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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卢氏,静听时间滑过

2018-09-29若荷

雪莲 2018年9期
关键词:卢氏

若荷

我在黑夜的车站等火车,等它摇摇晃晃,把我带到一个叫作卢氏的地方。在这之前,我曾查阅过卢氏的资料,总觉得它与某个人的姓氏有关,却没想过它会以怎样的面目将我深深地吸引,让我去倾慕去陶醉去不舍。当我将信将疑地登上西去的列车,踏上这片古老神奇的土地时,目光一下被染绿了的山水田园牵绊,这时再听接待我们的朋友介绍:“卢氏这个地方可以听风、听雨、听蝉、听鸟鸣……”更是有些心驰神往。

从此我记住了卢氏的蓝色天空和青色山脉,记住了每一处风景悬挂着的每一个特殊的记号。卢氏的山水、河流、植被以及炎炎夏日都遮不住的绿色波涛,一夜之间从我空白的印象中崛地而起。我顿时醒悟,那些不约而同到来的人们,他们浏览、赏游卢氏美景,不仅为了体验美好浪漫的生命之旅,而且为了呼吸清爽新鲜的空气,吐故纳新,把久蓄肺叶中的腐浊之气腾空,让生命再次充满健康与活力,给心身来一次虔诚的洗礼。

卢氏,位于河南省三门峡境内的,北邻灵宝,东连洛宁,南接西峡,西南与洛南、丹凤、商南三县接壤,是古老县邑。先秦时期为古虢国莘地,迄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卢氏境内多山,千峰屹立,树木茂盛,森林覆盖率高达69.34%,是河南省第一林业大县,森林植被蔚然壮观。查阅县域之内古树种类及苗木信息,发现这里有许多罕见的树种,如青岡、栓皮栎、麻栎、麦稍榆、白椿、漆木和童子柳等等,除了森林植被,仅野生动物就有四百余种。丰富的物种,造就了神奇的自然景观,优美的景色令人暗自惊叹。当地人们保护环境和敬畏自然的意识,使这片土地保持了良好的自然生态,到处溪水潺流,古树参天。丰富的生态资源和人文景观,使其获得了“清清卢氏、大美卢氏”的美誉,以“最好的景色,最美的天空”让南来北往的游客纷纷驻足,流连忘返。

卢氏地大物博,人口稀少,经常见到散居在大山脚下的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袅袅炊烟迎接着清晨黄昏,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幽静的庭院,土木和灰瓦的房屋,鸡犬安宁,交通阡陌。墙外环绕着清澈的溪流,一路南去,打着柔柔的水花。视野中,缄默的土地铺展在脚下,浓密的树林倾洒着绿色的凉意。原始幽深的山林植被,原始潮润的河流土地,是卢氏苍莽原野得以植被茂盛的保证。粗壮而高耸的树木和丛生的花草,就如同山峦披了件经纬紧密的裙衫。没有化工污染的土地厚实而又肥沃。在这里你可以大口地呼吸,吐出久积肺腑的浊气,纳入生命的强度和生活的节律,为久居城市空气焦渴的人们给氧“充饥”。清清卢氏,青的是山,清的是水,纳入的是博大坦然的胸怀,卸下的是精神上的负累。

卢氏是个钟灵毓秀、人才辈出的地方。集河洛文化发祥地、“人龙相揖别”新起点、千年古县与革命老区于一身。千年的演变,给这里增添了另一种魅力。唐代名将张士贵的故事就别说了,新旧《唐书》皆有记载。他曾在隋朝末年帅率众揭竿起义归顺李渊,官至左领军大将军,作为褒奖,唐高宗封他为虢国公,子孙袭爵,卒后又为他举行了隆重葬礼,追赠以辅国大将军,享受到一般人所不能企及的待遇。还有廉洁奉公,不积家私的王尔鉴;医术精湛、仁心淳厚的李士伟;中国现代文学翻译家、散文家、北京大学教授曹靖华等等。

在卢氏县五里川镇河南村路沟口,有一处土木结构组合式庭院,始建于清朝末年,风雨飘摇,距今已有一百多年。这里就是曾任中国苏联文学研究会名誉会长的曹靖华先生的故居。庭院有两道门,整个庭院共计十四间房屋,其中正房四间,东西厢房各三间,二门外有东西耳房各两间,属我国北方农村常见的两进式建筑。站立在岁月熏黑的庭院,我将目光投向旧居每一个角落,试图捕捉当年主人的生活气息。他所翻译的小说《铁流》《粮食》《我是劳动人民的儿子》曾影响过中国各个时期的几代人。如今狭小的廊檐下,高高的台阶还在,墙基染满青苔。高低不平的铺路石表面光滑,仿佛依稀可见先生年轻时的足迹,残缺的檐角也似乎透出先生温暖的书香,无情的时光剥落了旧居的漆色,风雨侵蚀了原本结实的屋瓦和砖墙,但那个当年用无数夜晚迎接光明的院落,依然执着地朝向宽阔的远方,让人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温馨与安祥。

五里川中学校园内有座“尊师亭”,为六棱形亭式建筑,亭内有一座“教泽碑”,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碑文的主人是曹靖华先生的父亲曹植甫。曹植甫二十岁时赴陕州考中秀才,因看到家乡文化落后,决心不入仕途而立志从事教育事业,以教育改变家乡面貌,在家乡设校授徒六十余载,桃李遍及卢氏和伏牛山区,曹靖华即是先生一手培育出来的佼佼者。1934年,学生们提议为先生修建一座教泽碑,他们把材料辗转寄给享誉文坛的鲁迅,鲁迅先生看后对其产生了深深的敬意,并于当年秋天抱病写下《河南卢氏曹先生教泽碑文》。1984年,为纪念曹老一生为卢氏教育作出的巨大贡献,彪炳先辈的伟大业绩和治学精神,县委、县政府在曹氏故里五里川高中修建了“尊师亭”和“教泽碑”,现为三门峡市中小学德育教育基地。

卢氏古老的大地上,也曾饱受过匪患和战争的创伤。曾有“土匪恶霸之猖獗,恐无逾河南者”之说,河南新文学的早期作品中,有关匪患的文字,就沉重地记载了当年的创伤与暴行。规模最大且最灭绝人性的是八十多年前的一个秋天,原本赶往卢氏县剿匪的一支军队与当地土匪联手,攻下县城,劫持全城男女老幼,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上演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绑票,凡是城里人,不论是不是本来就住在城里的,不分男女,全部绑起来审讯,威逼各自报出赎身金额。城南的大会坑里死尸成山,饿狼嘶嚎。不久这里瘟疫爆发。

在卢氏,还会听到红二十五军在卢氏与土匪交战,胜利突围的事迹。在一个叫栾川镇的地方,红二十五军遭遇土匪武装的三面埋伏,在前有重兵堵截、后有国民党主力尾追、战况复杂的情况下,终于将击溃了重重围困的敌人,留下了一个个可歌可泣的事迹。卢氏县官坡镇兰草村有座关帝庙,庙里有一个兰草村小学,当年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时,程子华、徐海东等将军率领的红二十五军就驻扎在此地。如今关帝庙分成了两个院,一个是“兰草红军小学”,另一个作为红二十五军军部旧址,成了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和革命传统教育的场所。世事沧桑,情景依旧,恍然如昨,唤起人们对当年英勇奋战的勇士们的深切缅怀。

卢氏不仅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和风俗文化,还有着丰富的美食文化,在这里可以品尝到最好的美味,畅饮最醇的美酒佳酿。最常见的是八碗席,其中红烧条子肉、酥肉、丝条、白菜、冷菜必不可少,槲包、宝堂烩面也是卢氏传统饮食文化中一朵靓丽的奇葩。卢氏盛产核桃、猕猴桃、板栗、香菇等种类丰富的山野珍品,山上奇珍异果比比皆是。拨开卢氏的群山厚土和湿润的土地,都有可能发现它们的身影。在这里,因外观极像翻转的羊肚而命名的羊肚菌更是大名鼎鼎,作为子囊菌中最著名的美味食菌,它既是宴席上的珍品又是久负盛名的食补良品,民间有“年年吃羊肚、八十照样满山走”的说法,它的医用价值,李自珍在《本草纲目》一书中有所著述。

我们在雨后的玉皇山上发现了一棵奇怪的树,在树干离地三尺余高的地方,生长了一圈圈肉红色片状真菌,看上去像是一种厚大的蘑菇,没有采摘经验的我们十分好奇,后经摘下拿给有经验的老人识别后,这才知道是一簇簇野生的灵芝。这是平生第一次遇到鲜活而真正的灵芝,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欣喜,当即决定把它带回家去。夏天的真菌不好储放,水分却及易挥发,我们把它放在通风的地方等它慢慢干枯,以便拿著它走过千山万水回到山东,无论是汽车行驶颠簸的路上还是回来的列车途中,都没有舍得将它们丢掉。

在这里,还可以聆听凄美缠绵的爱情故事,嗅到浓郁的乡土气息。行走在卢氏的群山峻岭之中,我在当地作家们描述的深秋红叶谷前醉了,他们文中描写的红叶不是普通的叶子而是热情高昂的生命精神,怀着大山一样的情怀突破浩渺时空的限界,染红山女们遥远而清晰的梦。拨开夏日浓得发稠的叶片,烁烁生辉的红栌在甘山挥金如火,红得像是给山峰罩上了一件华丽的嫁衣,而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则在我的眼前如新娘般清纯俊秀。那些低浅的、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花儿,也纷纷聚拢地面,在山谷闪亮璀璨,在雪白的上衣和粉色的花裙上缀成火样的图案,为她编织出一袭美丽的新装,彰显大美卢氏的山水魅力。

那清泉涌珠,深潭流碧的玉龙湾,是深藏卢氏的玉簪吗?那神奇惊险、天工造物的九龙山,是仙女爱情的见证吗?那一座座追随我们来去的崇山峻岭和清澈见底的河流,是一簇簇射向岁月的温柔镞箭吗?站在时光的虚幻与真实之间,我想知道传说中的杜小姐最终往哪里去了,我想知道分娩于她的腹中的九条龙儿会不会也和人类一样善待母亲,恪守孝道。

走进卢氏,就像走进一幅彩色斑斓的图画,或者翻阅一部流传在世的古卷,掀开扉页即有一缕清风扑面而至,这清爽宜人的清风来自卢氏的森林远古,来自悠悠岁月灿烂的历史文化,携着和畅透明的空气自由而惬意地流动。走近卢氏,就能走近毫不设防的温泉天浴,走进一个隐秘不为外人知晓的秘境,走进人类原始古朴的状态。所有的心灵都在这里一一打开,所有的生命都在这里暴露无遗,所有的猥琐都在这里曝光或者隐匿,只有干净的眼睛才能看得见圣洁的灵魂。

卢氏多雨,这是南方典型的气候特征。卢氏离苏杭很远,气候却不亚于江南。早上,阳光迟迟不见升起,人们正奇怪天气的变化,雨却在这时滴落下起来,唰唰有声。雨声挟带起风声,给闷热的天气倾洒下一丝凉意,让卢氏的盛夏顿时拥有了一份秋天的况味,这份秋天的况味也是卢氏的气候特征,特殊的气候特征决定了它是一个宜居的地方。卢氏雨后的天气仍然可以出行,一辆容纳二十几人的中巴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驶,车窗外不时有山林闪过,溪流闪过,那流动的绿势如波涛,汹涌不绝。

淡黄的百合花从眼帘闪过,她带走了我对这片山林的最后一点陌生,然后在沟壑的大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总觉得这就是进入了深山老林,那流淌在身边的绿是深山的标志,那突然从路边跳起的野生动物是深山的标志,那蜿蜒清透的小溪流是深山的标志,还有那陌生的被我们打扰惊飞的小鸟也是深山的标志。我们的突兀到来给无扰的丛林带来暂时的惊惧。置身在重重绿影之间,阳光在这里远离而去,它让我们感觉不到外面是清凉的初秋还是炎热的夏日,仿佛只是在浓绿的荫与影里轻飘地穿梭。

我在卢氏没有听到蝉声,只听到了早晨或者黄昏隐约传来的鸟鸣。鸟儿通常会在很高的地方筑巢,有的甚至高得目不可及。我打量那些笔直高大的树木,心想它们究竟是住在了哪里?也许它们就住在那些属于它们的丛林里。只有安然静谧,人类不能危及的地方,鸟儿才肯在那里扎窝筑巢。在那人迹罕至的地方,总有它们的巢穴在阳光下接受温暖,在风雨中坚实不摧。它们为巢穴衔泥,为巢穴搭建最后一根树枝,为保暖御寒、挡风遮雨、生儿育女做好充分的准备,同时还要提高警惕,以保障家园不受侵犯。

我看见它们自由飞翔的身影,哪怕再密集的山林都阻挡不了它的穿行;我听见它们用不同的歌喉歌唱,向身边和远方的异性求偶。它们不是随意地发出自己的声音,每一声啁啾都是传达给同类的问候。我们和鸟儿的距离不是翅膀,不是嘶鸣的山风,骤来的山雨,而是鲁莽入侵带来的恐慌。人类和鸟儿之间的敌意,是我们长期以来对于鸟儿一贯的错误思维方式,似乎永远不可抹去。肆意的捕杀,导致了鸟儿的恐惧,在现实生活中更加难以融合。

雨停之后,一层薄雾弥漫开来。从早晨到下午,那层薄雾就不曾释散。它来自森林里的湿气,化作雾霭在林间悄然变幻。它跟着我们远行。空气凝重,草木森森。叶的轮廓是看不到了,树的轮廓也很难看到,山的轮廓却渐渐清晰起来,清晰到给人一种温情——像是一个宽阔而温暖的肩膀。我随风或者蝴蝶一起过来,去寻找那一丝荡在缝隙的花香。我看见了它们的花朵,还有拒绝人类打扰的奇怪的颜色。

它们,或者就在那里等待我的到来,等待某一天的晨光和露珠同时醒来,雨水和阳光会把它们保护得很好。我只能悄悄地走近,走进那些晶莹剔透的露珠,静静地听时间挟着它们湿润地滑落,滑落在每一片叶上,那般灵动,却又无声无息,仿佛舞蹈着的蝴蝶,停留在草叶上的姿势。刹那间,天地万物,仿佛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它们是透明的,晶莹、透彻,且充满了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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