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琼丽作品

幫老妈剪脚趾甲

你交给我斜三角的指甲刀

我端起你的脚，操着这把江湖的刀

横进你的岁月里

我与你共度的时光太多了

你多么幸福，我可以陪你度过余生

可以替你剪完这一生的喜怒哀乐

你把所有的水都倒向我，我习以为常

并以此为傲

指甲刀斜进你的大脚趾侧

我已量好一条小渠的宽度

你的趾甲不会掉进去

刀降在另一只脚的大脚趾甲上

我发现自己日渐冷漠，妈妈

再靠近一个脚趾

这个脚趾甲的背后

葬着太多的虚坟

它们间接性地侵略我的梦境

我怀念上一刻傻笑的自己

妈妈，我又一次替你剪完了所有的脚趾甲

你总是埋怨它们太老，扎进肉里疼

我大胆清除了它废掉的部分

但它们有不会开花的根

即使你糊涂了把雪花膏涂在它们的头

颅上

它们依旧会在我下次回来之前

重攻故地

芣苡

以药之命，爱你，我痛苦不堪

只有你是野味的时候，窃取你，我不惧

寒冷

我与春夏之界相隔一场动乱

而你，和我

相隔两个物种的跨越

把你采在手中，我有欢喜之情

嚼你的时候，做不到悲喜交加

我没有办法纯粹到不忍心吃食物

我承认，我是实诚的，实诚到愚蠢

我无法憎恶自己，我只会不断地焦急

额头挤不出一滴汗

而你的头顶上，正在晴天霹雳

你只是一株生命短暂的草药

我不知为何，要与你袒露得如此之多

浮生物

它们的肢体僵硬，再没有灰飞烟灭一说

我同情它们

历史的篇章发黄，无数个姑娘老去

它们的肢体还是完好无损

它们在一块石板上佯装沉睡

我路过，脚步尽量压轻

我也佯装借过他乡

我用手接一捧雨水，当做路过此乡

讨得一碗救命水

我喝得一滴不剩

不留一滴

可能唤醒它灵魂的液体

和一杯水交流

你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是不善于修辞的，以致我无法将你拥抱在

怀中

我嚼够了馒头，对夏天的虫鸣鸟叫全然不顾

我罔顾你年轻，我衰老的事实

我将你搁置，待你青涩褪去，像我一样漫步秋

风里

才把你倒入口中，让你落进胃里

落进了无边际的汪洋里

可是水啊，每当我梦到不可思议的梦

我就觉得我被推进历史的漩涡中

即便我身后的历史于我一片空白

我也没有向谁索取一个缘由的心思

待我守着楼层上那只灰羽远离

你淹没我吧

我心甘情愿，抛掉所有的不甘与惶恐

黄昏上榻

我在想一只发蓝光的鸟在那个城市十字路口

踱步的姿势

它会爱那里的雨吗

我缩了缩身子，也许会下雪了

昆明还是旧的，即便每天有人从这里离去

或者赶往这里

天空灰蒙蒙的，偶带小雨

冷冷的，似件浸湿的袄子

铺开它厚实的臂膀妄图保护失去尖锐之色

的建筑物

终是无能为力

瞧，我多擅长对比

可是，黄昏十分

太冷了，我只能钻进被子里

作者简介：严琼丽，汉族，云南省作协会员，1994年3月生于云南，毕业于云南财经大学。有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国诗歌》《圆桌诗刊》《中国汉诗》《边疆文学》《飞天》《滇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