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习习金风中,何处狂飞盏?

2018-09-28李淳风

南风窗 2018年20期
关键词:二重性习酒猿猴

李淳风

想必大家都还记得, 《琅琊榜2》中,有一个禁军大统领叫“荀飞盏”。此人武艺高绝,教养深厚,最难得是正气浩然,是非明辨,并能舍生取义,誓死捍卫胸中信念。

“飞盏”,实在是一个狂放不羁的名字,令人想起一群倜傥豪侠,互掷壶殇,开怀痛饮。不过“飞盏”一词,古义上却与豪侠无关,那是士大夫阶层的游戏,“飞盏”是行酒令,就是传杯痛饮。

《红楼梦》中,有黛玉和湘云中秋联诗一节。黛玉出句“三五中秋夕”,湘云对以“清游拟上元”,并出句“撒天箕斗灿”,黛玉对以“匝地管弦繁”,然后就说出了第一个像样的句子。

“几处狂飞盏?”

湘云再对,就成一副好联:“谁家不启轩?”

这次联诗,还有第二个像样的句子,那就是“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诗魂”。

对于这种莺莺燕燕,向来不太耐烦,颇以为彼乃宴食过饱,矫情无趣,不如“荀飞盏”来得痛快,襟怀洒落,是真丈夫。正如元稹那样,“五斗解酲犹恨少,十分飞盏未嫌多”。

然而又不得不承认,在古代中国,上流代表着文明中精致的一面,而美酒正是精致的酒。我既嗜饮,便无法忽略不闻。

时至今日,美酒已不专利某群,而为天下共享;研究美酒与生活,就不是服务有闲阶级,而是满足百姓所需。那就不妨拉开架势,放肆地谈谈酒与美。

依常例,东方习酒一杯,浅饮一口,念一声韵白:“来呀,笔墨伺候者!”

物意二重性

这一夜台风方去,云深无月。

而黛玉湘云联句时节,是在中秋,可以想见那时光景。对此,北宋张孝祥描绘最为动人:“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妙处各自心会,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句:“表里俱澄澈。”

秋天的气象,除了肃杀,就是澄澈。肃杀,易于伤怀,澄澈,则利于抒怀。真伤怀不会矫情,真抒怀也不会虚伪。

自然的肃杀转化为心中的伤感容易,但自然的澄澈转化为心中的澄明就略难。

或问:“何物可为之助?”

其必曰:“酒。”

酒是最澄澈的液体,因为它通向灵魂。所以,中国人自古以酒献神祭祖敬自然,举杯邀明月,把酒酹滔滔。

在身体与灵魂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障碍,使得彼此无法完美相通。所以世间大多数人,都主要在生物学意义上存在,谋食果腹,穿衣御寒,筑庐以避风雨,日常里无法感受人对动物的超越。有节制的美酒,能帮助人突破这一层障碍,感受到美,把个人的自由意志清晰化。它能勾动诗性,让思维变得激情四溢,边界大为扩充。在古典希腊时代,诗性就是神性。

这意味着,酒是一种介乎物与意之间的液体,具有“物意二重性”。

有“物意二重性”的东西,就不是人能发明的,比如佛舍利,谁也“发明”不了。说起酒的起源,往往用谁谁谁“造酒”一词,而不是发明酒。

关于中国酒的起源,有四种说法:上天造酒、杜康造酒、仪狄造酒、猿猴造酒。杜康仪狄是否存在,无法确证;上天如果指自然,那就毫无意义。唯独“猿猴造酒”一說,最合逻辑,它说明酒是产生于某种偶发的机缘,甚至先于人类而存在。

明朝李日华的《蓬栊夜话》记载:“黄山多猿猱,春夏采杂花果于石洼中,酝酿成酒,香气溢发,闻数百步。”

清朝的《清稗类钞》中也有类似描述:“粤西平乐等府,山中多猿,善采百花酿酒。樵子入山,得其巢穴者,其酒多至数石。饮之,香美异常,名曰猿酒。”

樵夫们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规矩,遇上猿酒,可以浅尝但不可滥取,否则会招致猿猴的集体报复。

更早的是唐人李肇所撰的《国史补》一书,其中详细说明了怎样捕捉猿猴。猿猴太伶俐矫捷,最好的方法就是放几坛酒在树下,它们自会饮得酩酊大醉,自然手到擒来。

当然不能认为猿猴是掌握了酿酒的方法而有计划地造酒,那只是吃剩的食物发酵后的无心之得,因为饮之甘美,于是被进化机制所捕捉记录,渐渐内在于其本能之中。

依达尔文进化论,人是从猿猴进化而来,也就是说,在有人文之前,对“物意二重性”的热衷,已经深植于人类基因当中。

酒是天赐之物,人力不可强致。无法合成,但可以“蓄养”。用放牧来比喻酒的生产,再妥帖不过。

曾在贵州习酒厂,和多位中国白酒大师深谈,事后我有个总结,酿酒乃是一种“畜牧业”。畜牧对象是肉眼不得见、多如恒河沙的微生物,人用尽方法、竭尽至诚好好地照顾它们,它们就会以美酒回报人。气候温度略有变化,或生产环节稍不留心,酒的味与香都会立时走样,令人心痛滴血。

数千年来,像习酒工匠这样的“信徒”,赤诚以待,法取自然,酝酿出具有“物意二重性”的美酒。

故而接触这些酿酒大师们,会发现对于科学他们是信赖的,但始终是工具性的信赖。在精神上他们是同一类信徒,信仰自然、天地,相信美酒乃是宏观、中观、微观的生命之间精诚合作的产物。倘若说中国还存在一种普遍享受的传统工匠精神的产品,那便是酒。习酒所属的酱香型白酒流派,是天人合一精神的集成应用领域,人若无信仰,天不予好酒。

数千年来,像习酒工匠这样的“信徒”,赤诚以待,法取自然,酝酿出具有“物意二重性”的美酒,社会价值何在?

答案就是:赋予弱小的人类以勇气。

信仰的起源与基础

人类是弱小的。

卵生动物破壳而出,胎生动物迅速站立,而人一生下来,只有啼哭不止。

从初生时的本能形态,可以透视生物未来。孔子说“子生三年,始能免于父母之怀”,这是“孝”的出发点之一。伦理让人类以团结来弥补先天弱小。弗洛姆说,正是因为人的先天本能很有限,所以他反而有了比其他动物更强的可塑性。智能让人类以科学来代替体能进化。

弱小的人类面对苍茫世界,是需要无比的勇气的。勇气,就是“意”的一部分。

中华文化在主流上是内敛的,这样的文化性格让中国人不缺面对危难的勇气,但缺乏面对柔情的勇气。国难当头,可取义成仁,柔情在心,则木讷失语。英雄伟业,诚能让人成为“大写的人”,但只有温存情意,才能让人成为完整的人。情为天下与共,但中国人的情,被“羞恶之心”包裹,往往不能自然涌流,需要被介入、被诱发、被催化。

酒,就在一个合适的场景下登场了。三杯两盏,情怀为之一开。

我们用苏氏兄弟来举个例子。苏轼、苏辙,都是大文豪,兄弟之间情真意切。日常相处不可能说些肉麻话,但饮酒之后,心扉一启,就会调寄深情。

1076年中秋节,身在密州(山东诸城)的苏轼,月明酒酣时,写下《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可能是中国人最熟悉的一首东坡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如此凄清美丽的词章,不是写给王弗、朝云,而是写给弟弟苏辙。写这篇词的时候,他们已经七年未见,次年中秋在徐州团圆,泛舟赏月。不久苏辙又要前往南都(淮阳)任职,酒入愁肠,便也写了一篇《水调歌头·徐州中秋》,寄托对哥哥的情感:

离别一何久,七度过中秋。去年东武今夕,明月不胜愁。岂意彭城山下,同泛清河古汴,船上载凉州。鼓吹助清赏,鸿雁起汀洲。

坐中客,翠羽帔,紫绮裘。素娥无赖,西去曾不为人留。今夜清樽对客,明夜孤帆水驿,依旧照离忧。但恐同王粲,相对永登楼。

昆仲之间,如此不加掩饰地互诉相思,即便在今天,也是件让人难为情的事。苏氏兄弟在千年以前这样做,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酒在其间扮演了它该扮演的角色。

越是大人物、大丈夫、大英雄,让他们肩挑社稷赴国难容易,要他们说愁道怨诉相思则很难。

但心理能量总是需要释放的,否则人就会疯狂,于是就出现两个有趣的历史现象。

一是短小精悍的诗词成为中国传统文学的代表。

大部分诗词伤春悲秋、愁肠百结、肝肠寸断、缠绵悱恻,充满女性的阴柔,但往往出自大人物、大丈夫、大英雄之手。如范仲淹,一代名相,戎马倥偬之际也会写下“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如岳鹏举,千古名将,狼烟滚滚之中也会吟出“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

诗词,其实是中国古人的心理能量有序释放的渠道。

二是诗與酒的联姻,而且它们一直举案齐眉,不离不弃。没有一个民族,像中华民族这样,诗与酒有如此深厚的渊源,这么丰富的故事。

是酒,让中国古人的心理能量有序释放的渠道保持畅通。

行文至此,我们就已大体上弄清楚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像习酒这样的依传统方法造酒的企业,从事者必须有信仰?

为什么像习酒这样的依传统方法造酒的企业,从事者必须有信仰?因为他们的劳动对象,在过去曾牵系着一个民族的精英群体的人格健全,让他们“表里俱澄澈”。

因为他们的劳动对象,在过去曾牵系着一个民族的精英群体的人格健全,让他们“表里俱澄澈”。

东方习酒

写得动情,未醉先痴。举杯一仰,方觉杯中已空,不由自哂,立时斟满。

孔北海“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我不爱热闹,但爱酒。这是一瓶“习酒窖藏1988”,一个圆月一般的瓷瓶,加上底座,就像一道中式月亮门。回首窗外,不见冰轮玉兔,但见人间灯火闪烁。

前方提到的黛玉湘云联诗、苏氏兄弟酬唱,都是在中秋时节,读者们得见此文,也在中秋时节。

秋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此时万物收敛,翠郁凋零,愁生大海,风起名山,人神酬唱,天地萧疏。爱恨,痴狂,恐不及时,怕来不及。

中秋是真正的秋天。

孟秋近暑,还太热,季秋近冬,又太冷,所以仲秋为中庸,正好饮酒抒怀。时机非常重要,苏轼苏辙都选择在中秋填词,畅叙幽情,决非偶合。一轮圆月,给人以团圆之想,此时倾诉离愁,便显得理直气壮。

所以天下事,都在规矩当中,一切皆有情理框范。唐代大诗人杜牧打了个比方说:“丸之走盘,横斜圆直,记于临时,不尽可知。其必可知者,知是丸之不能出于盘也。”意思就是,在圆盘子里丢一个珠子,我们不能预期它的行走路径,唯一确定的是,它怎么滚动,无非都在这圆盘之中罢了。

诚哉斯言也。从社会学角度看,“人”这一身份,已经决定了他必定生活在牢笼当中,社会化,就是“人化”,让一个动物成为知道方圆、明白规矩的人。孟子说,要一个人“挟泰山以超北海”,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然而,毕竟有人想要做啊。这是精神的力量,它无远弗届。

精神,另一个名字叫美酒。

四无人声,只剩一声韵白:“家院,看酒,东方习酒!”

猜你喜欢

二重性习酒猿猴
习酒求变:新年新会新气象
习酒聚焦品质开启品牌发展新征程
臣道与人道:先秦儒家师道观的二重性
猿猴和两个人
动物的“叫”各不同
对新时代宗教二重性问题的再认识
习酒公司2019年1—9月营收50.45亿元
白猿、仙桃与度脱——队戏《猿猴脱甲》的传说情境与功能阐释
习酒前5个月销售收入同比增长62.05%
对北洋政府新闻出版立法表里二重性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