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非合作论坛是南南合作典范——访南非驻华大使多拉娜·姆西曼

孙 超

多拉娜·姆西曼张玉雷 摄

南非驻华大使多拉娜·姆西曼是自2016年“‘一带一路’大使访谈”栏目创办以来邀请到的第一位女性大使，也是2018年新一季访谈的首位大使。若不是使馆发来的简历上写着她出生于1957年，带着浅浅微笑、温文尔雅的她可谓是“年龄成谜”。

除了母语祖鲁语之外，多拉娜大使还掌握科萨语、斯威士语、英语、南非荷兰语和法语。

多拉娜·姆西曼是南非的第一位女性大使。在来中国之前，她历任南非驻法国、摩洛哥、丹麦大使，担任过南非驻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代表以及南非总统府副司长。而她的职业生涯是从私营部门开始的，1987年成为壳牌石油南非商务分析培训生。

我对她充满好奇，问道：“如果有一台时间机器，您能回到过去，您有什么建议要告诉年轻的自己吗？”

多拉娜大使娓娓道来，“对年轻人来说，特别是在希望改变人生的成长阶段，往往会低估自己当下所拥有的东西。我希望年轻人懂得为什么要选择放弃，而不是珍惜当下所拥有的。很多时候，我们会被更新鲜的事情迷惑，却忘记了要保护好自己所拥有的东西。通常新的道路看起来更好，但是不忘初心，坚持不懈去实现既定的目标也很精彩”。

“同时，你旅行的地方越多，你见到的人越多，你从中体悟到的越多，对世界的认识也越深入，也越能理解何为多元，也就越能坚持初心。”

“我的生活经常发生改变，改变也是很好的，只要你清楚知道自己的计划和目标。”

南非第一位女性大使

中国发展观察：尊敬的大使阁下，您是这个栏目创办以来邀请到的第一位女性驻华大使。又恰逢2018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能够采访到您，我感到荣幸也格外激动。我对您的经历充满好奇，您可否分享一下人生中难忘的经历？

多拉娜·姆西曼：我是南非第一位女性大使，也是南非驻华大使中的第一位女性。我受到了亲切友好的欢迎。这和我之前在企业中担任职业经理人的经历完全不同，当时还没有太多的女性进入商界。

我认为，现在的世界已经开始适应女性进入领导地位。但在政界，女性担任大使还没有非常广泛。

我也发现目前在中国，有很多女性，正如您一样，活跃在媒体等行业，这使我们的沟通和交流变得更加容易。

女性能够得到社会的接纳和欢迎，进入各行各业，对我们是一种鼓舞。

中国发展观察：现在全球好像掀起一股“粉色风潮”，女性的身影在政坛、在企业界日益活跃。女性领导力是一个很受关注的话题。您对女性领导力有何高见？

多拉娜·姆西曼：我认为，女性会给世界带来一种不同的见解，因此，女性必须坚持自我，不断调试，但不要因此而改变自己。因为每个人所带来的都是全新的想法。

女性领导人的一个错误就是去效仿男性的做法。换言之，女性不应由别人来决定她的人生，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男性和女性之间并不是竞争的关系，而是互相合作，互为补充。有一些事情是男性擅长，有一些则是女性擅长。如果女性想要独立获得成功，不依靠男性或其他任何人，也许会受到别人侧目；但对男性来说，依靠自己去获得成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想这是全社会应该思考和改变的问题。

中国发展观察：您认为女性在非洲国家的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在中非合作领域，女性又将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多拉娜·姆西曼：以前女性的角色被固化在“支持者”的位置上，女人必须要支持丈夫，必须要照顾家庭......但是时代变了，女性现在已经可以处于领导者的位置，女性非常擅长进行团队合作，乐于听取他人的想法，懂得分享，不会功劳独占。但是传统守旧的观点依然盛行，认为女性所有的决定都应由男性或者其他人来做。

我想分享一个故事，在刚果民主共和国，当地一些女性就决定做出改变，她们勇敢地对丈夫说，“如果你不回家，那我就不做饭。如果你不结束战争，我们就离婚。”这件事中女性扮演了一个非常积极的角色，让她们的人生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尽管战争并没有因此结束，但刚果社会却有了一个巨大的进步。

女性在中非关系上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在经济、政治和文化等每个领域，我都看到女性所起的作用，特别是在民间交流方面。因为女性天性如此，女性、儿童和青年人们很自然地就会紧密联系和亲切交流。南非有很多女学生在中国学习，未来她们也会在中非关系方面扮演更积极的角色。

我认识很多中国的女性企业家，中国女性在商业中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与世界其他地方相比，包括和南非相比，中国的女性领导力都居于前列。

南非从中国的改革开放中获益

中国发展观察：通过和您的交流，我发现您很了解中国。在这里生活，和您在南非家乡有什么不同吗？

多拉娜·姆西曼：来中国之前，我认为南非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但当我来到中国以后，我的想法有点儿开始改变了。

我在中国已经三年半了。我觉得中国是个充满魅力的国家，与我曾去过的所有国家都不同。中国也是一个非常友好的国度，到处都充满着发展的机会。中国建设的规模之庞大令我印象深刻。中国具有非常丰富的经验，管理并运营着数量众多的大规模项目。

我见识了中国的幅员辽阔，在同一个国家里我居然需要乘坐4个小时的飞机才能到达另一个地方。我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我曾在12月去了三亚，当时北京的天气已经非常非常冷了，但三亚那里却很温暖。虽然在同一个国家，却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世界，那种感受太神奇了。

我很喜欢成都，熊猫之城，美食之都。南非的食物也有很多是辣的，所以我很习惯那里的饮食。我也很喜欢大连。我第一次去大连是在冬天，树上落满了积雪，非常美丽。这些与众不同的景色让我着迷。我还没去过西藏，我希望能在从中国离任之前去一次西藏。

我曾于2003年到访过中国。如今我作为南非驻华大使回到中国。中国在很短时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发展经济，改善民生。而这些变化的产生都并非易事。

同时中国还能保持自己的传统文化。比如，我曾经受邀在杭州参加端午龙舟节的活动。我也曾到访重庆参加一个论坛，我很喜欢重庆的建筑，很有当地特色。

我对中国的政府治理最感兴趣。一件事情如何从中央政府层层传达到各省、各市以及各乡镇等地方。你们有非常好的领导者，政府的决策大部分都很有益于中国人民。我对中国希望到2020年实现全面脱贫，成为富裕国家的愿景目标印象深刻。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中国践行承诺，实现目标。

领导力会为世界上任何国家任何地方带来巨大的改变。中国最伟大的成就之一就是拥有极强的领导力，引导中国发展成为一个独立自主、强大的国家。

今年是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与过去相比，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和南非建立了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南非也从中国40年的改革开放中获益。

中南建交20周年与曼德拉百年诞辰

中国发展观察：2 0 1 8年对我们两国来说都是重要的一年，因为这一年不仅是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也是中国与南非建交20周年。我们两国的友谊在不断加深，您如何看待我们两国关系的未来？

多拉娜·姆西曼：今年是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也是中国与南非建立外交关系20周年。今年还是我们南非的精神领袖——纳尔逊·曼德拉的百年诞辰。对中南两国来说，曼德拉具有重要意义。20年前，正是曼德拉决定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曼德拉担任总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所以，他也是南非—中国建交之父。中国与南非的情谊，短短20年就实现如此快速的发展，升级为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我们不仅建立了良好的双边关系，而且在一些国际组织和机制上合作，比如南非与中国共同担任主席国的中非合作论坛。我们与联合国和世界其他国家共享这个平台。南非和中国还同为金砖国家和G20的成员国。因此，我们的关系是多方位的，我们在很多问题上都是“英雄所见略同”。

金砖国家可能是这些机制中创办时间最短的，南非也是金砖国家中最年轻的成员。但金砖国家机制被视为一种打破世界旧秩序的新希望。金砖国家机制巩固了已取得的成果，引入新的竞争。中国和南非通力合作，在世界上发出更响亮的声音。

中非合作论坛是南南合作典范

中国发展观察：自2012年以来，南非一直担任中非合作论坛的共同主席国。大使阁下，上一次论坛以来，非洲国家有了哪些发展？

多拉娜·姆西曼：南非自2012年起一直是中非合作论坛的共同主席国。2015年在南非约翰内斯堡举行的中非合作论坛峰会，是首次在非洲举办的峰会。

在2015年峰会举行期间，习近平主席宣布提供600亿美元支持非洲的发展，以及十项合作计划，包括在非洲的工业化、减贫惠民、农业现代化等方面。非洲有很多国家，发展速度并不均衡。例如，在埃塞俄比亚、几内亚和坦桑尼亚等东非国家，从机场、港口、道路、桥梁、码头到体育场和其他建筑物等，中国帮助其发展互联互通和基础设施建设。中国甚至为非洲联盟总部大楼的建设做出了贡献。这些都是人们亲眼见到、亲身感受到的。中非合作给非洲带来了巨大进步。

2018年的中非合作论坛议题之一是将非洲项目纳入“一带一路”倡议之下。非洲国家非常希望参与到“一带一路”倡议中来。以我的理解，“一带一路”倡议始于那些古“丝绸之路”沿线国家，但现在倡议也延伸到非洲国家。我希望我们能让“一带一路”倡议在非洲大地上全新起航。

中国发展观察：2 0 1 8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是今年以来中国举办的规模最大、外国领导人出席最多的主场外交。峰会取得了圆满成功和丰硕成果，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中非双方一致同意构建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本着合作共赢精神，共同实施“八大行动”，推动中非合作提质升级，更好地惠及非洲人民。您如何评价2018年北京峰会？

多拉娜·姆西曼：中非合作论坛自第二届峰会至今已经取得了很多突破。今年的主题是“合作共赢，携手构建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我们希望中国和非洲可以不断增强发展中国家的力量。今年的论坛，非盟发挥更加积极、更强有力的作用。许多领导人都来到中国参加此次峰会，50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共聚北京。

非洲一直致力于实现非洲国家之间的列车通行。中非合作论坛积极推动这个计划。另外，环境问题是非洲的一个大问题。论坛聚焦在非洲大陆上正在进行的工程或项目，探讨如何更好地保护环境，遏制环境退化。我们已经开始针对目前在建的项目，思考应对环境生态和气候变化问题的方法。同时，中非合作论坛最独特的一点是助力非洲2063年愿景。无论如何，我们都将发挥自身的作用，并确保非洲和中国实现双赢的结果。

我经常讲，当召开峰会，所有的决策者汇聚一堂，通常会做出很多开创性的决策。大使们都参与了《北京宣言》的工作，我们已将这些信息传达到我们的首都。我认为此次峰会非常成功，习主席做出了新的承诺，以确保我们在过去几年取得的成就得到进一步提升。

我要向全世界说，中非合作论坛是跨洲国家之间、跨国组织之间合作的典范。中非合作论坛是南南合作的最佳范例之一。

“一带一路”首要任务是基础设施建设

中国发展观察：您提到“一带一路”倡议，这也是中非合作论坛的主要议题之一。我下面的问题是聚焦在基础设施这个话题，因为基础设施建设是“一带一路”倡议的支柱，从连接埃塞俄比亚和吉布提的亚吉铁路、乌干达的水电站项目，到正在埃塞俄比亚形成的纺织基地、肯尼亚的蒙内铁路，还有尼日利亚等非洲国家的公路网、大型桥梁、大型体育馆……您认为基础设施如何将非洲各国的人们联系在一起，如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多拉娜·姆西曼：基础设施建设不仅仅是基础设施，还是联结的纽带，沟通也是基础设施的一部分。非洲在互联互通方面做得不好。有时当人们去非洲旅行时，需要先抵达欧洲才能转到非洲国家，就是因为没有直飞的航班。道路条件也需要大幅改善。所以，我们非常需要基础设施建设。

“一带一路”倡议首要任务就是使道路畅通，使地区之间联通，使人们之间畅通无阻，随之而来的是贸易的发展、投资的进入。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基础设施，会阻碍我们实现想要实现的规划和目标。中国在基础设施上的投资和建设已经让非洲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中国与非洲各国在基础建设方面的合作已经超过其他国家。

因此“一带一路”倡议是非常务实有效的。没有一个国家是一个孤岛。我们需要与其他国家联系，首要任务就是基础设施建设，基础设施将世界各国相连。

中国发展观察：迄今为止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未来在哪些方面，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多拉娜·姆西曼：我认为基础设施是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基础设施建设一直处于中非关系发展的第一线，帮助非洲国家相互联系，帮助非洲与世界联通。

但是，当我们在着重发展经济交流的时候，我们常常忽略了民间交流。我们非常需要良好的民间交往，包括教育、医疗和旅游等诸多方面。实际上，一切都是由人建立的，即便是基础设施也是由人来实现的。民间往来促成更加良好的关系，那么中非关系将会变得更好。

中国是一个工业化程度很高的国家，在贸易领域也非常领先。我们希望能够从根源上学习制造业的技术，降低制造成本，通过出口商品改善贸易平衡的问题，以实现非洲制造业升级。

同时，制造业的发展也有助于解决商品价格下跌所带来的问题。两年前，商品价格下跌，非洲主要出口原材料所受影响巨大。未来，中国和非洲可以合作的领域之一是升级生产基地，对我们进行培训，提高我们产品的性价比和蕴含的价值。中国在工业领域积累了丰富的专业知识，非洲需要进一步提升工业化和制造业水平，这对南非和中国而言都是有利的。中国和非洲的发展水平不同，所以我们希望进行全面的改革。

现在有很多非洲学生到中国留学，他们会讲中文，了解中国文化，可以发挥中国和南非以及非洲之间新的纽带的作用。

我们也十分欢迎中国学生来南非学习。坦白说，很少有中国学生到南非留学，整个非洲大陆都很少有中国学生。

中国发展观察：您认为非洲国家未来将采取怎样的行动以及哪些计划，更好地参与到“一带一路”倡议中来？

多拉娜·姆西曼：在2015年中非合作论坛召开之前，习近平主席对南非进行了国事访问。南非当时对“一带一路”倡议的预测更多是偏向海洋领域的合作，因为我们国家大部分地区都沿着海岸线。我们有印度洋、大西洋以及很多的河流湖泊，但同时我们也是一个缺水的国家。中国有很多水资源。因此，“一带一路”倡议的一部分是蓝色经济、海洋经济，从船舶建造到水产养殖等等，但它不囿于此。这是我们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开始。

“一带一路”倡议帮助非洲发展基础设施，帮助非洲国家之间以及非洲和中国之间的互联互通。我想，这也是中国一开始建造省际桥梁的目的，实现地区之间的道路畅通。我们也可以在非洲采取同样的方法。人们可以从非洲北部“丝绸之路”开始的地方前往埃及和几内亚，之后通往非洲的其他地方；人们也可以从南部途经海洋，从南非进入非洲大陆的其他地方。如果能够首先为发展创造出互联互通的条件，那么“一带一路”倡议将会行稳致远。

近年来，“一带一路”倡议在亚洲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从斯里兰卡的港口发展到哈萨克斯坦的基础设施建设。现在“一带一路”甚至走到了希腊，发达国家也从“一带一路”倡议中获益。坦率地说，“一带一路”倡议是我了解到的当今世界最令人振奋的事情之一。这可能是中国在现代历史上所提出的最大的倡议之一。

“求同存异”

中国发展观察：大使阁下，非常感谢您。在本次采访的最后，请您分享一句您最喜欢的话，也许这句话可以代表南非的一种精神？

多拉娜·姆西曼：我想分享的这句格言只有三个英文单词“Unity in Diversity”，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差异下的统一”或者“求同存异”。南非是一个非常多元化的国家，有着形形色色的人，但是求同存异，和谐相处。这样一个人甚至一个国家才可能变得越来越强大。

最后，我想对广大的中国朋友们说，今天我受邀接受了“大使访谈”的专访。我认为这个栏目内容丰富，帮助大家了解世界如何看待中国在全球议题上发挥的领导力。我也阅读了其他参与“大使访谈”栏目的大使和政要们所分享的真知灼见。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方式，将世界各地的人们联系在一起。也正是体现了我刚才分享的那句话“Unity in Diversity”，我希望朋友们能够关注“大使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