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猪八戒的诙谐艺术的具体表现
2018-10-20余倩文
余倩文
摘 要:《西游记》的诙谐性是本部作品的一大特色,而猪八戒则是这“诙谐性”的代表人物。但国内许多诸著作混淆“滑稽”和“诙谐””的意义,本文意在辨析“滑稽”和“诙谐”两词的意思,并从猪八戒的“语言”、“动作”、“性格”三个方面分析其“诙谐性”。
关键词:滑稽;诙谐;语言;动作;性格
《西游记》的诙谐性是本部作品的一大特色,而猪八戒则是这“诙谐性”的代表人物。
当你静心品赏这部作品哑然失笑时,当你跟随故事情节走,愉悦之情油然而生时,当你看到人性缺点后,却仍觉其可爱之时;这都是《西游记》的诙谐艺术在起作用。
1 辨析滑稽与诙谐
许多作家在研究“猪八戒”这一人物时,总是将“诙谐”、“幽默”、“滑稽”这三个概念相混淆,但是就笔者个人而言,这三者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吴圣昔在其《西游记新解》中写道:“所谓诙谐性,就是滑稽风趣的意思”,作者直接将诙谐性与滑稽性等同起来。就这一情况,个人拙见:这是极不讲究严谨性的一种表现。
更有明陈元之《西游记序 》中赞誉《西游记》为“滑稽之雄”,也是混淆了“滑稽”和“诙谐”这对概念。若想知道这两者的区别在何处,须先来研究,何为“滑稽”。
在法国柏格森《笑——论滑稽的意义》一书中,是这样论述滑稽的意义的:滑稽味即使在它最偏离正轨的表现当中,总也有它一定的道理;滑稽味带有一定疯狂的意味,但它的疯狂总也根据一定的形式;滑稽味带有梦幻的性质,但在梦幻之中却能唤起一些为整个社会立即接受和理解的幻想。从中我们可以提取出非常重要的信息,一是滑稽的形式,滑稽是以“不和谐”的形式呈现出来。二是表现“滑稽”,可以依据一定的形式。当然在柏格森的這一本书中,将“滑稽”分为形式、动作、情景、语言、性格的滑稽等几种类别,这几种滑稽又是互相渗透的,研究某一人物的滑稽性,必然会涉及到这个人物的动作、语言、性格,而其性格的滑稽性可以表现在这个人物的动作、语言当中,其动作和语言的滑稽又表现为当时情景的滑稽。因此各种滑稽又有它自己的表现方法,在这里不加以列举。三是滑稽的意义,滑稽可以拉开读者与书本、观众与人物之间的距离,从而使人的情感不必参杂到滑稽的活动之中,用一种清醒的状态去审视滑稽,从而领会到作者想要表达的价值观,这个时候,观众与作者之间的距离便拉近了。
因此,我们知道,滑稽即为不和谐,那么这种不和谐必然有一定的参照物,这一参照物则是区分“诙谐”与“滑稽”的最重要的一点。“滑稽”所依照的参照物是社会观念,而不是人物具体所处的环境。单单这个人物的表现让观众所觉滑稽,并无其他。而且这种滑稽并不会让观众产生强烈的共鸣,让人置身其境,而是让观众像坐在包厢上看戏那样来旁观现实生活中人物的活动,往往使得滑稽所呈现出来的那份姿态与观众脑海中所具有的姿态形成鲜明的对比和冲击,从而让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姿势上,而不是行为上。让我们更加深入思考这滑稽背后所要引导我们思考的问题,而不是这滑稽本身。就像柏格森《笑——论滑稽的意义》中所说:“滑稽”并不是一种纯粹的乐趣,并不是一种完全属于美学范畴,毫无利害观念的乐趣。这里总参杂着一种弦外之音——即使我们不是每个人都有,但就整个社会来说是存在的。所以我们往往会说,滑稽这时的意义已经上升到很高的层面,人物情节退居到幕后,其深刻含义被提到幕前。
这时人们便不再去推究人物的内心活动,是愤怒、是高兴、是伤心还是难过;也不再去预测将要发生什么情节,观众只是在发出一种看客似的“笑”,精神早已到达另一层面去了。而诙谐与滑稽,这两者既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之处,相同之处在于“诙谐”也是不和谐的,不同之处在于这种“不和谐”的参照物与滑稽不同,不在于观众观念,而在于人物具体所在的“和谐”。只有在本来“和谐”的氛围中加入这种不和谐,我们才称之为“诙谐”。简而言之,滑稽即为不和谐,而诙谐即为和谐中加上不和谐,且两者的“不和谐”的形成原因又是不相同的。“诙谐”并不像“滑稽”那般,背后一定隐藏着弦外之音,等待着观众或者读者去探索,“诙谐”可能只是为了塑造一个诙谐的形象,让人们去欣赏这个诙谐的形象,并且从中找到乐趣。人们脑海中的姿态是经由作者的文字塑造而形成的,而且渐渐地将更加生动形象、活灵活现。我们的情感是跟随着作者所表达的情感走的,该紧急时紧急,该舒缓时舒缓;人物情感高兴时,我们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人物情感低靡时,我们悲之愤之伤之痛之,这时我们的距离和故事中的人物更近。
这便是“滑稽”和“诙谐”的区别,而可惜大数人皆以为滑稽便是诙谐,将两者混为一谈。诙谐不等同于丑角的噱头和追引术,作为一种小说艺术中的创造性特色,它要通过情节内容的叙写和人物性格的刻画,得到完整的和谐的鲜明的体现。因此在本文中,将避免“滑稽”的出现,因为经过分析发现,《西游记》中猪八戒的形象更多时候体现的事“诙谐”,而不是“滑稽”。
2 《西游记》猪八戒诙谐性的具体表现
《西游记》中猪八戒形象描绘中体现的诙谐性,是异常丰富多彩的。《西游记》的作者一开始就给猪八戒安排了一个奇特的出场:天蓬元帅下界,却错投了猪胎,成了一个笨拙的黑猪精。其出场就带有一种诙谐性,高高在上的天蓬元帅和黑猪经精之间形成的强烈的反差,让人忍俊不禁。而具体分析,可以总结出其诙谐性可以体现在三个层面。
其一,表现在语言上的诙谐性。语言上的诙谐性亦遵循以上说的诙谐的含义,并不像 滑稽的语言一般,滑稽,在中国古代有喜隐善辩之意。司马迁《滑稽列传》特以“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来说明它的含义”,意思是滑稽的语言看似简单,实则言外有意,而诙谐的语言则不同,它虽然能引人们健康的欢乐的情绪,但并什么“微言大语”,它大多数是一些科诨式的谐语。
并且这谐语一般发生在严肃的氛围之中,所以显得诙谐。如《西游记》第二十六回“孙悟空三岛求方,观世音甘泉活树”中写道:
1、那八戒见了寿星,近前扯住,笑道:“你这肉头老儿,许久不见,还是这般洒脱,帽耳也不带个来。”遂把自家的一个僧帽,扑的套在他头上,扑着手呵呵大笑道:“好!好!好!真是加冠进禄也!”那寿星将那帽子掼了,骂道:“你这个夯货,老大不知高低!”八戒道:“我不是夯货,你等真实奴才!”福星道:“你倒是个夯货,反敢骂人是奴才!”八戒又笑道:“既不是人家奴才,来道叫做添寿、添福、添禄?”
2、三藏笑道:“那八戒是甚么规矩!”八戒道:“不是没规矩,此叫做番番是福,三藏又叱令出去,那呆子蹭出门,瞅着福星,眼不转睛地发狠。福星道:“夯货!我哪里恼了你来,你这等恨我?”八戒道:“ 不是恨你,这叫回头望福。”那呆子出得門来,只见一个小童,拿了四把茶匙,方去寻钟取果看茶,被他一把夺过,跑上殿,拿着小磬儿,用手乱敲乱打,两头玩耍,大仙道:“这个和尚,越发不尊重了!”八戒笑道:“不是不尊重,这叫做‘四时吉庆!”
在第二十五回“镇元仙赶捉取经僧,孙行者大闹五庄观”中描写:
3、众仙急忙取了些自收自晒的生熟漆,把它们三个布裹漆漆了,浑身俱裹漆,上留着头脸在外。八戒道:“先生,头倒不打紧,只是下面还留孔儿,我们好出恭。”
这些言语多是根据情节的发展和内容的演化,信笔穿插,随意发挥,但却能发现三者的共通之处,都是在一些庄严时刻蹦发出来的语言,虽无关全书主旨和大局,但却往往能引出许多诙谐性的意趣。
其二,表现在动作上的诙谐性。这八戒的动作总是会不合时宜的突然做出,前一秒还是端庄严肃的场合,下一秒就不知道八戒做出什么搞笑的举动来了。
1、他看见一批白马,一担行李,都在他家门口喧哗,不知是甚么来历,都一拥上前问道:“做甚么的?”八戒调过头来,把耳朵摆了摆,长嘴伸了一伸,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乱跄乱跌。
2、三藏坐在上面,好似惊雷的孩子,雨淋的蛤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打仰。那八戒闻得这般富贵,这般美色,他却心痒难挠;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
3、正说处,八戒又跑进来,扯住福星,要讨果子吃。他去袖里乱摸,腰里乱吞,不住的揭他衣服搜检。
这动作上的诙谐性也同语言上一般解释,八戒的“诙谐”动作都发生在一定的背景之下。例如第二例,这是《西游记》的地二十三回“三藏不忘本,四圣试禅心”中的一幕,黎山老母和南海菩萨,普贤文殊化所作美女去试探唐僧是否真的断绝色心,一心向禅。结果就出现了这一幕,唐僧听见黎山老母这样的话,一时不觉难为情,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但八戒却色心大起,一时沉不住气,如坐针毡,恨不得替唐僧答应了这事。唐僧和猪八戒的行为对比,才显出八戒的诙谐。
其三,性格上的诙谐性。八戒性格上的诙谐是以悟空、沙僧、三藏这三人的性格为背景进行塑造的。八戒性格上有典型的四贪:贪吃、贪睡、贪财、贪色,而其他三人却与之相反,这样才将八戒的形象鲜明的呈现出来。令人印象深刻,因篇幅有限,只作贪吃解。
八戒的贪吃形象可是家喻户晓的,偷吃人参果的这一环节就闹了大笑话:他三人将三个果各个受用。那八戒食肠大、口又大,一则是听见童子吃时,便觉得馋虫拱动,却才见了果子,拿过来,张开口,毂辘的囫囵舌咽下肚,却白着眼胡赖,向行者、沙僧道:“你们两个吃的是甚么?”沙僧道:“人参果。”八戒道:“甚么味道?”行者道:“悟净,不要睬他,你倒先吃了,又问谁?”
其实,我们会发现,八戒身上的缺点挺多的,通常情况下,给予人们的印象应该对对当事者的鄙视,但是奇怪的是这种审美感受比较淡薄,形象描绘中向读者迎面扑来的却是一股浓烈的诙谐氛围,可爱情趣。这是为什么呢?作者究竟用了什么笔法使得《西游记》全书中会出现和形成这种诙谐性的呢?我们做下一章再解,但通过分析,猪八戒的诙谐形象在我们的脑海中想必更加鲜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