗忘。对博尔赫斯而言,死亡是一种希望,是一种重生,是对既有人生的更新重塑。

“英雄們就是这样作战的,可敬的心胸无畏无惧,手中的钢剑凌厉无比,只求杀死对手或者沙场捐躯。”艾伯特的讲述唤醒了余准内心的躁动,使他坚定了死的决心,为终生的理想,也为最后的忠诚。4余准在逃离死亡之时也为死亡所激励,死亡促动他建立迷宫,又为他指明了前行方向。在终结余准的迷宫之时,正式赋予他的人生以意义。在博尔赫斯笔下,死亡不是生命之终结,而是生命之承接。如果没有死亡,我们的生命只是一片废墟。“除了被遗忘、湮没,我们还能期待什么更好的事呢?我就是这样感受死亡的。”5

博尔赫斯放置于迷宫意象中的死亡意识有其悲观一面,而我们更应把握其积极部分,明白关注死,是为了更好的探索如何生。“一个人总在死亡。每一次我们不能有所感受,不能有所发现,而只能机械的重复什么的时刻,就是死亡的时刻。生命也会随时到来。如果你单独拿某一天看看,你就会发现这一天里有许多次死亡,依我看,也有许多次诞生。但是我不想做一个行尸走肉。我尽量保持对事物的兴趣,我始终在接受着各种考验。这些经验会变成诗,变成短篇小说,变成寓言故事。我始终在接受它们。”死亡无法逃避,命运始终前行。与其茫然的沉迷于迷宫中失落方向,我们所应做的是以无畏的精神坦然相迎,在有限的人生中最大可能的展现人生价值所在。

《小径分岔的花园》构建起虚实结合的迷宫意象,在真实与虚幻的迷宫中,不同人物的命运被巧妙相连,交叉延伸为整体的命运迷宫。博尔赫斯赋予迷宫形而上的时间内蕴,时间永远具有无限的可能性。在无限分岔,永远延展的时间中,每个人都将走向共同的死亡,而死亡不是简单悲观的终结与虚无,是一种拯救与激励。人生当无畏面对死亡,直面人生的偶然性与时间的循环性,尽力做出正确的选择。博尔赫斯在迷宫意象上凝缩了时间、死亡等多重含义,透过有形无形的迷宫意象凝望人生彼岸,永恒之处,当我们注视迷宫意象之时,亦是在对人生选择何为展开深思。

参考文献

[1]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见《博尔赫斯小说集》王永年,陈泉译,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

[2]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博尔赫斯全集》,王永年、徐鹤林译,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

[3]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博尔赫斯口述》,王永年,屠孟超,黄志良译,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2008年。

注释

[1]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见《博尔赫斯小说集》(王永年,陈泉译,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第74页。

[2]同上书,第76页

[3]同注释二,第79页

[4]残雪:《解读博尔赫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49页

[5]同注释十一,第104页

[6]同注释十一,第18页

(作者单位: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 基础学院语文教学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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