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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社群与集体行动:粉丝群体的社会学研究
——以鹿晗粉丝“芦苇”为例

2018-10-17

山东社会科学 2018年10期
关键词:鹿晗芦苇社群

陈 昕

(中山大学 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405)

一、研究背景

“粉丝”这一群体逐渐活跃、进入大众的视野是从2005年《超级女声》选秀节目开始的。当年,湖南卫视主办的“超级女声”选秀比赛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股惊人的粉丝热潮。节目通过观众短信投票的方式将观众全方位的调动到了比赛当中,极大地提升了观众的参与感,“粉丝”甚至成为2005年的热词。在此之后,受到网络发展和“韩流”文化的影响,“粉丝”这一群体逐渐变得组织化、纪律化,他们集体行动的能力赢得了主流媒体的关注,但与此同时部分粉丝疯狂的举动也引来了外界的不少非议。“粉丝”似乎被贴上了“过度”“非理性”“脑残”等标签。

20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文化领域愈加娱乐化和商业化,出现了大量对娱乐偶像的崇拜现象,作为“粉丝”前身的“追星族”随之兴起。但由于过去传播技术的限制,“追星”往往是个人行为,而“粉丝”则更具有群体特性。大量的粉丝在虚拟的网络空间中进行互动,围绕共同的偶像形成虚拟的网络社群。粉丝群体产生了越来越大的社会影响,也引起了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与研究。

本文的研究兴趣起源于鹿晗公布恋情事件。2017年10月8日,鹿晗在微博上公布了自己的恋情,全文只有短短一句话:“大家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关晓彤”,引起了粉丝及网友的巨大反响。在短短一个小时内,鹿晗公布恋情的微博就有了近30万转发、40万评论和100多万的点赞。截至10月9日中午,这条微博已经有近100万转发、200多万评论和500万的点赞。这次事件导致微博在当天下午近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里陷入瘫痪状态。大量粉丝表示无法接受恋情的消息而选择脱粉,媒体则戏称这是一场“四千万少女的失恋”。

以往对社群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地理型社群,而对关系型社群,特别是其中的情感型社群研究较少。本研究将借用韦伯情感社群(Emotional Community)的概念。韦伯认为,情感群体的主要特征是短暂性、“多变的组合”、“不明确的性质”、缺乏组织和惯例化。韦伯将教会群体视为一种情感社群,它不同于世俗的、政治的或经济的共同体。笔者认为,粉丝社群也是情感社群,但与韦伯所说的教会这一类型的情感群体有着不同的特点和运行方式。粉丝社群是借助互联网聚集起来的、基于情感的、拥有共同目标的、个人在群体中只有单一角色的、在关系维度下而非空间维度下建构的社群。

基于对“芦苇”这一粉丝群体的调查,笔者将研究聚焦于粉丝社群的形成与具体实践。粉丝是如何在网络空间中建构粉丝社群、如何在社群内部进行互动的?粉丝社群是如何进行线上及线下集体行动的?粉丝社群又是如何创造归属感并解决社群合法性问题的?通过对以上问题的探讨,能够帮助我们对粉丝社群的形成条件、形成过程和结果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并与韦伯的情感社群概念进行对话。

二、已有研究成果及研究方法

(一)情感社群相关研究

1.情感与群体

情感在人类社会生活具有重要地位及意义。古典社会学中,孔德、涂尔干、韦伯、齐美尔等人都以各自的方式讨论过情感问题,他们意识到情感论题的重要性,但没有真正从现实社会背景中去研究具体情感问题[注]成伯清:《情感的社会学意义》,《山东社会科学》2013年第3期。。情感是一种建构性因素,许多社会系统是情感建构起来的模式化的社会关系,如宗教情感产生的宗教组织[注]潘泽泉:《理论范式和现代性议题:一个情感社会学的分析框架》,《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5年第4期。。情感在群体中更是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共同体的实质就是共同情感,人嵌入在家庭、邻里、教区、民族、国家甚至虚拟社区之中。

在勒庞看来,群体之中的成员受集体情感的影响会对自我失去掌控能力,成为“乌合之众”;但涂尔干的观点则更为积极,他认为集体的情感强化了共同的情感思想和价值,“集体欢腾”促进了社会整合。现在关于情感在群体里的角色的研究,大多偏向于涂尔干式积极的观点而不是勒庞式的消极观点。许多研究强调情感在群体中的重要作用:在成员相互联系、集体整合和集体身份上;在责任的分担和群体成员角色的协商上;在解决背叛或越轨行为的问题上;在协调组织目标上[注]GK Van, AH Fischer, ”Emotional collectives: How groups shape emotions and emotions shape groups”, in Cognition&Emotion,vol.30(2016),pp.3-19.。

情感会对群体产生影响,群体也会影响群体成员及外部观察者的情感、认知和行为。比如,在群体内进行感情分享,不仅有助于加强群体整合,还可以减轻个体面对消极事件带来的情感负担;群体内部成员比外部成员更容易受到情绪的传染;情感体验受群体成员感受到彼此相似性的影响,受害者与观察者越相似,观察者就越容易感到生气[注]GK Van, AH Fischer, ”Emotional collectives: How groups shape emotions and emotions shape groups”, in Cognition&Emotion,vol.30(2016),pp.3-19.。

2.韦伯情感社群与马费索利情感部落

在韦伯看来,情感群体实际上是一个“范畴”,也就是说,它本身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但它可以解释目前的情况。在《经济与社会》第六章中,韦伯重点讨论了宗教群体。韦伯指出,俗人会众是“把神的特定信众有效地组织起来的排他性宗教目的的联合体”,会众宗教是“一种具有多样化表现和极大流动性的现象,只有在俗人以积极方式被长期组织起来的时候才可以使用这一术语”。因此,教会作为情感社群,建立在对某一个神的特定信仰上、具有排他性、多样化的表现形式、流动性和组织性。

马费索利在韦伯情感社群的基础上,提出情感部落的概念。在马费索利看来,部落作为情感共同体的隐喻,可以共享价值观,并找回自身基本价值观[注]许轶冰:《对米歇尔·马费索利后现代部落理论的研究》,《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1期。。隐喻有助于理解、却不提供解释,帮助人们理解事物意义而不直接揭示事物的意义[注]许轶冰:《米歇尔·马费索利和他的后现代性》,《江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因此,对于部落隐喻并不存在准确的定义,大体上指因相同感情聚集起来的人群和与之相关的各种关系。

马费索利指出部落主义是变化的、流动的和不可测的,它具有以下几个特征:情感星云;非定向地在一起;宗教模型;可选择的社交;保密法则。马费索利的情感社区或情感部落的最本质特征就是“在一起”,社会关系具有神圣性和“集体感性”[注]王宁:《自目的性和部落主义:消费社会学研究的新范式》,《人文杂志》2017年第2期。。个人是包含在集体中的,只有在集体的社会关系中,个人才能感受到自己的价值,这种关系有可能是真实的也有可能是臆想的。在情感部落中,人们无意识与他人采取同样的行动,在大型集会、音乐、体育、宗教或文化的热潮中,存在一种对于异常事物、对于超越个人特殊性的整体的投入[注][法]米歇尔·马费索利:《部落游牧性》,许轶冰译,《江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这就是“狂欢”的概念,是激情的共享、是社会的情感同化。

(二)粉丝社群相关研究

与西方相比,中国粉丝文化研究起步较晚,在2005年“粉丝热潮”兴起后,这一话题才逐渐进入学者们的研究视野。从知网的数据直观来看,2005年后粉丝文化相关研究发文量总体呈逐年上涨趋势。近两年随着大众文化的兴起和粉丝群体的不断拓展,学者们对这一话题的关注度也不断提升。

图1 知网粉丝文化研究发表文章量

1.媒介与粉丝文化变迁

粉丝文化变迁与媒介的发展密不可分。从传统媒介到新媒介,粉丝文化的内涵不断扩张,表现形式也越加多样化。

传统媒介主要包括收音机、电视、电子媒介产品,传播方式相对固定单一,“粉丝”大多出于个人审美需求而被偶像所吸引。由于传播方式的局限,粉丝只能在小范围内进行交流,缺乏沟通的平台。偶像和粉丝之间存在很大的距离,没有直接的沟通交流。偶像作为高高在上的仰视对象,具有较高的地位和话语权。人们在粉丝文化消费中处于被动的地位,成为“单向度的人”[注]陈庆婷:《媒介环境下中国粉丝文化的变迁及其演变规律研究(1978年—今)》,兰州大学硕士论文,2015年。。

数字化技术的发展跨越了时空的隔阂,改变了人们之间的交往方式。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媒介的出现引爆了后现代消费主义粉丝文化的狂潮。互联网海量资源使得粉丝能够第一时间获得关于偶像的信息,这极大地拉近了粉丝与偶像之间的距离。粉丝角色也随之发生了转变,从以往单方面被动接受的角色转向主动生产创造的角色。粉丝结合自己的情感需要、人生体验对偶像文本进行再解读,成为“生产型受众”,偶像文本依托贴吧、微博等网络渠道得以传播扩散[注]王策:《网络时代“粉丝”受众对偶像文本的解读和传播》,辽宁大学硕士论文,2012年。。网络为互不相识的粉丝们提供了一个媒介,形成了粉丝虚拟社群,并在社群内部建立起自己的纪律和规章制度。

2.网络空间中的粉丝社群建构

网络粉丝社群建立在对同一个偶像的同一份喜爱之上,他们可能来自不同的地区、从事不同的工作、拥有不同的性格,但是出于对同一个偶像的热爱他们聚集在网络空间中,互相分享偶像信息、分享自己的情感体验。粉丝社群的建构从同一个名字开始,拥有了同一个名字,就拥有了同一种身份,清晰地把“我们”和“他们”区分开来。几乎每一个粉丝群体都拥有自己的称号,这些称号有些来自官方、有些来自粉丝、有些则是约定俗成的。如,李宇春粉丝名为“玉米”,张杰粉丝名为“星星”,而本次研究对象鹿晗的粉丝名是“芦苇”。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网络粉丝社群虽属于非正式群体,但有自己的一套群体规则,通用的规则体系约束了粉丝的行为,共同完成了空间的建构[注]参见申凡、钟云:《网络粉丝群体心理研究》,《南京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卿晨:《网络社区中粉丝群体的社会认同研究——以韩流粉丝群体为例》,华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5年;王艺璇:《悖论的合法性:网络粉丝社群对粉丝形象的再现与生产——以鹿晗网络粉丝社群为例》,《中国青年研究》2017年第6期。。粉丝大多聚集在各类贴吧、微博、论坛当中,社区的边界是无形而有力的,需要相应的准入机制来判断申请加入某一网络粉丝社区的人究竟是否符合粉丝身份,从而达到净化社区内部环境的目的。如某些贴吧设置了关于偶像相关的问题来判断申请者对偶像的了解度,又或是某些群管理者对申请者的社交账号记录进行核查,以此来判断申请者对偶像的忠诚度。通过准入机制的筛选,能够保证将粉丝中具有较高忠诚度、乐于分享的粉丝抽离出来纳入社群当中,提升网络粉丝社群的活力和影响力。

除了准入机制,在加入粉丝社群后,社群管理者会发布相应的社群管理规则,以保证社群内部的秩序[注]参见申凡、钟云:《网络粉丝群体心理研究》,《南京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郭雅莹:《新媒体语境下的粉丝文化研究》,西南政法大学硕士论文,2013年。。如在“骂战”中坚守“不人参”“不上升”原则,即不进行人身攻击、只针对粉丝群体不上升到偶像。但粉丝社群的规范并不具有权威性,难以对每个人都形成约束,在规范执行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偏离者。对违背了社群利益与规范的成员,网络粉丝社群往往采取心理上的排斥来惩罚偏离者,更有甚者会转而攻击偏离者,使其不得不退出粉丝圈。

在网络粉丝社群内部也存在等级制度和权力分层[注]参见潘曙雅、张煜祺:《虚拟在场:网络粉丝社群的互动仪式链》,《国际新闻界》2014年第9期;卿晨:《网络社区中粉丝群体的社会认同研究》,华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5年。。在BBS中,就存在因在线时长、发帖数量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标签分化,这种分化是“看得见”的。标签的等级分化直观证明了粉丝在群体内部的投入度与影响力,和群体中的地位、声望、权力等隐性资本相挂钩。除了“看得见”的分层,粉丝社群内部更多的是“看不见”的分层。粉丝之间掌握的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的不同,导致了粉丝社群从边缘到中心、从底层到顶端的纵向分化,每个粉丝成员都有属于自己的群体身份与等级位置。各类不同的资本导致了粉丝对偶像信息掌握程度的不同,正是通过对信息机制的控制,一些粉丝在群体内部获得了足够的话语权。

3.网络粉丝社群的身份认同

麦奎尔曾指出,媒介的发展使用不仅影响着人们具体的媒介行为,而且也主导着媒介之于受众的意义。网络粉丝社群对媒介的使用与日常生活经验息息相关。通过参与网络粉丝社群,粉丝进行自我身份的多重建构,获得了自我身份的确认[注]黄怡:《新媒介环境中粉丝群体的身价认同建构——EXO网络粉丝群个案研究》,四川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5年。。粉丝在日常生活语境的媒介使用中展现不同的自我形象,主动区分社会角色和粉丝角色,在不同的情境下来回切换两种身份。偶像的形象对粉丝来说是理想自我的镜像投射,也是一个安全的过渡性领域,从偶像身上,粉丝们获得了情感寄托,也逐渐建构了自我完整的、稳定的统一身份。

网络粉丝社群通过共享认同话语、词汇和身份,确认了内群体和外群体之间的边界。借助虚拟的网络社交平台,粉丝们可能将线上的虚拟关系发展为线下的长期可维系的趣缘性社会关系,在粉丝社群中寻找到认同感和归属感[注]陆烨:《自媒体时代粉丝文化的网络民族志研究——以TFBOYS粉丝群体为例》,西南大学硕士论文,2017年。。粉丝们共同参加各类线上线下应援活动,集体消费偶像周边产品与偶像建立间接互动,粉丝的群体认同在这些互动中不断形成并最终得到确认。

相对于粉丝社群的内在积极认同,公众对粉丝的外在认同却由于部分粉丝“过分”和“疯狂”的举动而趋于消极。外界公众对粉丝群体不乏质疑的声音,甚至给他们贴上了“脑残粉”“不理智”等负面的标签。面对外在的污名化现象,粉丝社群采取了一系列积极的应对措施,与外部群体进行对话,在“博弈”和“协商”中完成自己的身份建构[注]参见黄怡:《新媒介环境中粉丝群体的身价认同建构——EXO网络粉丝群个案研究》,四川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5年;卿晨:《网络社区中粉丝群体的社会认同研究》,华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5年;王艺璇:《悖论的合法性:网络粉丝社群对粉丝形象的再现与生产——以鹿晗网络粉丝社群为例》,《中国青年研究》2017年第6期。。网络粉丝社群将体系制度化,用制度赋予粉丝形象、约束粉丝行为,减少社群内部矛盾。网络粉丝社群还积极建构“粉丝行为,偶像埋单”逻辑,来减少粉丝带有攻击性的行为。除此之外,粉丝社群还通过组织一系列的公益活动及实践活动来传递社会价值观念并践行社会文化规范。由此可见,粉丝们为改变社会公众对粉丝的刻板印象,主动改变并生产新形象,呼吁理性与秩序,在主流社会中为自己和偶像争取话语权。

总结而言,中国粉丝文化研究发展十余年来,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但仍然存在许多值得探讨之处。现阶段,粉丝研究在传播学、心理学和营销管理学领域的研究成果较多,但从社会学视角出发的研究尚显不足。

本研究试图从社会学的视角与韦伯所提出的情感社群概念进行对话。J.R.Gusfield 从两个维度将社区分为两种类型: 第一种是从社区的区位和地理意义维度定义的地理型社区(territorial and geographical community);另一种是从人际关系和人际交往中的情感联结维度定义的情感型社区(relational community)。在此基础上,引入韦伯的行动类型,将行动区分为工具理性行动和价值情感行动两个维度,由此得到如表1所示的四种不同社群类型。

表1 社群类型表

以往的研究更多关注于地理型的社群即传统社群和城市社群的研究,对关系型社群的研究较少,其中对情感社群研究更少,而粉丝社群就属于情感社群的一个典型。基于对以上社群类别的划分,笔者将粉丝社群定义为基于情感的、拥有共同目标的、个人在群体中只有单一角色的、在关系维度下而非空间维度下建构的社群。在单一角色这一特征上,粉丝社群和组织相类似;但与组织不同的是,组织是基于工具理性行动的,而粉丝社群是基于情感行动的。这一社群类别目前还很少有学者进行研究。

以往粉丝文化研究常常以个体或小群体为单位,而非以社群为单位进行研究。粉丝社群作为情感社群并非是统计集合体,而是有机群体。粉丝社群有一定的组织,尽管其结构十分松散;也有共同的目标,即维持对同一个偶像的崇拜和喜爱。

对粉丝社群的研究,在学术层面上,可以弥补现阶段对情感社群研究的不足,帮助我们提升对韦伯提出的情感社群概念的认知和重视;在应用层面上,可帮助商家了解粉丝社群特征,推动粉丝经济的发展,同时促使政府重视偶像的影响力,引导偶像承担发挥社会责任,推动粉丝文化稳定发展。

(三)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用深度访谈法。使用半结构式的访谈提纲,进行个人对话式的访问,了解当事人的经验、观察和体会,以揭示潜隐的关于特定行为、动机、目的和感受。通过对鹿饭的追星过程、在饭圈互动情况的了解,探索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为研究积累丰富的素材。本研究辅助采用线上观察的方法,通过对鹿饭贴吧、微博超话、个站等网络社区的观察,以期能够更加了解粉丝群体内部的规则和交流方式,获取经验性研究材料。

本次研究一共对14位受访者分别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深度访谈,受访者具体信息如表2:

表2 受访者基本信息表

在以往研究成果和现有访谈资料的基础上,笔者归纳总结了如图2所示的研究框架图:

图2 研究框架图

三、粉丝社群的形成及结构特征

(一)围绕偶像文本的兴趣群体

在互联网空间中,粉丝们围绕着共同的偶像文本进行交流互动,逐渐形成粉丝社群。粉丝的互动平台主要包括微博、百度贴吧、QQ群、论坛等,粉丝之间的交流方式也多种多样,并不拘泥于一种形式。粉丝间的互动方式主要包括发表新帖、回复帖子,发私信进行私下交流,建立QQ群、微信群和微博群等群聊。

“这个就是一个自萌的小群体,就包括百度贴吧,它就是一个自萌的小群体吧。就是发帖,然后就各种聊啊什么的。包括微博,微博它也是有群的嘛。包括,就一些大粉,就是有几千多的,就上千的,有上万的(粉丝)那种大粉,发一条微博下面也是有评论有互动的。这种粉丝间的互动其实是好多种的,就不仅仅局限于线下,也不仅仅局限于一些QQ群,就各种方式。”(河倾月落)

在粉丝的小圈子中,粉丝们超越了身份和地域的限制,在匿名的空间里围绕偶像文本进行互动。她们聚集在偶像的周围,分享偶像最新相关资讯。她们讨论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分享同一种感情,在共同话题和情感共鸣下寻求一种归属感。粉丝们之间的交流往往具有排他性,只有粉丝内部成员才能相互理解。

“经常会跟其他鹿饭分享图片之类的。有几个交好的鹿饭,会说一下个人的问题,当然话题基本都是鹿晗。”(小柒)

“问:你们都会大概聊一些什么内容?

答:就比如说他最近在干嘛呀,然后他发的这个微博是什么意思呀,然后他的ins有多久没有更新啦。调侃他呗。”(曦似鹿少年)

(二)圈内粉丝关系的拓展

网络超越了空间甚至时间的限制,拓展了人们交往的方式。网络社区不仅维系了现实生活中的人际关系,还发展出新的社会互动。

粉丝们加入虚拟社群的最初动机是对同一个偶像的喜爱,拥有共同兴趣爱好的粉丝之间具有天然的亲近感,在微博、贴吧和群聊中,粉丝间建立起较为稳定长期的关系,从而在心理上产生对群体的依赖感。这种基于共同偶像的粉丝关系有时会拓展开来,发展成现实生活中的亲密朋友关系。

“我现在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啊也在兰州本地,我跟她也是在这个群里认识的,我们俩是同级。所以说共同话题特别多,现在是属于特别好的朋友的那种。也就是说因为鹿晗我现在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两个人有特别多的共同语言,这也是非常始料不及的一点,但是朋友之间确实特别好。”(惜子)

“我们经常打电话,然后是在一个exo的群里认识的。她把我加上以后,就一直聊天聊天,后面就感觉这个不错,就互相有电话微信之类就开始联系了!”(曦似鹿少年)

受访者中有不少人表示在饭圈交到了好朋友,她们讨论的话题不再仅仅局限于鹿晗,而是拓展到现实生活中的工作和学习上。由此可见,互联网中的匿名互动关系在粉丝社群中逐渐发展为稳定的现实人际关系,粉丝之间形成一种模糊了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的情感交流方式。

(三)清晰的规则体系

网络虚拟空间是粉丝社群沟通交流的场所,在这一网络空间中,存在着与其他空间的边界与区隔。而规则就是用来约束粉丝行为、划分边界,在规则的作用下完成网络粉丝社群的建构。

社区的边界是无形而有力的,加入某个社区后便获得了某种身份,也就需要按照该身份的约束去行动。鹿晗粉丝聚集数量最多的网络空间是百度鹿晗吧,鹿晗吧共有350多万粉丝关注,帖子数量高达4500多万,是粉丝较为活跃的社群空间。作为最大的鹿晗粉丝社群,为了更好地对贴吧进行管理,鹿晗吧发展出了一套完整的吧规,并且由管理者不断进行完善。在由鹿晗吧工作组发出的“百度鹿晗吧吧规[2017年修订版]”一帖中,详尽地涵盖了删帖基本规定、分类贴的详细要求及规定、违规处理和加精标准(见图3)。

在新媒体快速发展的微时代,微博成为粉丝们交流沟通的重要网络空间。百度鹿晗吧在2011年开通了新浪微博账号,至今已拥有220多万粉丝,并且负责主持鹿晗超级话题。新浪微博超级话题与百度贴吧类似,是兴趣同好者聚集的网络平台。大量的粉丝聚集其中,遵守同一套规则体系、交流偶像相关信息、表达对偶像的喜爱。

(四)管理层级分明,等级地位的划分

粉丝社群内部不仅规则清晰,还拥有一套完整的管理体系。访谈对象河倾月落曾经做过百度鹿晗吧甘肃分会微博的微博管理,根据她的描述,鹿晗吧微博管理下分美文、美图、转发等板块,各板块管理者互相沟通、各司其职,其上由分会会长进行统一管理。

图3 百度鹿晗吧吧规(部分)

“我当了两个月的微博管理,是百度鹿晗吧甘肃分会的,就每天早上会发早安博,晚上会发晚安博…… 然后中间就转发鹿晗的、转发鹿晗工作室的、转发鹿晗吧的,就是比较大的,大吧转发的再转过去。然后有的时候发一些自己原创的。因为百度鹿晗吧当中,下面有美文,分管美文的,就他要写文章,然后美图,还有会长什么,他发东西的时候也帮发一下。”(河倾月落)

层级分明的管理制度中,每个粉丝有自己的身份和等级位置。以超级话题为例,每一个超级话题都设有主持人团队,最高人数为三个主持人和十个小主持人,主持人团队有义务维持好整个超话的内容和氛围,主持人拥有屏蔽不良帖子和用户、加精优质贴等权力。普通粉丝则通过签到、发帖、评论等获得经验值,提高相应话题等级。超话中等级从LV1—LV18逐渐提升,每个等级都有自己的专属头衔,如LV1是初级粉丝、LV10是知名粉丝、LV18是精神领袖。这种等级划分可以使其他粉丝一眼识别出该粉丝作为群体一员的参与程度,从而直观反映了粉丝在社群内部的地位、声望和影响力(见图4)。

图4 粉丝社群等级划分

图5 鹿晗获吉尼斯世界纪录

有些粉丝拥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可以掌握普通粉丝无法接触到的其他信息和他人进行分享。这类粉丝往往由于掌握着重要的资源而受到圈内粉丝的追捧,在粉丝社群中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在核心活跃粉丝带领、普通粉丝参与、路人粉丝支持下,粉丝社群得以不断发展壮大。

“比如说鹿晗新接了一个广告,然后我们就会去,因为有些还是有一些资源就是朋友啊人脉之类的,然后就会去挖他的一些还没有爆出来的消息啊,然后就在群里分享这样。”(小海)

通过程式化的集体规范,粉丝在社群内部建立起了合法化的话语逻辑。作为非正式的情感社群,这种合法化机制维系了粉丝间松散的联系,规范了群体行为。

四、粉丝社群的集体行动

(一)线上集体行动

1.创造数据

粉丝圈中,“鹿晗效应”常常为鹿饭津津乐道。“鹿晗效应”最初是指粉丝们模仿鹿晗的行动,后来演变为一种特殊的追星现象,有关鹿晗的一切都会被粉丝大量点击、评论及转发,鹿晗参与的许多榜单投票也常常遥遥领先。因此,鹿饭这种有组织、有纪律的追星行为被称为“鹿晗效应”。

“鹿晗效应”引发的最为轰动的事件是2012年9月10日,鹿晗转发的一条曼联球迷俱乐部的微博,该条微博评论数高达1316万条,创下了吉尼斯世界纪录。而在他发出的其他微博中,超过50万条次评论的比比皆是。

“之前是约定他生日那天,要给他刷够1314万的留言,正好卡在那个数据。所以,只要跟鹿晗有关的,包括微博啊贴吧啊就会到处宣传,就会有粉丝自发跑过去刷。虽然刷的都是很无意义的话,但是数据就是在那里(笑),所以就会很努力地刷。”(司沅)

贴吧、微博个站等会整理相关链接及投票教程方便粉丝进行投票,并且通过每天汇报情况来营造紧急感和压迫感,不断提醒粉丝。由于涉及与其他偶像的竞争,对粉丝来说需要团结一致,每个人都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这种强烈的参与感和使命感促使粉丝投入精力参与到活动当中去,甚至已经成为一种日常生活习惯。

图6 鹿晗吧每日签到及投票链接

图7 鹿晗吧每日净化任务

“还有微博的投票嘛,就从他exo就开始投票,大部分都投了。……如果你上微博,你关注那些大吧啊,你会发现它上面营造的各种就是,如果你不投票他就会降下来,所以确实就是,作为粉丝还是希望他能够保持第一名的。”(阿飘)

“抡博这些东西都是,基本上都算是日常了吧。中午如果没有作业的话,我可能会去打个榜,大概就打个二十几分钟吧。就是抽时间来做。”(团子)

通过大量的投票、转发、评论等,鹿饭创造出一个又一个令人啧啧称奇的数据,为偶像博得了热度和关注度。由于网络媒介的支持,粉丝从以往被动的“无权者”转变为主动参与偶像流量制造的“推广者”,充分展示了粉丝在网络时代的话语权。

2.维护偶像形象

在鹿饭眼中,鹿晗是“干净”“温暖”“有礼貌”“诚恳 ”“努力”的邻家大男孩儿,而鹿饭也努力向外界宣传并维持鹿晗的这种形象。在鹿晗吧的微博中,除了每日签到、投票任务,还有每日净化搜索任务。粉丝们通过大量点击此类搜索,以确保鹿晗在新浪微博中的搜索关键词都是积极正面的。

特别是在一些和其他家粉丝起冲突的特殊时期,鹿饭更是不遗余力地进行净化,同时呼吁谨言慎行,不发表攻击侮辱性的言论。饭圈内部用“粉丝行为,偶像买单“的逻辑来约束鹿饭的对外行为,积极建构鹿饭对外形象,从而宣传鹿晗的正面形象。

“去年,还是今年,就跟井柏然的粉丝嘛,盗墓笔记出来的时候,有那个冲突的时候,还是会去净化啊。还有就是经纪人怎么怎么了的,也不是说去攻击,但就跟着那些比较理智的粉丝一起去净化吧。”(阿飘)

(二)粉丝消费实践

在消费社会中,“消费什么”已经成为个体获取意义和得到认同的一种重要途径。对粉丝群体来说,消费偶像相关的产品更加具有文化意义。在消费的过程中,粉丝通过产品获得了自己的身份意义,表达了对偶像的情感认同。这种注重粉丝在消费过程中的情感因素的经济模式,即是“情感经济”。娱乐工业将粉丝情感转化为巨大的消费力,全面调动消费者的参与和投入。

鹿饭的消费实践主要体现在积极购买实体及数字专辑、购买其代言的周边产品、支持鹿晗出演的电影这三个方面。

“问:他不是也会出数字专辑之类的?

答:嗯,就买很多啊!就买了之后然后就送别人。”(小海)

“我已经,柜子里所有都已经塞满了。我有一柜子,有一大箱子,还有一抽屉,全是那些东西(周边)。”(关关)

“我平常哈,看电影是会看剧情。但是因为他去客串了一些电影,真的看简介就是一些烂片,但是我居然也去看了。”(小笼包)

粉丝的购买力虽主要由情感推动,具有一定的盲目性,但在具体的消费实践中,粉丝依然保有理性考量。在访谈中,一些鹿饭表示会根据自身的经济能力和购买需求来决定是否购买鹿晗代言的产品,但在同等情况下优先考虑鹿晗代言的产品。

“买主要还是有用,而且买得起的买一下。也不会就是说什么太影响生活这个样子。就比如说牙膏啊这样子,就这些东西。

问:就是能平时用的上的东西?

答:对,像牙膏,还有以前那个牛奶。对,基本上就是这些。就是相当于,同类有选择的话就是选择他代言的那一款。”(落露为霜)

粉丝消费的对象是附着在商品上的符号,而并不仅仅是商品本身。在消费的过程中,粉丝完成了自我身份符号的建构,消费偶像相关产品是向他人揭示“我是谁”的重要方式。

(三)集体应援活动

饭圈内部会组织许多集体应援活动,来表达对偶像的支持。应援活动形式多种多样,包括演唱会应援、生日应援、电影应援、慈善应援等。应援活动是粉丝与偶像之间的一种间接互动方式,包含了粉丝对偶像的深厚情意,是对偶像的情感呈现。通过应援活动,粉丝与偶像间建立起亲密的联系,使得粉丝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每年鹿晗的生日应援是鹿饭所做的最重要的应援之一。受访者团子是百度鹿晗吧甘肃分会的其中一员,她向笔者详细描述了某年生日应援的场景:

“一次是鹿晗过生日,去做生日应援,就是在那个黄河边吧。来了好多人,然后手里都拿那个……分会会长,他会给我们粉丝发那个横幅之类的。然后他们也会打印一些就是那种特别大的那种海报之类的,然后就拍拍照片啊。我就记得当时我们所有人坐在那里,有人给我们拍照。然后我们在那里喊口号的时候,周围都是一圈人都在看着我们(笑)。”(团子)

鹿晗参演的电影上映时,粉丝也会组织包场,为电影冲票房。在组织活动的过程中,鹿饭时刻不忘在外的形象,强调素质、纪律等,以期给外界留下良好的印象。

“问:大概是什么样的方式呢?

答:嗯…… 首先就是报名嘛,报名了之后当天定好了时间,然后我们就去。去了之后,那里就会有专门的负责人给你发手幅啊应援物品之类的,然后之后我们就进去,大家就先组织好嘛。组织好进去坐好之后就看电影,看完之后就安排走的时候把垃圾什么的都带走,然后注意卫生什么的。”(曦似鹿少年)

慈善应援是粉丝为偶像宣传造势、打造公众形象的重要途径。通过组织慈善活动,粉丝社群向社会传达共有的价值观念并践行社会文化规范,引导粉丝做利人利己之事。除了在粉丝社群内部鼓励社会参与,粉丝还向外界进行号召,动员除粉丝社群之外的群众参与。

“就是找一个地方先集合嘛,然后一块去到那个福利院去找孩子们。然后我们一般都是会捐一些钱啊之类的。建一些群,就在群里面会有人,有专门的……我们一般都是私发给那个管理的,比如说副会长啊、会长啊那些人。然后他们买一些食品呀或者日用品,就会去送给他们。也有时候就是会去直接捐钱,就去把钱送过去这个样子。还会合影,再从微博上发出去,大吧会转发,就会有更多的人看见,也算是一种号召吧。”(惜子)

粉丝们组织线下应援,通过集体行动的力量不断拓展壮大粉丝组织、增强个体在群体中的认同感以提升群体的凝聚力。在应援的过程中积极生产建构粉丝的新形象以改变外界认为粉丝是“疯狂的”“不理智的”等负面看法,同时也为偶像塑造了正能量的形象,对外建立起粉丝社群的合法性。

(四)动力机制及合法性问题

在情感推动下,粉丝自愿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参与到和偶像相关的线上线下的活动当中去,从而形成集体行动的力量。“鹿饭”是一个群体,更是一种身份符号。在这个身份下,鹿饭共享着对偶像的同一份情感和同一套话语体系。

“就是喜欢啊。喜欢他才会去支持嘛,不喜欢当然不会去看啦。”(关关)

“像养成一样,你通过小小的努力就可以让他变得更好。其实就有一种满足感,在某种方面就是粉丝的某种自我满足感。……就是感觉我自己喜欢的人更加有名,被更多人喜欢。不管怎么样事实摆在那里,你们不喜欢也好喜欢也好,他就是那么有名,就会很有成就感吧。”(司沅)

受访者司沅指出,对偶像的支持包含着与偶像共同成长的意味,看着偶像进步使粉丝获得了巨大的成就感。购买偶像的周边产品更是粉丝希望通过消费的力量使得商家认识到自家偶像的商业潜力,提升偶像的知名度和曝光度。

“往往这个还蛮有倾向性的,我觉得如果替他消费的话,他的商业价值……就是商家可以看到,我请鹿晗做代言人他的转化率很高,那以后就更多的人会找鹿晗。所以我想让他更好、更红。”(Sharon)

与以往的粉丝经济不同,不是由市场操控制造商品,创造粉丝消费需求,而是反过来,由粉丝的消费投入形成粉丝经济现象,从而影响市场,创造投资需求。粉丝已不再是以往被污名化的市场所操纵的“无理性”消费群体,而是主动消费实践的参与者。他们深知粉丝经济的力量,并试图通过这种力量来影响明星形象的塑造过程。

粉丝社群对内对外采用不同的方式去解决合法性问题。在社群内部,通过集体化仪式规范建构“芦苇”身份,使粉丝拥有归属感,赢得内在合法性。而在社群外部,粉丝群体在主流文化中是一个“非主流”的群体,甚至被公众贴上种种“污名化”的标签。在被边缘化的危险中,粉丝通过有秩序的、理性的集体行动力量进入公众的视野,积极建构社群外部的合法性,争取社会的关注和认可。

“只是想做一些事去反驳网友所谓的‘鹿晗粉丝社会毒瘤’。”(小柒)

“包括鹿晗吧做一些公益,我觉得很有意义,就一个双赢的嘛,又能帮助那些小朋友,然后又能就是为大众弘扬更加好的一个鹿晗的形象吧,塑造一个。”(河倾月落)

(五)情感波动对粉丝社群的影响

粉丝社群是典型的以情感力量维系的情感社群,在外界事件的干扰下,如若社群内部成员的情感发生了变化,丧失了对偶像的崇拜或喜爱之情,个人会选择退出该社群;更有甚者,粉丝“因爱生恨”,转为黑粉,攻击偶像及社群内部成员。

以鹿晗公布恋情事件为例,这一事件导致了大面积的脱粉现象。许多粉丝表示,她们觉得自己的情感受到了伤害、没有获得应有的尊重。

“我真的觉得对他喜欢了那么久的,真的是致命一击,能够让我在那一刻决定,我从此不喜欢他了……之前觉得他是疼粉丝的,现在觉得他是不尊重粉丝的。”(鹿瞎了眼)

对尚未脱粉的粉丝来说,这次事件也是一次极大的打击,影响了他们对鹿晗的情感态度和情感投入。

“问:所以你对他的情感是有变化的?

答:肯定是有变的,肯定是没有之前那么喜欢他了。”(慢慢)

核心粉丝的流失对情感社群的影响最为严重。核心粉丝往往是付出最多精力和金钱、掌握最多资源的,他们的退出使得饭圈经历了一定时期的动荡和力量的重构。鹿晗公布恋情以后,追随鹿晗最久、粉丝数高达40万的站子朝鹿停止了运营,站主表示脱粉。受访者小海曾是饭圈活跃粉丝,在经历这次事件后也离开了饭圈。由于掌握足够的话语权,大粉的情感波动也会影响到周围人的态度,结果往往产生一些抱团现象,如小海所说的集体脱粉。

“之前说有一个小圈子嘛,也都是混饭圈的,然后就我们就一群人在那讨论,然后就越说越气越说越气!(笑)对,气急败坏,怒脱饭!”(小海)

以情感为联系纽带的情感社群,在共有的情感力量推动下十分团结、坚不可摧,但一旦成员之间共同的情感目标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社群就存在解构的危机。

五、总结与讨论

与韦伯以教会群体为例提出的情感社群概念相同,粉丝社群作为情感社群的一个类型,也是围绕着同一个情感对象建立起来的社群,具有明确的排他性。并且,如前文所述,粉丝社群也与教会群体一样,具有一定的组织性和流动性。但两者之间也有诸多不同之处:教会群体是线下情感社群,而粉丝社群依托虚拟的互联网空间聚集起来进行集体行动,线下活动是线上活动的延伸。粉丝社群对内营造归属感,对外构建合法性,它的形成过程、结构特征以及行动有其独特的特点。

粉丝社群是围绕共同的情感依赖对象所形成的情感社群,在核心粉丝的号召下,社群内部自觉形成了一套清晰的规范体系和等级结构,建立起对内的合法性机制,实现了社群内部的有序性。粉丝社群的动力机制是对偶像的情感,在情感力量的推动下,粉丝积极投入到线上线下的应援活动当中去,形成了集体行动的力量,促使社会关注自家偶像所带来的经济效应,积极生产“有理性、有秩序”的粉丝新形象,争取社群对外的合法性。在积极的粉丝互动以及应援过程当中,粉丝间共享了同一套规则和话语,以群体的方式和偶像之间产生了联结,从而使粉丝切实感受到自己是粉丝社群中的一员,形成了对粉丝身份的认同,创造了粉丝对社群的归属感。当粉丝对偶像的情感发生波动时,社群会随之发生变化,有可能解构,亦有可能重组。

本文对粉丝社群的研究,不仅有助于我们重新审视情感社群在社区研究中的重要性,而且还提出了粉丝社群作为情感社群其中一个类型的独特性,弥补了韦伯对情感社群阐述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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