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如歌如泣的时代挽歌
2018-10-15陈家仪
陈家仪
《茶馆》是由老舍编剧,焦菊隐导演的一部展现近半个世纪社会风云变化的话剧。其主演包括于是之、郑榕、蓝天野、梁菁、英若诚等专业的一线话剧演员。话剧主线讲述的是茶馆老板王利发一心想让父亲的茶馆兴旺发达,为了达此目的,他八方应酬,磕头作揖,但严酷的现实却使他常常被嘲弄,最终被冷酷无情的社会所吞没的故事。“茶馆”是一个具有典型“中国符号”意味的特殊场景,形形色色的人们在此汇集,演绎着一幕幕世态百相。《茶馆》主要为观众展现了人性善恶的展览与审视、入木三分的人物塑造与时代落幕的哀悼挽歌三个部分,可谓是一幅宏大的世态风俗画卷。
一、人性善恶的展览与审视
《茶馆》的故事全部都发生在一个坐落于老北京城的裕泰茶馆里,在茶馆这个极具老北京特色的场景之中,各色各样的人物依次登场,三教九流齐聚一堂,演绎着时代的风云变幻。贩卖人口的刘麻子,行将就木的老太监,靠吃皇粮的旗人,卖女求生的老农,爱国民族资本家秦仲义,务实精明的王掌柜,正直善良的常四爷,欺压百姓的警察,替人看相的术士,等等七十多个人物,在茶馆里对话和交互。茶馆是一个大容器,容纳了不同阶级,不同处境,不同利益诉求的诸多人物在同一场景之中,而且作为一个公共场所,里面的故事私密性被破坏,不同的人可以参与到同一个故事之中,因而有了不同的视角和感受,这在一个小小的舞台中达到的效果是空前的甚至是无法超越的。茶馆的场景选择为话剧的故事编排创造了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然而不管是怎样性格的人在时代的洪流中,对于自己的命运都显得无能为力。就像余华的《活着》里一样,小人物面对解放战争、大跃进运动、三年饥荒等等这些时代的冲击时,是渺小无力的,只能斗争着活下去,而“茶馆”就是复杂的社会形态下所展示、暴露的人性善恶的展览馆和审视者。
二、入木三分的人物塑造
《茶馆》中刻画得最细腻、丰富的两个人物,一个是比王利发胆大,比松二爺强硬的正直而仗义的行动派——常四爷;另一个是用尽毕生心血追求实业救国,最后却人财两空的秦二爷。常四爷是一个没落满清贵族的典型人物。老舍笔下老封建的懦弱、胆小,新派市民的做作、贪婪,为官者的唯利是图,在野者的“莫谈国事”无一例外都给《茶馆》添加了悲剧主义的色彩,令人胆寒,但是常四爷的每一次出场几乎都能给绝望冰冷的气氛带来一点温度。常四爷是茶馆里塑造得最生机勃勃的人,他明辨是非,身处困境却始终心系家国天下。他是《茶馆》里第一个因谈国事被抓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谈国事的人。他真心地深爱着这个国家,可是正如他所说“我爱咱们的国呀,可是谁爱我呢?”最终,他在经历半辈子的打击、碰壁后也被也被硬生生摧毁了。另一个代表人物秦二爷在一生的心血——亲手创办的工厂毁于一旦时,不由得悟出了一个人生的道理:“有钱啊,就该吃喝嫖赌,胡作非为,可千万别干好事!告诉他们,秦某人七十多岁了才明白这点大道理!他是天生来的笨蛋!”话语虽然荒唐可笑,却道出了多少的无奈和辛酸,多少的愤怒与苍凉。常四爷、秦二爷是时代洪流下小人物的群像,代表着广大生活在乱世之中的底层人物,从他们的身后可以窥探到这个悲凉、黑暗、冷漠、动荡的乱世社会状态和人们苦不堪言的生活常态。
三、时代落幕的哀悼挽歌
最后一幕中,茶馆中的三个好人——不断改良一心只想混口饭吃的顺民王利发,好打抱不平、敢喊“大清国要完”、自力更生的常四爷,想通过办实业救国的秦二爷,最后都落得个悲惨的结局。常四爷靠卖花生艰难度日;王利发数辈经营的裕泰茶馆被霸占;秦二爷的资产被作为“逆产”没收,工厂被拆,机器当作废铁变卖。三位老人绕着舞台撒着捡来的纸钱,凄惨地叫着、笑着,这座从王利发祖上传下来的百年裕泰茶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渐渐涌上的苍凉和悲愤所吞噬……《茶馆》并没有真正露骨地描写政治风暴和社会运动,更没有去点名道姓地描写历史那些有头面的人物,而是以茶馆 作为反映社会生活现象和人物心理活动的场景。茶馆的摆设,来茶馆的人无一不折射出暗含着的社会变迁和政治消息,透过观茶馆来了解到民生疾苦和生活迂腐的历史影像,奏响一曲时代落幕的哀悼挽歌。
《茶馆》没有横跨全剧的矛盾冲突,没有纵贯始终的情节链条,而是以小人物遭遇、小单元故事四下铺展、彼此联缀,勾勒出三个历史时代的传神剪影。客观来看,《茶馆》也存在些许缺陷:作为旧社会的一个象征,其中的旧人旧事是亟待革命工作扫除的“垃圾”,而老舍却在不自觉中将个体的怀旧情绪流泻于笔端。再者,不同于《龙须沟》的新旧对比模式,《茶馆》缺乏新人新社会的“颂歌”式表现,其悲凉的叙事内核稍显不合时宜。尽管如此,《茶馆》依然可以称得上是一部符合官方意识形态的历史文化教科书,一部永恒不朽的创世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