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公共领域的转型

高鸣

摘要：公共领域从阿伦特语境下的城邦政治领域，到哈贝马斯语境下资产阶级的公共舆论领域，经历了一个从神圣到世俗的过程。到互联网时代，公共领域出现了再世俗化的进程。借助哈贝马斯在《公共领域》一文中对“公共领域”的定义，可以对知乎在当代中国社会生活中的位置及其变迁进行探讨，并进一步讨论互联网交流平台在我国公共领域构建中的位置和价值。根据定义，知乎符合哈贝马斯对于公共领域在广义上的定义，因而可以被当做一个公共领域来讨论。通过对于知乎史的研究，知乎的转型表现为三个方面。第一，从邀请制之下的有边界的知识精英型公共领域到开放注册后的无边界知识问答社区，知乎在准入门槛上由半开放转向全开放。第二，知乎的成员组成由知识精英占据主导，通过专业知识和理性讨论成为知乎的主要声音，转变为娱乐大众在开放注册后迅速在数量上取得压倒性的优势。第三，知乎在实践伦理方面，由娱乐大众的理性、求知的话语和行动占据知乎舞台转变为娱乐大众占据主導，以逐利和追求金钱为目的的行动者开始大范围出现。

关键词：公共领域；知乎；理性；互联网公共领域

一、公共领域的定义

哈贝马斯于1962年出版的教授资格论文以《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为题，而且“公共领域”以及与其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公众”、“公众舆论”等词汇一直贯穿全书。哈贝马斯在《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出版两年后，在一篇题为“公共领域”的小文中对公共领域做了一个简明扼要的界定：“所谓公共领域，我们首先意指我们社会生活中的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中，像公共意见这样的事物能够形成。公共领域原则上向所有公民开放。公共领域的一部分由各种对话构成，在这些对话中作为私人的人们来到一起，形成了公众。那时，他们既不是作为商业或专业人士来处理私人行为，也不是作为合法团体接受国家官僚机构的法律规章的制约。当他们在非强制的情况下处理普遍利益问题时，公民作为一个群体来行动；因此，这种行动具有这样的保障，即他们可以自由地集合和组合，可以自由地表达和公开他们的意见。当这个公众达到较大规模时，这种交往需要一定的传播和影响的手段；今天，报纸和期刊、广播和电视就是这种公共领域的媒介。

二、知乎的转型

（一）知乎是什么？

我们对知乎史的研究，首先从知乎的创立开始。知乎于2011年1月创立，是一个中文互联网社会问答网站。知乎的公共性与微博、微信不同，从一开始它的公共性的核心内容就是问答，这一点从它的宗旨可以看出：与世界分享你的知识、经验和见解。

（二）2013年——从邀请制到开放注册

从2011年1月创立，在严格的邀请制审核环境下，知乎确保了初创阶段质量较高的用户群。经过筛选的用户，很多都是各自领域的精英和专家，他们的回答具有很高的价值，也是遵循着理性的思考进行着言说。在这段时间里，可以说是知乎中理性和求知氛围最为浓厚的时期，追求理性和求知代表着知乎社区中最主要的力量。

到了2013年3月，一件事改变了知乎的命运——知乎由邀请制转变为开放注册。2013年3月，知乎向公众开放注册，降低门槛。不到一年时间，注册用户就从40万升至400万。而到了2015年的3月，知乎已拥有1700万注册用户。

（三）从知识精英到娱乐大众

在知乎从知识精英走向大众的时候，知乎发生了怎么样的转变呢？当更多的知乎用户获得的投票权成为知识精英的专业知识和理性的对等力量，知乎会像哈贝马斯的社会福利国家的大众民主公共领域一样走向没落吗？

1.知乎的黄金时代——2013年

2013年3月，知乎开放注册，但是如我们标题所说的，知乎本身更热闹了，它的用户在一年间由40万增加到400万，而我们一直关注的求知和追求理性的愿望和实践也并没有被淹没，相反，在2013年，这两者都来到了一个黄金时期。

2013年，求知和追求理性的愿望和动力因为更多慕名知乎理性尊重氛围而来的人而得到了更大的发展。但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娱乐大众开始在知乎上发挥自己的影响力。这一年知乎在理性和大众因素之间达到了一个短暂而美好的平衡。对于知乎来说它有了知乎日报和知乎圆桌等或是具备深度，或是发挥影响的社区功能的拓展。对于知乎中理性和尊重精神的担纲者们，他们获得了更多的追随者和共鸣。

（1）知乎圆桌

2013年3月，知乎推出了专业性讨论方向的深度拓展功能——知乎圆桌。知乎圆桌的功能让“让专业的人发表专业的意见”，虽然其他用户并没有作为嘉宾的特别身份，但是保证一个领域中最富智慧和理性的人的意见不被埋没，这对于维持知乎的专业性和理性却是有帮助的。知乎圆桌针对话题和问题的理性讨论和交流对于形成知乎各个领域理性的公共舆论极有帮助，其讨论形式对于知乎网友的知识交流和理性讨论的实践具有启蒙的意义。

（2）知乎日报

2013年5月，知乎推出作为移动手机端APP的拓展作品——知乎日报。在知乎社区之外的中文互联网世界中，知乎日报是知乎最具影响力的功能扩展。知乎日报是一种特殊的媒体。它的内容来自于知乎社区中的知识精英，它的形式却是通俗的。一者因为在知乎中的问答不同于传统媒体中的新闻、杂志和书籍等，问题和回答首先就要求回答能够让提问者和其他阅读者看懂。

2.2014年，理性担纲者们的离开

2013年后，大众因素开始压倒理性因素。这个过程的一个方面是开放注册后进入知乎的娱乐大众凭借着投票权成为知识精英理性和专业知识的对等力量，然后进一步凭借着庞大的数量淹没了理性和求知精神。另一个方面是理性和尊重精神的担纲者们发现他们不仅收获了追随者和获得共鸣的人，也收到更多来自娱乐大众的嘲讽和质疑。面对嘲讽和质疑，奉行理性和尊重精神的担纲者们陷入了维护自身的论战中。在论战中他们中有的沉默不予还击，有的深陷论战，无论怎样这都不是他们选择知乎的初衷。最后，这些理性和尊重精神的担纲者们的选择是，离开知乎。

三、2017年，转型后的知乎

（一）知乎的暗线——商业公司的成长之路

知乎的创立者团队，其本来的目标就不是构建一个纯粹追求知识和理性的互联网公共领域，知乎的本来目标就是在“与世界分享你的知识、经验和见解”以及“发现一个更大的世界”的口号下，以知识分享为特点成长壮大，然后上市，股东分红，这才是知乎的创立者团队的本来目标。

（二）结论

在经过这么多事件这样的背景下，知乎从邀请制时期的知识精英型公共领域转变为开放注册之后的大众型公共领域。知乎用户们现在无时无刻面对着多种价值的诸神之争。在今天知乎的舞台上，我们本文指出了三中具有代表性的价值伦理，它们直到可见的今天依然在不断流变着，其未来我们则是未知。其中第一种是理性和求知精神。知乎作為知识问答社区的功能属性决定了其求知的指向，以及理性担纲者们的努力，构建起知乎中依旧存在的理性和求知的精神。但是其现状却是面临着被淹没在娱乐大众和逐利欲望的众声喧哗中的现实命运。第二种是知乎开放注册以后进入知乎社区的娱乐大众，他们没有奉行的明确的价值伦理，而是在娱乐和好奇中随时可能倒向其它不同的价值伦理。第三种是现实世界中追求物质和财货的努力进入知乎以后，在知乎中形成的追求物质和财货的金钱伦理。其表现方式为追求金钱利益、追求知名度以及随时以现实利益考量在知乎中的机遇和可能。知乎在价值精神层面再难说是一种以追求知识为目的，交流方式为理性和尊重精神的纯粹公共领域了。知乎表现为一种多种伦理价值混合其中的大众社区。但在规模层面，知乎达到了创立以来的全盛，并且仍在扩大它的影响。总体来说，知乎仍然是中文互联网世界里，影响规模最大、专业性最强、最富理性精神的互联网公共领域。

参考文献：

[1]哈贝马斯.曹卫东、王晓钰、刘北城、宋伟杰译.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学林出版社，1990.

[2]于海.公共领域的起源与演化——读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化》[M].社会，1998.

[3]阿伦特.王寅丽译.人的境况[M].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9.

[4]王秀丽.网络社区意见领袖影响机制研究——以社会化问答社区“知乎”为例[J].国际新闻界，2014.

[5]哈贝马斯.关于公共领域问题的答问[J].社会学研究，1999.

[6]肖瑛.重建公共性的核心议题——转型期个人主义与公共性建设的关系探讨[J].人民论坛，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