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小说《回国以前》中蕴含的家国意识
2018-09-20李正
李正
摘 要: 冰心在小说《回国以前》中通过对“祥哥”和“玲子”两个人物形象的生动塑造,展示出内心强烈的民族自尊与自豪。作者将这种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巧妙地融入上述两个人物形象的精神品格中,使他们对国家和民族的感情溢于言表,从而使读者体悟到小说蕴含的强烈的家国意识,给人以巨大的精神震撼。
关键词: 家国 意识 民族 精神 震撼
自新文学诞生以来,家国叙事一直是一个长盛不衰的主题。《孟子》曾说:“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家是国的基础和根基,国是家的延伸与拓展,在中国人的精神谱系里,国家与家庭、社会与个人都具有密不可分的深层联系。“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国家和民族好,大家才会好,“小家”同“大国”相互呼应、根叶相连、同命相依。正是因为个人前途与国家命运相互依存,家国情怀就像那川流不息的江河,流淌着民族的精神血脉,滋润着每个人的精神家园。冰心在小说《回国以前》中将个人情感与爱国情感融为一体,从家庭情感的叙述出发,走向济世救民、匡扶天下的民族担当,使读者在小说文本中感受和体悟到最流畅、激扬和震撼的文字,作者通过对“祥哥”和“玲子”两个人物形象生存与精神处境的描绘,逼真地展示出两人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小说体现出的浓烈的家国意识是作者现实世界和心灵世界深度契合的情怀再现,这种意识带给我们的精神震撼丰富和深化了新时期以来的家国叙事史。
冰心在《从“五四”到“四五”》一文中曾这样表述自己对家国意识的理解和感悟,她这样写道:“任何一个中国人,对于国家民族的前途,都开始有自己的、哪怕是模糊的走出黑暗投向光明的倾向和选择。”[1]在小说《回国以前》中,作者将对国家和民族前途和命运的思考及对祖国的浓厚感情融入小说叙事中,小说一开篇便用四个“更”字形成排比,强烈地展示出“我”对祖国的喜爱之情:“每一个国庆节我都参加了更盛大雄壮的游行,更快乐兴奋的歌舞,也看到了祖国更飞速更辉煌的成就。”四个“更”字的排比在小说一开始就凸显作者强烈的爱国情感。同时,作者通过进一步叙事,阐述了自己从“一个无知无识的孩子”成长为一个“誓为人民的事业而贡献一切的二十岁的青年”的原因,那就是“在亲爱的党的教育培养下”成长起来的。在国庆佳节到来之际,小说中的“我”心情无比欢喜舒畅,更对祖国充满了无限的崇敬与热爱。文中的“我”是带着“欢欣虔敬”的心情回忆回国以前的经历的。我的心中充满着“欢乐”、“欣喜”、“虔诚”、“敬畏”。“欢乐”“欣喜”是个体的内心体验,带有强烈的“家”的意味,而“虔诚”“敬畏”则是个体对国家的深挚感情,充满了“国”之色彩。作者将“我”的心情用“欢欣”和“虔敬”连接起来,巧妙地将“家”与“国”融合,体现出强烈的“家国意识”。此时的佳节对于“我”而言,更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在“我”看来,这个国庆节是“旭日腾空般的光辉照耀的佳节”。在这种强烈的家国意识思想的指引下,“我”才“加倍清晰”地回忆自己在日本的相关经历,并回忆起“祥哥”和“玲子”。
一、“祥哥”形象:家国意识的生动再现
冰心在小说中塑造了“祥哥”这一富有家国意识的生动形象。“祥哥”本是“我”姑父的侄子,因在老家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被姑父接到日本寄养,在姑父家,祥哥在日本虽然念的是美国学校,却常常到“我”家中看中国小说和香港寄来的书报,跟“我”谈关于祖国的事情。“祥哥”的这一表现和作者实际在日本的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冰心曾说:“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初冬,我到日本去了,在那里,我通过在香港的朋友给我秘密地寄来几本毛主席著作,自己研读,我也偷偷地收听解放区的广播。”[2]由此可见,小说中“祥哥”这一人物形象是冰心本人的真实写照。“祥哥”形象有着鲜明的“自传”色彩。这位在“我”眼中仿佛总带着一种怒气的“祥哥”,在怒气的背后,却时时思念着祖国,总期盼着早日逃离“姑父”的生活圈。小说曾多次描写“祥哥”的“气愤”和“怒气”。在这种“气愤”和“怒气”的背后,作者想表现的正是“祥哥”内心深处对祖国的无限眷恋。正是由于远离故土,思乡心切,祥哥在日本才会感到一切不惯、举目无亲,心中充满着愤怒并溢于言表,对于“祥哥”的愤怒,小说这样写道:“他常常气愤地说:‘在我们家里,一个中国字也看不到。我的叔叔简直是个假洋人,是个洋奴!总有一天我要逃出这个洋圈子!”小说中的“我”高度赞誉了“祥哥”这种极具家国意识的觉悟:“他是羊群里的骆驼、鸡群中的仙鹤,只有他常常能给我一种刺激,提醒我祖国是可爱的。”当“祥哥”听说“我”要搬往美国去的消息以后,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见面时头也不抬。由此可见,“祥哥”是一个爱憎分明、极富民族意识和家国精神的人物。
在“祥哥”这一人物形象塑造上,作者还赋予了他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体现出浓烈的家国意识。在小说叙述中,“祥哥”在美国学校敢于教训那些骂中国人的美国孩子,就是“祥哥”展示强大民族自尊心的生动写照。当有美国孩子在“祥哥”面前骂中国人為支那人的时候,“祥哥”冲上前去一下就将那个骂人的美国孩子打倒了。而当“祥哥”听说“我们”一家即将搬往美国的消息后表现出极大的不屑,“强哥”认为,在美国人认为中国人是野蛮人的时候,还有中国人跑到美国去,是最没有出息的。在这里,我们看到了“祥哥”不甘示弱,敢于维护民族自尊,敢于伸张民族正义的精神品格。
在小说中,“祥哥”被作者赋予了一种强劲的爱国品格和民族自尊,寄托了作者对祖国山河的眷恋,小说中的“祥哥”折射出现实生活中的自己。冰心曾途经日本赴美留学三年,在这三年留学生活中,她每时每刻都在牵挂着祖国。远离祖国的冰心除了歌吟“母爱”“童真”“自然”之外,还深深地爱着祖国。在“祥哥”这一人物形象身上,寄托着作者去国怀乡的深深离愁,体现出浓烈的家国意识。
二、“玲子”形象:家国意识的有力衬托
在《回国以前》一文中,冰心除了通过“祥哥”形象直接展现家国意识外,还通过对“玲子”形象的塑造,有力地衬托出浓烈的家国意识。1946年,冰心在抗战胜利后去了美军占领下的日本,在那里,冰心逐渐认识到了美帝国主义的真实面目。正如她在《把反帝国主义斗争进行到底》一文中所说:“那几年我无异于进了一所反面学校,受了一场最难忘的反面教育。在那里我看到美帝国主义者在军事和文化侵略上是怎样的残酷凶狠,我也看到了美军和参加管制日本的集团的堕落糜烂现象,和日本广大人民受剥削受压迫的生活,我如同钻进了美帝国主义的后台,看到了他们的本来丑恶面目。尤其当我看到日本的知识分子那种卑怯谄顺的怪现状,使我悱然自惊!我从心底里痛恨着凶恶卑鄙的美帝国主义。”[3]“玲子”正是美帝国主义统治下作者着重刻画的一个受难的日本平民形象。
小说中“玲子”的命运是悲惨的,她受着战争带来的危害,母亲在战争期间去世,姐夫在二战中被原子弹炸死,姐姐也因原子弹深受重伤,残酷的战争摧毁了“玲子”的家庭,因此,“玲子”对美国人恨得咬牙切齿。国之不存,家也将不复存在。在“玲子”父亲看来,帝国主义是一切禍害的根源,帝国主义不消灭,世界就没有和平。而对于那些嫁给美军并跟随美军回国的日本女孩,“玲子”也像“祥哥”那样表示出了强烈的气愤,认为那些日本女孩是“没有出息的人”。“祥哥”认为“我将要搬往美国是没有出息,“玲子”也认为那些日本女孩跟随美军回国同样是“没有出息”。在这一点上,“玲子”和“祥哥”都很相似,他们认为凡是跟随美国的人都是“没有出息的”。最终,“我”在“祥哥”和“玲子”的感召之下,最终做出了不去美国的决定。此时的“我”才幡然醒悟:“向我投来艳羡眼光的人,都是我平日看不起的人,而对我显出失望神色的人,都是我平日喜欢的人,譬如祥哥和玲子。”正是由于“祥哥”和“玲子”具有的浓烈的民族自尊意识,才使得“我”的思想产生了飞跃,最终决定回到祖国的怀抱。
由此可见,冰心在塑造“玲子”这一形象时,同样赋予强烈的民族自尊。在小说叙述中,作者通过对“玲子”身世的叙述和对其民族自尊的刻画,书写了战争对于日本民众造成的创伤和日本人民对于战争的深刻认识,体现出更宽广的家国意识。“祥哥”和“玲子”两个人物形象相互映衬又相互补充,在这两个人物形象身上,寄托了作者内心深处强烈的家国意识。这种家国意识深切地展示了她对祖国前途和命运的思考,体现出鲜明的时代烙印,评论家武威高度评价了这种家国意识带来的积极意义:“小说反映的思想感情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对于当时积极热情地投身祖国,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青年一代确实产生了很大的影响。”[4]“祥哥”和“玲子”热爱祖国,仇恨敌人,爱憎分明,热爱自己的国家,具有强烈的民族自尊心。由此可见,冰心在五四文学精神的影响和感召下,在创作小说《回国以前》的过程中体现出来的浓烈的家国意识,渗透出对国家、对民族、对人民的关照,具有鲜明的时代价值,她在小说中对国家和民族的大爱,体现出对国家的高度认同感和归属感,同时还体现出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这种浓烈的家国意识对于凝聚爱国主义情操、培养精忠报国的民族气节和树立凛然正气都具有较强的教育意义。这种教育意义,将给读者带来巨大的心灵启迪和精神震撼。
参考文献:
[1]范伯群,编.冰心研究资料[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93.
[2]冰心.从“五四”到“四五”[J].文艺研究,1979(2).
[3]作家出版社,编.争取社会主义文学的更大繁荣[M].北京:作家出版社,1960:157.
[4]浦漫汀,主编.冰心名作欣赏[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3:483.
本文系西华师范大学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现代闽籍作家创作与五四文学精神关联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