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冷漠与网络滥情:分裂式文化的形成
2018-09-29叶润田
叶润田
摘 要 移动网络与智能移动设备的结合催生了社交平台的普及,人人能参与,任何人发布的话题都可能在舆论世界中成为中心,对于普通受众来说,热门话题往往具备争议性,不易求证等特点,这种话题一方面向受众传递出参与某些现实事件具备潜在威胁性的信息,比如搀扶老人可能被讹诈,一方面又接受网络道德舆论的援助与声讨,比如江歌案在网络中引起的轩然大波,最终使群体的道德价值呈现出冷漠与滥情共生的两极状态,这种非正常状态的产生机制需要我们深思。
关键词 道德冷漠;网络滥情;社交平台;舆论引导;偏离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6708(2018)219-0098-02
1 两极分化的道德价值表现
路边行人摔倒挣扎无人扶,网络世界“勇敢”伸张正义“感动哭”,现实中遇事敬而远之的人,在网络上却极有可能转化为公共道德的卫道士,将“真善美”发挥到极致,这两种对抗的道德价值集于一人之身的现象已经内化为一种文化。
杜盖伊在讲述随身听的故事时提到,要了解某一事物是否已经成为我们文化世界一部分的方法之一就是看这一事物是否深嵌于我们非正式的社会知识之中,是不是尽人皆知而不需思考我们是何时了解它的,而这两种道德价值便呈现出这种特征,人们在网络世界与现实世界中的行为表现都是发自内心的,在虚拟世界中充当道德卫道士时是真的正义凛然,现实世界中的冷漠也丝毫不觉得愧疚,这两种价值取向的对抗性只有當我们将其作为研究对象加以深入剖析时才会被意识到。
人创造文化,又被文化所创造,这种独特文化景观的形成与发展是建立在现有的文化环境之下,同时人在接受现有文化的过程中不是完全被动接受的机器,这又会给异质性文化创造空间,这种独特的道德价值也是在社会建构与人的主动性的双重影响之下形成的,最后内化为人自身思想的一部分。
2 平台预设对文化的建构
阿多诺在《文化工业再思考》中说“文化工业使我们相信事情就是如此,大众不是主体而是文化工业算计的对象,社交媒体总本质上来说是文化工业的延伸,只不过传统文化工业的产品是批量生产的文化产品,而社交媒体的产品是平台,大众依旧是平台开发者“算计”的对象。
2.1 平台使用主体(群体)的特征
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2015年中国社交应用用户行为研究报告上的数据显示,社交平台使用主体总体来说具备年轻化、有一定学历基础与经济基础的特征,这类人群有一定的判断和认知基础,思维与行为方式偏向后现代,倾向于彰显自己的个性,而社交平台会依据主要用户的特点推荐推送内容。
2.2 平台对舆论对抗的平衡
智能手机与网络已经成为现代人生活的必备条件,在此基础上得以普及的社交平台则已经成为现代人精神生活的重要出口,物质产品带来的是生活习惯的转变,平台带来的则是思想上的巨大冲击,它代表着自由与权力,但这种自由与权力不是绝对的,如同文化工业在生产文化产品的过程中,维护社会的稳定与平台开发者的利益,还在某种程度上充当着统治者工具的角色。
网络舆论总是表现出强烈的偏见,偏见与偏见的碰撞若任其发展,便很可能导致失控的局面,这一点平台开发商早就能够预见,并采取一定的措施予以避免,当下的社交平台在内容生产中会对内容进行隐晦的预设,或者扶持大V进行话题引导,控制不当言论的负面影响,与传统意义上文化工业不同的只是生产内容从复制文本以引导、控制思想转变到复制思想本身,制造自由假象,使人在参与讨论的过程中觉得事情就是如此,我所参与的话题就是我所认同或感兴趣的,而不再会去思考事实是不是我们以为的,而事实上,预设话题范围总包含商业与利益色彩,真正有温度的话题则一点一点被腐蚀。
2.3 平台的低门槛准入与言论自由的狂欢
网络的出现为我们提供了获取信息与表达自我的空间,而网络的普及与智能手机相结合则为我们创造了一片新的文化空间,这种结合使网络信息获取与表达能最大限度地突破时空限制,进而转变为我们的日常生活方式,社交平台的高度普及就是这种结合的产物。社交平台操作简易,这使公共领域与私人生活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实际上这种高度自由带来的并不是不同思想的碰撞,而是用户细分后的再整合,这次整合是大众的自发整合,大家发表的言论已经变成了流行话语或流行观点的复制,面对一个话题,不用点开评论就知道评论中是如何表达的,这种“预见”在今天已不是难事,观点与情绪表达本身已经变得不重要,凑热闹式的参与和狂欢才是乐趣所在,人在这个过程中丧失了真正的同情能力。
3 平台使用中的文化偏离
在平台使用过程中,使用主体并不是“单向度的人”,这种开放的文化氛围中个体差异性的相互碰撞难免会使实际使用效果脱离理想规则的预设。
3.1 “不完全理性”力量的崛起
正如上文提到的,使用社交平台的主体主要是具有一定认知基础、一定能力基础的青、中年群体,这个群体具备一定的理性判断力但认识问题的广度与深度有所欠缺,具有一定经济能力和社会阅历但又能力有限,在现实生活中甚至不能完全自主,这样的群体在网络生活中,一方面具有一种想证明自己的倾向,但由于实际能力的限制,并不能真实地把握事件全景,有时反而会沦为舆论的利用工具,他们有自己的道德坚守,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没有能力施以援手或因无法消解潜在威胁,而无法将其道德心转变为实际行动,而这个群体恰恰是社会活动活跃的群体,他们的这些特征进一步将冷漠与滥情结合在一起,他们对于社会的认知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网络信息,网络负面消息的扩散在他们心中形成新的恐慌,从而在现实生活中更冷漠,但由于他们存有良知,网络滥情又可以成为他们缓解情绪的出口,发出“倡议”的同时,又能聊以自慰:自己也没有那么糟糕,在这种循环之下,道德表现的两极分化越来越明显。
3.2 道德冷漠与网络正义
道德冷漠现象作为社会问题第一次引起舆论大规模爆发发生在关于2011年小悦悦事件的讨论中,而2006年彭宇案则被众多舆论追溯为道德冷漠的事件起因:好人却不得好报导致好人不再敢做好事,时隔10年,2016年和颐酒店女生遇袭再次将道德冷漠的问题推向舆论爆点,女生多次向路过人员求救却始终无人施以援手,不同于前两次事件中,大部分网民将自己置于具有帮助能力的一方,这一次,道德冷漠不再停留在舆论本身,而转化为一种真实的恐慌:遇害的人可能是我们自己,我们该怎么办,这次事件从揭露到迅速全网扩张完全是网民的自发推动,对现实冷漠的恐慌极速转变成网络世界对道德与温情的倡导。
网络社交平台与现实交往最大的差别之一便是其匿名性,这种隐藏真实身份的设置使一部分在生活中由于各种忧虑而不敢或不愿表达自我的人也加入发言的行列,成为各种舆论热点爆发与更迭的推动力,这种匿名性使大众在发表言论的过程中不必背负沉重的责任压力,因此表达与传播的准确性也会相应降低,甚至会直接转变为非理性的情绪宣泄,在这种舆论环境下,现实中负面消息的影响会扩大,道德冷漠作为一个牵涉每个人利益的问题很容易在网络舆论中被引爆,物极必反的规律在网络舆论中同样适用,对自身命运的恐慌在网络表达中转换为正义感爆棚和對冷漠的谴责。
3.3 节奏煽动的强势影响
近几年,微博上普通人自发发起的各种话题屡次被推上热搜榜单,使人们意识到自己真正的主体地位,大众从文化工业时代作为“算计对象”进行表面上的主动传播转换到实质上的主动传播,这次表达内容真的是自己想表达的而不是被规划的,这使得网络社交平台演变成大众用以发起社会倡议,揭露社会真相,寻求帮助,伸张正义的首选渠道,它们在使用者心中的权威性甚至超过传统权威性媒体,这种情况下,自发而能引起关注的话题本身就有饱具争议性的特征,往往会触及公众的某种情绪,在这种前提下,一方具有一定道德立场的言论就很容易被认同,“带节奏”是在这样的语境下便很容易实现,如勒庞在《乌合之众》中所说,再有智慧的人一旦形成群体也会失去其智慧而变得毫无判断力,而网络因匿名性而进一步削弱了责任感的调节作用,群体道德感开始膨胀,使大众不再论对错,只看立场,任意在这片虚拟世界中挥洒同情。
4 结论
分裂式道德价值现在成为一种文化趋势,其形成是必然与偶然的结合,其必然性在于开放的言论平台的使用主体的多样性势必会引起某种道德冲突或异化,其偶然性在于其舆论事件本身的偶然性,使这种异化以道德价值观两极融合的形式而不是其他形式呈现,这个过程中既有平台对舆论的预设与引导等可控力量,又有主体在使用平台的过程中偏离预设所产生的影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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