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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献集》的忧虑与启示

2018-09-10马琳

新阅读 2018年2期
关键词:弗尔人文学科莱辛

马琳

《敬献集》是在人文学科式微的当代书写的一部向人文学科经典致敬的伟大著作,通过向经典致敬,列示人文学科的本质和价值,预示人文学科的价值回归是教育发展的趋势。

在人文学科日渐式微甚至衰落的当代,有一位学者却一直怀着强大的使命感捍卫着这一带给人类文明启蒙的学科,他就是伟大的艺术史家贡布里希先生。《敬献集——西方传统文化的解释者》就是贡布里希的一部向经典致敬的著作,也是一次拯救人文学科的努力。

“现在,让我们赞美名人,和生我们的父辈。”贡布里希用《传道书》中的这道命令作为全书的开头语在序言中使用。他进一步解释,这些“父辈”不是我们的物质祖先,而是我们的精神祖先,那些植入我们智力生活结构中的观念和价值就是从他们那里流传下来的。他声称他有幸在各种场合以这句话向这些“生我们的父辈致敬”。

全书精选了十一位文化名人作为贡布里希阐释并向他们致敬的对象,他们是莱辛、黑格尔、莱弗尔梅勋爵、弗洛伊德、瓦尔堡、赫伊津哈、博厄斯、瑞恰慈、耶茨夫人、克里斯、库尔茨。这十一位文化名人所在的年代跨越二百多年,其中五人是贡布里希的同事或好友(博厄斯、瑞恰慈、耶茨夫人、克里斯、库尔茨),一人与他见过面(赫伊津哈),另五人是他未曾谋面的前辈。贡布里希将他们置于人类文明的大背景下来讨论,不仅为我们解读了这些学者的观点、成就和研究方法,而且还简洁生动地描述了每位学者的气质和习性,让我们看到了他们栩栩如生的形象。

贡布里希致敬的第一个人是莱辛。他之所以把莱辛放在第一位,当源于莱辛是德国文学艺术的启蒙者并将启蒙运动推向了高潮。贡布里希对莱辛有很高的评价,认为他在德国文学史中扮演了摩西的角色,引导人民逃出法国人的奴役,走向德国古典文学的福地。书中生动地描绘了莱辛的性格:桀骜不驯,叛逆,喜欢抬杠。莱辛蔑视偏见和权威,其作品无论是在语调还是在意图上总是富于挑战性。贡布里希认为莱辛的一生一直在扮演一位在他早期一个剧本里出现的“自由思想者”的角色。这位角色说:“如果我的观点获得太广泛的认同,我将会第一个抛弃它,并寻求它的对立面……我不相信真理是被共同拥有的,确实这正如阳光不可能在同一时刻照遍整个地球。” 贡布里希认为正是这位特立独行性格有缺陷的莱辛,一路推崇着莎士比亚,抨击着高乃依,将一片空白的德国古典文学引向了繁荣。莱辛的“自由思想者”的精神是贡布里希所推崇的,也是时代所需要的。

贡布里希致敬的第二个人是黑格尔。贡布里希认为黑格尔是艺术史之父,因为正是黑格尔第一次试图全面考察艺术的整个世界史,并使之成为一个体系,其地位不可动摇。但贡布里希声称自己“多少是个离家出走的黑格尔主义者”,对黑格尔遗产持坚决的批判态度,认为他的思想具有危险性,其危害“恰恰在于它诱人的易于适用性。毕竟,辩证法可使我们从任何矛盾中轻而易举地脱身。由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好像都是相互联系着的,所以任何一种解释方法都可以声称成功。”贡布里希毫不掩饰自己与黑格尔遗产中的五个巨敌——审美超验主义、历史集体主义、历史决定主义、形而上学乐观主义和相对主义交战。他认为对一位学者的最大敬意莫过于严肃认真地看待他,不断地重新检验他的论点。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贡布里希这篇批判黑格尔的文章竟使他拿到了“黑格尔奖”,这不得不说是学术自由精神的充分体现。

弗洛伊德是贡布里希认为无论在人格和尊严上都令人肃然起敬的科学家和艺术家。弗洛伊德对艺术有自己独到而理性的评判标准,他认为艺术理论近似笑话理论,好的艺术作品和好的语言笑话一样,以其对艺术媒介的把握与观者产生互动而获得效果。好的笑话不容许把内容与形式分开,好的艺术作品也一样。弗洛伊德总是谦虚地认为自己不是艺术家,只是外行,艺术作品的内容比形式和技巧特质更吸引他,而艺术家最注重这些特质。他总是严格遵守科学家的道德准则,从不回答他认为自己不能回答的问题。因此贡布里希认为即便弗洛伊德的思想才智的最大胆焕发也不能像他的崇高含蓄那样表现出他的伟大。

赫伊津哈的思想很深奥和令人费解,但贡布里希在本书中以最简洁的方式对他的思想进行了深刻的阐述,揭示出了他对人类文化的独特理解。他认为赫伊津哈从游戏的角度研究人类文明,认为文化起源于游戏,看似轻松实则具有高度的严肃性,其严肃性不仅体现在他的著述中,更体现在他对集权主义的鞭挞,在纳粹的迫害下威武不屈,从容就义之中。

……

十一人中只有莱弗尔梅勋爵不是学者,而是一个实业家。贡布里希向他致敬除了他对艺术的慷慨捐献,无疑还有他对自然和艺术的钟情,而这正体现了贡布里希本书所要表达的真实目的---捍卫正处于衰退期的人文學科。莱弗尔梅勋爵说过:“一个小孩假如对上帝创造的地球、绿色的田野、粼粼的溪流、习习的山风和春天的石楠一无所知,假如他的心灵里不存有丝毫的自然美……他就不可能受惠于教育。”他坚信,“艺术和美的事物使人文明和升华,因为它们使人启蒙和高尚。”所以贡布里希给予莱弗尔梅勋爵极高的评价,认为他所深切关心的问题是一个影响社会福祉的问题。贡布里希因此强调,假如我们不再相信自己的文明,粗俗和野蛮的力量就一定会占上风。他提醒,现在在很多学校,一个儿童甚至在完成了整个学校的教育后都没有在教室里听过一首莫扎特的音乐,看到过一幅伦勃朗的画,这是学校教育的失败,他对此表示深深的忧虑。面对当今世界上有许多大学被压缩成了职业学校,其中的图书馆和教职员工们不再能够胜任文化传统的解释和延续工作,更令他觉得悲哀。他承认,他把这些致敬文章置于广大读者面前并非仅仅是出于对长者的尊敬,他向非专业读者介绍这些不同领域的学者其实另有所图,是“为了例示某些人文学科的本质和价值:这些学科在各处都面临着被挤出高等教育的危险。我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大学里供这些学术研讨会的微薄经费被越来越多地挪用于科技专业课程。”“假如任何一位纳税人读者会觉得本书中描述的男女名人们至少应该有接班人,本书的真正目的就达到了。”

贡布里希《敬献集》中所表达的忧虑同样带给我国的人文学科以启示。在科技日益发达的今天,作为人类心灵需求的自然与艺术应该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与发展而不是变成一片沙漠,人文学科的价值回归也必将成为教育发展的趋势。毕竟,“世上的奇迹有无数,但人是最奇妙的。”

(作者单位 广西美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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