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绣花底样看民间剪纸的实用与审美

徐兴美

摘要：绣花底样剪纸作为剪纸艺术的典型代表，为成就刺绣艺术提供了大量素材，它特有的实用与审美价值有别于其他剪纸艺术。文章透过绣花底样剪纸这个小窗口的探视，以期重拾传统剪纸的艺术魅力及对非遗保护、传承的思考。

关键词：剪纸；绣花底样；实用；审美

中图分类号：J52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8）11-0154-03

一、前言

在众多民间艺术中，用于绣花底样的剪纸可谓是灿烂山花中的一朵小花。民间剪纸的艺术魅力众所周知，而作为绣花底子，知晓的人也许不多。但它作为底样的实用和审美价值是值得研究的。在古代，剪纸刺绣是女子重要的“女红”技艺，剪纸是刺绣制作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基础，而今这种民间技艺正离我们越来越远，甚至消失。在此探讨其实用与审美，意在呼吁重视这种乡土艺术的魅力和非遗保护意识。

二、物以致用——绣花底样剪纸的物质实用

民间剪纸除了最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文化内涵外，实用则是最基本的特征。其实用性则体现在它源于民众的生产生活，并与之紧密联系。劳动人民为满足物质生活之需决定了它最基本的生活实用功能和物以致用的价值取向。而剪纸底样己不只是一种单纯的民间艺术，更多时候作为一种图案底样，为其他工艺服务。在没有工业化影响的时代，更有专门的剪花匠人把剪好的花样夹于书页中，以剪花售卖为业，供绣女绣花用。这个事实在张道一先生的“剪子巷的枕花和鞋花”一文中有详细记录。剪纸底样还曾经对印染、刺绣、制陶、雕刻、建筑石刻等工艺的发展有着极为广泛的影响。如：木雕窗花是先用纸剪好纹样后，沾水贴于木板上，烟薰花纹后再进行雕刻。

而所谓的绣花底样则是指绣花时，以纸为材剪出纹样固定于绣物上进行刺绣创作的底样，大多是用白纸剪成。妇女们根据纸样以彩线进行绣花，使剪纸纹样在刺绣中得到再现。民间俗称“花纸”、“剪花”、“绣花纸”，“绣花样子”、“剪花样子”等，广泛运用在人们生活中从头到脚的服饰、床品等。其历史悠远，自有剪纸开始便诞生了绣花底样剪纸，并具有实用功能。1954年胶县艾山区山子村张家茔（明墓）出土的五幅长约8厘米，用锤矾的白纸剪成的纹样就是妇女所披“云肩”的刺绣底样，分别刻有“鸳鸯戏水”、“丹风朝阳”等。民间绣花底样剪纸种类繁多，主要有枕花、眉勒子花、鞋花、帽花、针插花、荷包、肚兜花、绣片花、围裙、包被堂心、袜底、手帕、云肩花等。根据年龄、身份和用途不同而题材各异，主要以自然界动物和花卉居多。在包罗万象的题材中还包含有神话传说、远古图腾、自然崇拜等形象，蕴涵着大量神秘的宗教文化信息和原始艺术特征。

就其本身的实用性主要体现在：一方面作为绣花底子，另一方面作居室装饰和民俗节庆用，如：窗花、门笺、灯花、喜花、礼花等，在此不邀述。作为绣花底的剪纸与刺绣可谓是一对孪生姐妹，在民间服饰上相互交融。虽然它是刺绣艺术的替身，却毫未影响它的价值所在，它是剪纸物质实用最直接的体现之一。

在此，以鞋花为例说明。鞋花是用于做布鞋的鞋头、鞋帮、鞋底、鞋垫刺绣的剪纸底样，是我国特有的一种民间艺术，流传于各地，题材丰富且有着强烈的民族风格，不同地域的风格特征不一，大多反映当地人的生活和性格。它的物质实用在于：一方面为绣花鞋提供绣花样本，相应刺绣的好坏也取决于剪纸底样水平的高低。另一方面在其可精确复制、便于传后和为绣花增加立体感。这种实用不仅体现了民间艺人的智慧，也是绣花剪纸区别于其他剪纸物质实用的关键所在。

三、传情达意——绣花底样剪纸的精神实用

剪纸艺术被称为情感艺术，体现了创作者内心真实的感情色彩，剪纸艺人将心中的喜怒哀乐和种种理想寄寓于其中。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和对生产生活的感受来完成作品，就好像跳过了绘画的“临摹”，剪出的是自己心中所想，抒发的是真感情。艺术大师罗丹说：“艺术就是感情”，美随情萌生，情借美而发生。剪纸艺术也正是情与美的高度融合，而绣花底样剪纸则成为了民间艺人寄托美好祝福和传达思想情感的一种精神实用表达。

绣花底样剪纸的精神实用体现在人们的生活中，品种甚多，表达有时隐喻，有时却很直白，如：图形直接以文字搭配吉祥纹样展示艺人的精神情感。多系祈福、添寿、发财、喜庆、爱情、多子、辟邪、消灾等吉祥内容。常见的有：富贵有余、多福多寿、松鹤延年、长命百岁、丹风朝阳、麒麟送子、狮子滚绣球、鲤鱼跳龙门等。

再如运用在儿童虎儿帽、虎头鞋、涎兜、五毒香包等处的绣花样，寓意希望孩子象老虎那樣勇猛、虎虎生威；愿五毒化为香包，叫长命锁保平安，让孩子好养活，可见慈母爱子之心。山西有句谚语“头枕牡丹脚蹬莲，后辈子孙做状元”就是丧葬中给亡人的枕头上绣上牡丹花或者贴上牡丹花剪纸，在鞋底绣上或者贴上莲花，这样子孙后代就能大富大贵。虽是颇有迷信色彩，但蕴涵了劳动人民的纯真思想。

绣花底样精神实用较典型的一种是民间“同偕到老”鞋花，此类鞋花主要为结婚时男女婚鞋上绣的寓意图案，花样中以铜币、鞋为主搭配其他纹样组合寓“同偕到老”；另一形式是在鞋帮的左右侧，分别绣有男女双方各一半鞋样，两边合拢，就成了完整的鞋样。两双鞋样的排列方式为女鞋在内，男鞋在外，呈“筒鞋”状。在湖北方言中，将某物套在某物中，称“筒”。两双鞋套在一起，自然是“筒鞋”了，它正合婚礼上的一句彩话“同偕到老”，故被当作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象征物。

以上所述，说明了民间绣花底样不仅美化了人们的衣食住行，还是劳动人们智慧和精神情感的高度集中，体现了劳动人们以实用为原则最朴素的思想情感。

四、超越实用，走向审美

任何民间艺术是和人民的爱美的要求，以及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是分不开的。当人的物质需求得到满足时，随着剪纸艺人情感的融入，最初的实用功能则向审美自然过度，作品也就争奇斗艳呈现各式美感，很自然的引发审美欣赏。

而用于制作刺绣底样的剪纸图案本身就是一幅独立的艺术品，也许民间艺人并不如此认为，但以此为基础的绣花过程，无形的在自然不自然间已是美的表达。聪明的民间艺人以纸做底，单色的底样又以丰富的彩线搭配填充，由于有纸的衬托作用使刺绣从二维艺术到三维立体艺术转化，没有艺术功底的民间艺人仿佛艺术家般采用多种表现形式进行美化，富有形式美感的绣花作品确实令人赞叹。实质上这种无形的转换已经是一种艺术的升华，刺绣底样剪纸也随之实现了从实用走向审美的超越。

而绣花底样剪纸的审美趋向，意在氛围的营造和观赏效果。朴素不张扬的审美愉悦，单调的色彩既没有透视又没有明暗对比，花是花，鸟是鸟，又或者似像非像，让人产生无限遐想。这种以点带面和以情动人的简洁美，使作者与观赏达到审美情感共鸣。

从绣花底样剪纸的图形审美来看，绣花底样图案不仅是虚虚实实的镂空艺术，它更富有题材美、寓意、构图和教化美。

首先在题材选取上，无论生活题材还是自然题材表现的都是积极的审美理想，如：丹风朝阳、福寿双全等。寓意美主要是在绣花底的表现手法上以谐音谐形，象征对美好事物的期许，如：石榴花，寓意多子多福、儿孙满堂。而构图美是直观可见的，由于绣花要求整体连接性，底样在构图上自然以点、线、面把物象巧妙的组合在一起，以至形成的二方、四方连续及适合纹样富有节奏韵律、均衡、变化、统一等形式美感。教化的美主要是体现在人与绣花底样的审美交流中，一些经典神话故事在剪纸内容中再现，无声的教化了一代又一代人，也吸引了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注意力。

五、价值发扬与传承保护的思考

在社会变革与生活方式转型的当今社会，重新审视绣花底样剪纸审美功能与实用功能，有着不言而喻的实际意义，探讨绣花底样剪纸的审美与实用本身，在于它所特有的价值和艺术魅力，以及发扬其价值和传承保护。

绣花底样剪纸属真正的乡土艺术，实实在在的民间艺术本源。无论是从其工艺流程还是成品价值来看，它本身就是一件完整的工艺品，赋予它的价值也不亚于其他艺术品。

从价值方面来说，绣花样底剪纸本身就是民间艺人原生态的手工艺，一纸一剪取材简单，富有浓郁的生态价值。其体现的创造价值在于，艺人们为满足生活所需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进行智慧创造，样在脑，图在心，不仅注重创造结果，更注重创造过程。在创造过程中倾注了他们的生活、生命情感和审美情感，这些富含寓意的图形也因此承载了多样的民族文化和情感价值。

而今手工绣花已是不多见，更何况绣花底样更是甚少，庆幸的是在我国部分农村和民族地区还有剪纸样绣花的工艺，也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和人们对传统文化认知的提高，一些带有传统符号的产品逐渐走入现代都市，例如当下流行的棉麻绣花休闲服、布鞋，舒适而不乏时尚，既古又新，受到广大都市人的追崇，这也说明绣花具有一定的经济价值，相应的以剪纸作底的绣花更突显了其鲜活、灵动和机器不可取代的人文价值。

总之，绣花底样剪纸不仅包含了生态、文化、创造、情感、艺术价值还蕴藏了经济价值，发扬其价值就是对民间艺术的尊重和保护。

绣花底样剪纸的传承保护问题和中国其他传统艺术在当下的命运一样，一直是学界的苦恼。并且民间艺术本身的局限性和审美的日益多样化也使其作用逐渐弱化，其生存状况每况愈下。

当然，任何社会的发展都会有负面代價，但我们要对剪纸的价值发扬和传承保护抱有信心，挖掘其价值并运用使之发扬光大。最首要的是保护它的存在，这种“不打扰”的保护不只因为它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更重要的是它所蕴涵的价值和文化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除了唤醒民族觉悟和采取必要的保护措施以外，还需在研究的同时，以合理的方式寻找新时代下能与绣花底样剪纸密切相关的新载体，继续发挥其价值，成为活态的剪纸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