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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朴珺:人生谷底也没有太差

2018-09-28陈莉莉

南风窗 2018年20期
关键词:事情人生

陈莉莉

安琪,90后,来自内蒙古,学的是医学。

她是田朴珺现在团队中被称为“小朋友”的人之一。她指着办公室的布局,以及那些桌椅和装饰说:“这些都是me总设计、装修的,线路也是她自己铺的。” 整体风格淡雅。窗边有个画架,上面是田朴珺未画完的画作。

她称田朴珺为“me总”,“me”音来自田朴珺的小名。她随“me总”工作了两年多。

团队里如她一样工作内容与所学专业跨界的有好几个。有一次团队去巴黎拍摄,遇到语言问题,一个同事过来熟练地讲起了法语,大家才知道她的专业是法语。

这样的跨界,田朴珺是喜欢的。她认为,自己过往的人生路也是跨着领域走过来的。

17岁从上海到北京读书,20岁左右从香港出道进入演藝圈,回到大陆拍摄电视剧,23岁进入地产商业领域,28岁左右去海外读书。如果没有2012年年底“笨笨的红烧肉”事件,以上的经历不会被翻出,后来的故事不会那么跌宕起伏。

谁也不知道,人生的伏线埋在哪里。

她现在进入文化领域创业、写书、拍纪录片,有着强烈的表达愿望,愿把她认为的世界上的美好城市以及文化,介绍给中国年轻人。

一袭白衣,披肩发,进了公司,她先环看了一圈,问地上怎么有点不干净?安琪说me总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她经常在大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她坐在镜头里,迎向拍摄者,问:是不是换一个角度更好一点?同时,她也试着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将头抬了抬。

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太熟悉了。

这些年来,无论是“王的女人”还是“带着城堡的公主”,无论是她当了制片人,写了书,抑或是创业,公众视线里的“田朴珺”三个字前面有诸多形容词,多数并不美好。她有一段时间并不是很理解。她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工作方面一直也很努力。要是认识的人叫李石、张石,是否还会有那么多的解读?甚至是恶意以及官司?现在倒也觉得,恰是因为有了这些,属于她的人生才更开阔了些。

汹涌舆论中的主人公,往往没有多少辩驳的机会,现在还是让田朴珺自己来说说田朴珺是个什么样的人吧。给她一个第一人称,也许会更显得真实。

有老王我才更适合谈“独立女性”

我曾经的梦想是长大以后能够当语文老师,再后来,我希望我未来的工作能够跟文字相关,比如说律师或者战地记者什么的。

因为我有老王,我再说独立就更说明问题。有人说在中国不能说女权,因为都是长得丑的没有人要的女人才说女权。

我不是女强人,我也不能够很威严地去做事情。但是我愿意承认我是一个职业女性。私下里,我还是一个内心某一处没长大,希望有人来呵护的人。我经常会哭,哭完以后就没事了。

我在香港拍了3年的戏,那时候,内地在香港拍戏的艺人并不多。我认识的一个香港朋友想来大陆做生意,我会讲广东话又是大陆人,就给他提供帮助。我给他介绍了一个人,后来才发现那是一个坏人。我认为我有责任帮他处理好那段关系的麻烦。没想到就成了那个香港朋友公司的顾问,一做就做了5年。

这5年说什么的都有。很多人会说田朴珺你以前演戏没演出来,也就是类似18线女演员,所以你才转身去做商业。但是其实我知道,如果我一直做演员,我未来的轨迹大概会是什么样子。

2008年,电视剧《相思树》在央视一套播出。我是三个女主角中的一个,有比较重的戏份,我总是会接到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去试新戏。当时我已经在做地产项目了。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虽然不是所谓大明星,但是演员还是比较被照顾的。而我做地产,当时公司没有什么人,我要去建委窗口排队,要站门口等人,都是具体琐碎的工作。

接的电话多了,我就把手机号给换了,因为如果面对太多的诱惑,我不知道到最后能不能坚持得住。

如果演职场戏,没有谁演得过我,我有职场的切身经历。现在很多人说到演女总裁就认为要端着,那是很表面的,最好的表演来自生活。

我还算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基本上是自己决定到底想要做什么。很多时候,妈妈悄悄支持我,爸爸则极力反对。所以成长路上,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

我的针线活做得好,高出平均水平,我会缝衣服,会绣花。

因为妈妈什么都不会,小时候裤子破了,她就拿一个膏药给贴上。我觉得难看,不想穿,就哭。姥姥就会拿出针线说,你要学会自己做这些事情。姥姥告诉我很多人生道理,比如很多事情要自己去做,不要依靠别人,谁会都不如自己会,爹妈给你还是爹妈的。姥姥是我心目中独立女性的代表和典范。

现在提到独立女性,我就会被骂。但是我一直说“独立女性”这个词,并不是强调田朴珺有多独立。我说的独立其实是两方面,一个是自己经济上的独立,另一个是精神上的独立,如果一个女性仅仅是丈夫、男朋友、父母的附属,那么你在这个社会上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本质,当你作为一个独立个体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你就是你自己。每个人都要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只针对女人,男人也一样。所以我说的独立是希望全社会的人,都能够有一个独立的人格,不能成为一个人云亦云的人。

很多朋友对我说,你不要再出去乱说,一说就被骂,你有什么资格聊独立?你有老王你独立什么?我说因为我有老王,我再说独立就更说明问题。有人说在中国不能说女权,因为都是长得丑的没有人要的女人才说女权。

独立,并不是没有人要我,我才需要独立。有人要我,我也仍然需要独立。即便我身边有一个很强的伴侣,但是我仍然需要做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去长江商学院学习,纯属巧合。我平时也是一个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人。我路过一个蛋糕店,觉得做蛋糕好玩,可能周末就去报个班学做蛋糕。前天还去听了物理学的课,跟我现在做的事情看起来也不搭,我常常因此觉得人生的维度其实很大。

我在长江商学院学的是传媒管理,传媒管理跟我的专业还是有一些沾边的。有些课程对我还是挺有帮助的,比如说同理心、领导力的训练课程。

很多人把上商学院说成认识某人的圈子,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绝对不是在长江商学院认识的王老师,我见都没有见过他,他也没有给长江上过课,更不可能是我的同学。我在那里没有结交到所谓的朋友,我们都毕业十年了,从来都没有过同学聚会。

“他说我很像年轻时的他”

曾有一个采访,要我录两段网友对我的黑评,他们可能太客气,选的评论都不够黑。我看到的骂我的话,太多了。如果骂我能让你开心,你就骂好了,没有关系,不影响到我什么。但是曾经有一个坎过不去:你骂我什么都行,但是请你不要攻击我的家人。

这些年我们相处得还不错,不是因为我有多温柔,而是因为他有多包容。我们开始像家人一样相处,这种温暖感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红烧肉”事件前,我完全是一个消失的状态,那么多年我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我在干嘛。但是忽然就被所有人知道了,还有各种声音。

不过,我还是按计划去了印度,我每天在网上看人们编写的与我有关的故事。今天说我生了三个孩子,明天说我如何与王老师认识。

这都没关系。直到我看到他们编我父母的故事,我才想,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好像得到了一种开示:一切皆幻象,我们这一世的父母也是幻象。那么,你有什么可在意的?想通了之后,我觉得你说我什么,我都不在意了。

另一方面,我还是蛮自信的。他们攻击我,无非是说我找了一个很成功的伴侣,而我什么都不是,我靠着某个人混到了今天。但是我知道我是怎么辛苦过来的,我记得我怎么坐在人家门口,希望等工作上的回复,也记得一单一单的生意,我是怎么追下来的。我不是平地冒出来的,我也是泥坑里一点一点爬出来的,所以你不了解我,你怎么评价我,有那么重要么?没有。

这些年我们相处得还不错,不是因为我有多温柔,而是因为他有多包容。我在恋爱方面有点任性,我的脾气也不是特别温和,他很包容我,这一点非常难得。我们开始像家人一样相处,这种温暖感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很多人都问我们俩的相处模式。有时候我觉得他是我的导师,他给我的建议具有长远的价值观,有些事情我可能考虑我的个人利益,但是他认为应是更长久的合作方式。他身上确实有很多优秀的品质。

他是我这十年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没有他,我不会像今天一样站在台前。没有他,我做事情不可能心中那么笃定。他经常说,他们当年的创业条件比我们差多了,怎么摸爬滚打做到世界五百强。别人要专门去上EMBA,我天天都在家里上EMBA。

当然,我对他也有影响。起码他认识我之后,穿得比以前好看了,长得也比以前好看了,体型各方面,他保持得很好。

有一次我们聊天,说到我对他的吸引,他说我很像年轻时候的他。做事的风格,发急脾气的样子,有很蓬勃的生长力和欲望。

我从来都不觉得“欲望”是一个不好的词,比如求知欲也是欲望,让你对很多事情充满好奇;比如你希望能做更好的自己,只是需要同时学会掌握分寸。

欲望,谁都有,尤其是年轻人渴望成功,渴望赚更多的钱,这不是可耻的事。但前提是,你是不是在懂得尊重他人的前提下达到你的目标,如果你只是为了私欲而不管他人,这样的欲望是要另眼看待的。

喜欢我的女生往往都长得挺漂亮

2000年来北京,对于我来说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情。之后在大学被退学,那是我人生的当头一棒,我开始明白我不是世界的中心。那时自卑到了极点,但自卑也催生了向上的动力。接着我去香港拍戏,从那里出道。他们觉得田朴珺这个名字很怪,像韩国人又像日本人。用粤语说“焯匀、朴珺”,都是上扬音,听起来有点像,有两部戏用了这个名字。

这两段经历,让我看到了快节奏的所谓大都市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开了眼界。后来回到大陆,拍戏,我觉得我还是叫回本名比较好:田朴珺。朴素的朴,珺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做地产这五年,我脚踏实地做了很多事情。现在给我一份合同,我不会拿笔就签字,我知道要找律师,我知道商业谈判。

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依仗过老王什么,因为我遇见他以前我混得也不错了。但是那一刻我忽然知道,原来有一些人对我好,真的是因为他(王石)对我好。

后来我去了纽约。去纽约,对我来说是放下,以前一直都是在得到,不管是经历上的得到还是财富上的得到,一直都是在抓取的状态。那段时间,我是真的不打算挣钱了,我要去学习。一方面是渴望对抗自卑,大学没念完,我希望有机会去国外念书补上来。另一方面,我觉得如果我现在不去,等将来比如说有了家有了孩子,更不可能去了。朋友们都骂我脑子坏掉了,放弃那么好的挣钱机会。

去了纽约以后,有很多不适应,原来在国内过的算是高阶层的生活,到了美国就是一个穷留学生,什么都没有,天天坐地铁。在那里有一种感觉,以前中国人出去,因为穷被人瞧不起,现在有钱了还被人瞧不起。

这个瞧不起来自几方面。一是我们对他人文化的不尊重,二是我们对自己文化的不尊重。因为我们没有传承,没有传承就失去了很多本质的美德。

如果不是因为要做《中国合伙人》的制片人,我可能不一定会回来。当时我在纽约已经非常好了,我有一种到一个地方立刻建立起属于自己圈子的能力。

我拍《谢谢你巴黎》的时候,国内有新闻说我卖地给万科赚了很多钱。我只能说,我没有卖过一个石子给万科,王老师在这方面很有原则和底线。我又有点自命清高,在这样的关系中,我与其琢磨怎么挣你的钱,不如想想怎么去挣其他的钱。我没有做过,我有底气,但现实是,我必须要找律师解决这些问题。同时又有新闻说我负债500多亿元,还得去找律师。

我有重要工作要处理,又有棘手问题要解决,因为是录制视频,在现场要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事实是我只想一个人找一个地方给国内打电话,那时候国内已经是半夜了。当时我又扭伤了脚,非常严重,肿得像猪蹄一样,拄着拐杖走路。可能是情绪的原因,整张脸重度过敏,不能化妆。拍视频节目,但是不能化妆,得有多尴尬?我说尽量拍侧面。

那时我就想,所有黑暗的时刻都会过去。就这样过来了。

但是我一直也没有后悔过。

“红烧肉事件”是我被大众知道的开始,就是各种莫名其妙地骂。因为我遇见这个人,就被骂,跟这个人交往,就被骂。如果他不是王石,而是李石、张石,那大家送来的都是祝福,因为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人有时候很有意思,你希望得到的是真诚回馈,但是大部分人不一定真诚。你希望真心善待每一个朋友,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真诚对待你。

通过这些好和坏的经历,我懂得了一件事情:不用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做好自己就够了,不在于你怎么去讨好他人,而在于你把自己做得有多好。

大家忽然知道我是谁,一夜之间我多了很多“慕名而來”的朋友。虽然你被大众媒体骂,或者一些网友也在骂,但是但凡能知道你的人,或者能跟你做朋友的人,还是有很多人愿意跟你认识,愿意跟你结交。

但是因为“宝万之争”,一夜之间找我的人少了很多。

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依仗过老王什么,因为我遇见他以前我混得也不错了。但是那一刻我忽然知道,原来有一些人对我好,真的是因为他(王石)对我好,在那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现在觉得挺好的,起码我知道,我不用再花那么多的时间去浪费在无效的朋友身上。

时间是试金石,我知道了在我最难的时候,谁在我身边。所以现在只要这个伙伴给我打一个电话,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当时我们要做第一个夏令营项目,之前很多人说要跟我们合作。但是“宝万之争”的新闻出来后,所有人都消失了,我挨个找都约不到。

同事们都很惆怅,觉得项目可能要黄了。我咬牙说,一定要把它给做起来,后来我们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伙伴,现在我们在做一些更大的事情。当时,这个伙伴可能也觉得就是一锤子买卖,纯粹是想帮我。我从北京飞深圳去见他。他说你脸怎么这么红?我当时在发烧,快烧到39度了。见完他之后,我直接找一个地方去刮痧,很难受,骨头缝都疼。

我继续往前走,朝着所有人都认为是不好的方向。我没有跟王老师问过他要怎么样,我只是把我自己的事情做好,告诉他我把这个项目做起来了,而且我们做得非常好,还有家长给我们写感谢信。

小时候,姥姥跟我讲,人生好的时候你也别想太好,差的时候你也别想太差,你笑太大声会把邻居吵到,悲伤就会来了,悲伤久了,快乐也会来。谁能熬过谁,我觉得心态很重要。

有人会跟我的朋友说,你现在还敢招她?她都人生低谷了。我说我是在人生谷底,其实谷底也没有太差。

写《那些钱解决不了的事》的这三年,对于我来说是很大的锻炼。我经历了夏令营,经历了拍《谢谢你》的两三个国际城市,经历了“宝万之争”,经历了身边你以为是朋友实际又不是朋友的人。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情况,公开跟我说喜欢我的女生,往往都长得挺漂亮的,可能这叫物以类聚。有人会跟我的朋友说,你现在还敢招她?她都人生低谷了。我说我是在人生谷底,其实谷底也没有太差。现在是走过来了,或者是还在其中,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觉。生活给我的就是,顺其自然往前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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