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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论《诗经·关雎》英译

2018-09-07

安顺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雎鸠雅各爱情诗

(1.安顺学院外国语学院,贵州 安顺561000)(2、3.安顺学院附中,贵州 安顺 561000)

《诗经》是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收集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公元前11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的诗歌,其文学经典地位毋庸置疑。而《关雎》作为《诗经》开篇之作,历来都得到研究者极大的重视,各大派别都有独到的见解。关于《关雎》的研究,中国始于孔子,一直延续到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不同时代的研究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关雎》的阐释和见解有宣扬发展、也有推陈出新,形成了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释义。到如今,《关雎》的研究成果已经非常丰硕,并已形成相应的研究派别,其中“毛诗”“韩诗”等等,对诗经文化影响甚大。

诗歌英译是宣传我国经典文化的重要途径,再论《关雎》英译,是为了更好地还原其本意。在诸多的《关雎》翻译中,影响较为广泛的是英国传教士里雅各、美国诗人庞德,中国翻译家许渊冲、杨宪益夫妇等人,他们都对《关雎》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译文也堪称经典。国内研究学者焦年华的研究指出,由于对美的不同感受,译者的主体性得以发挥才创造了丰富多彩的译文,由于译者的文化背景不同,使得译者的主体性在诗歌英译里表现得相当明显[1]。所以,就《关雎》的英译本而言,诸多学者已经结合不同视角进行了阐释。例如,程菁用“译释论”把《关雎》四种英译本进行了研究,指出《关雎》经典翻译与诗歌翻译统一,兼顾了经典型和艺术性的双重特质[2]。邱绪萍在认知语境视角下,指出产生《关雎》英译差异的原因在于不同文化和语言背景、翻译理念以及所参考的注释版本[3]。吴旭飞在“目的论”的视角下研究了《关雎》的三个英译本的翻译策略,并指出翻译是有目的的行为。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对于原作的正确理解和总体审度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译者对于原作的内涵一知半解,就会导致在翻译过程中的种种误译现象[4]。

要真正领悟《关雎》的意蕴,就要充分理解《关雎》的内涵,从诗歌的原旨出发进行诗歌翻译活动,这就是文中要探讨的重要内容。从《关雎》作为《诗经》开篇之作的重要地位来看,对其研究和翻译具有重要历史和文化传播意义。翻译界学者们就《关雎》的翻译活动开展得较为频繁,笔者仅仅把里雅各、许渊冲和杨宪益夫妇的三个最具代表的《关雎》英译与其释义结合起来对比分析,试图寻找《关雎》英译新的思路。

一、《关雎》释义简述

正确把握一首诗歌的内涵,才能保障译文的准确性。就《关雎》的翻译而言,只有掌握了其在《诗经》中所处的地位以及创作背景,领悟了其诗意内蕴,才能准确地释义与翻译《关雎》。

关于《诗经》的成书,古代有献诗说、采诗说、删诗说。采诗说,就是指君王从民间采集而来的诗歌,主要是便于统治者了解民情;献诗说则是古代君王为了考查时政,命令诸侯百官献诗;删诗说则是指孔子在编写《六经》时对《诗经》的诗歌进行编排调整。三种说法恰好成为了研究理解《关雎》原文的一个重要线索[3]。

《关雎》的诗歌释义简述可从三大类别展开,即讽刺诗、咏婚诗和爱情诗。西汉韩家的《韩诗》与鲁家的《鲁诗》都认为《关雎》是讽喻君王好美色,轻朝政的刺诗,而《齐诗》并没有明说《关雎》是否是讽刺诗。东汉毛家的《毛诗》对后世的影响很大,它击败了齐、鲁、韩三家,取得了研究诗经的独尊地位。《毛诗》之《关雎序》中阐释《关雎》是一首歌颂后妃间和睦相处,为夫君寻找贤良淑德的妃子以辅佐夫君的诗歌,是一首赞美诗,但实际上,《毛诗》对于《关雎》的笺注是通过赞扬后妃之德来影射君王的无能。本质上来说,《毛诗》和《鲁诗》《韩诗》一样,也是讽刺当时无能的周王[6]。因此,除了《齐诗》态度不明确外,以上三家都把《关雎》看作讽刺诗。北宋欧阳修修正了《毛诗》的说法,指出“君子”即是周文王,而“淑女”是周文王的正妃太姒。但南宋朱熹认为,从古至今后妃间争宠是不争的事实,为了辅佐君王而相互谦让甚至到处寻找德才兼备的女子来到君王身边的说法却是有悖常理的,于是把《关雎》解释为周文王的宫人赞美新嫁过来的太姒[7]。清代,姚际恒驳斥了《毛诗》之谬和朱熹的说法,在《诗经通论》中提到《关雎》只是描写君王取妃初婚之作,没有必要指出文王还是太姒。之后,方玉润认为“世子取妃”的说法不够先进,指出《诗经·国风》主要是采自民间的诗歌,大多都是歌咏普通百姓新婚,与君王无关[8]。 上述三人都提到了《关雎》咏婚的内涵,即可归纳为咏婚诗。

19世纪20年代,“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启了对封建经学的时期,胡适等人提出恢复《诗经》文学的原貌[9],这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关雎》的研究开始趋于爱情诗,是国人思想文化解放,国家进步的象征,也是一种精神上对美满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自此,《关雎》内涵向爱情诗发展。

二、《关雎》三个英译本对比

翻译是一项十分复杂的活动,特别是诗歌的英译,而中国经典诗歌的翻译不仅是中文和英文两种语言的转化,更是两种文化间的衔接与交流。译者作为两种语言和文化之间的传播者,对于《关雎》原文的理解和把握、翻译策略的选择等等,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诗歌的英译质量。《关雎》的英译本非常丰富,譬如汪榕陪、丁祖馨、贾福相,Arthur Waley等等都曾英译《关雎》,以及很多佚名译者也翻译了《关雎》。选择了里雅各、许渊冲和杨氏夫妇的《关雎》英译本在此探讨,是因为三个英译本在译界较具有代表性,也更加契合本文所论。

在三个英译本中,主要对“关雎”“关关”“雎鸠”“淑女”“君子”等经典词汇的英译进行对比简析,英国来华传教士里雅各,是翻译《关雎》的第一人,他认为:“我的目标是翻译出原文的意义,尽量做到不增加一丝,也不释义,整个诗集并不值得用诗的形式来翻译。”[10]里雅各参考了《毛诗》校注,把《关雎》第一节译为歌颂后妃之德的赞美诗。

译文一,里雅各译:

中国著名的翻译大家许渊冲认为里雅各的译文没有清楚理解全诗的内涵。在诗歌翻译上,许先生提出了诗歌翻译应遵循“三美原则”,即翻译诗歌时要讲究音美、形美和意美[12]。

译文二,许渊冲译:

杨宪益夫妇是中国文学翻译界泰斗,英文趋于白话,具有写实风格。

译文三,杨宪益和夫人戴乃迭的英译:

看《关雎》题目,里雅各音译为“Ode Kwan ts’eu”, 还附加了“Ode”,符合诗歌体裁;许先生的是“Cooing and Wooing”, 就比较生动,犹如听到了雎鸠的鸣叫声;而杨氏夫妇译为“Crying Ospreys”,“crying”让整个诗歌的情感基调充满了悲凉。

“关关”“雎鸠”“淑女”“君子”四个典型的中国传统文化词汇,需特别提出的是,雎鸠是中国特产的珍稀鸟类,因其头顶的冠羽,看起来颇具王者的气度与风范,所以古人亦称其为王雎。

里雅各把“关关”鸟叫声同样音译为“Kwan-kwan”, 把“雎鸠”译为“ospreys”(鱼鹰),把“淑女”译为“the modest, retiring, virtuous, young lady”,“君子”译为“our prince a good mate”,“荇菜” 译为“duckweed”(浮萍)。鱼鹰是一种巨鸟,猛兽,而诗歌中“雎鸠”是象征爱情的鸳鸯,这组词在文化内涵上出现了严重偏差。“the modest, retiring, virtuous, young lady”此处理解为“淑女”,与中国文化中的“淑女”有差异,同时,“Lady”也没有体现出一个纯净女孩的意味,相反是一个有些生活阅历的中年女子。里雅各作为英国人,从小生活在贵族等级制度根深蒂固的环境中,同时又参照了《毛诗》的校注,把“君子”进行文化迁移译为“prince”,即为身份尊贵的王子,也是合情合理的,便于读者理解。里雅各把《关雎》作为爱情诗来英译,作为外国学者,虽然在英译时把诗歌的节奏和形式表现得很到位,但译文流于表面,没有把中国文化意象体现在译文中。

许渊冲把 “雎鸠”译为“turtledoves”,《朗文在线词典》解释是:“a type of bird that makes a pleasant soft sound and is sometimes used to represent love.”[15]“雎鸠”在中国文化中是一种水鸟,喻指情人,因此“turtledoves”与“关雎”是对应的。 “maiden fair”与“窈窕淑女”对应,对“fair”的英文解释其在古英语和文学上为:pleasant and attractive。[16]用来形容女子易于相处且具有吸引力,与中国“淑女”的韵味也有些相似了;用“a good young man”表达“君子”,非常简单,“一个美好的年轻男子”,让人有无限遐想,虽没有新意,但也契合原文。可以看出,许渊冲译文中的“淑女”和“君子”与君王和妃子无关,是把《关雎》作为一首普通爱情诗来翻译。

杨宪益和夫人把“雎鸠”译为“Ospreys”,且还用了“cry”一词,整个诗歌的前半段基调并不是欢喜的,第一句的“Merrily the ospreys cry”表达了“君子”求淑女不得的哀伤。对“淑女”的理解是“gentle and graceful is the girl”,“girl” 是纯洁的未婚、知书达理的女子,自古以来是受到大多数男子追捧的。“君子”直接译为“gentleman”,也没有多大新意,但也表达出了一位谦逊有礼的男子形象,也是符合中国文化中“君子”内涵的。杨氏夫妇的英译本也是把《关雎》作为爱情诗来处理的,且“淑女”和“君子”的英译比许渊冲先生的更现代化。

以上三个《关雎》英译本虽然在英译上都别出心裁,各有千秋,但都把《关雎》作爱情诗来翻译,并没有对诗歌的历史、文化、政治等因素进行剖析,没有翻译出诗歌最初的诗意。

一首《关雎》有众多英译版本,可以看出翻译活动的创新及译者主观能动性的强大。从整首诗歌来看,里雅各的译文采用直译法,英译语序也与原文一致,忠实原文;许渊冲先生的译文在忠实原文的基础上保留了原诗的特征,译文长度与原诗相仿,再现了原诗的节奏、韵律和修辞等,注重诗歌的文学性;而杨氏夫妇的英译本对原诗进行了再创造,整个诗歌的基调稍带些凄凉和伤感,在语言上也进行了扩展,英译本趋于白话,有现代诗歌的感觉,也具有现代诗歌翻译的文学性。看似浪漫,实则是一种遗憾,一种诗歌原旨得不到抒发的缺憾。

三、探索《关雎》英译新出口

《关雎》从讽刺君王的讽刺诗到歌颂后妃之德的赞美诗,再到清末的爱情诗,打破传统经学,把《关雎》看做一首普通百姓的爱情诗。不可否认,把《关雎》作为爱情诗来英译,是社会进步的产物。人们敢于追寻自由,特别是爱情自由,易于被国内外读者接受。而今,恢复经学原貌,另辟蹊径,把《关雎》从政治角度、历史文化角度来进行翻译研究也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所以,笔者试图从以下两个方面探索《关雎》英译新思路:

第一、尊重文本,传神达意。陈建中(1999)提出“解释者必须越过时间距离所造成的偏见或误解,还作品的文本以历史的真实”。 经典古籍的最终归宿不只是抒发情感,歌颂生活美好与愿景,应该要追寻诗歌的根源,特别是要探索经典古籍的历史渊源。诚然,译者可以有选择诗歌版本的自由,但译者宣扬文化的使命不可违,《关雎》的翻译不仅是把它作为文学作品来处理,要从其政治、文化、思想等方面来全面研究,更应该去探索诗歌文化、诗歌的起源,遵从诗歌原旨,把最原始的诗歌本义进行语言的转化,还原《关雎》原貌。

第二、经学与文学结合,经典与艺术统一。为了追寻时代的语言之美,在诗歌中赋予人类对于生活美好的向往和追求,这都是诗歌无穷魅力的体现,是值得赞扬的。《关雎》是高于文学作品的经学经典,从经学研究角度出发,不仅限于文学,把《关雎》遵从经学高于文学的内涵英译出来也许更受世人的青睐。诗歌翻译必然要讲究“浪漫”和“美”,但只追求“浪漫”和“美”,忽略甚至遗漏了诗歌原旨,诗歌就会脱离精气神,失去了诗歌创作的原味,这种翻译是事倍功半的。《关雎》英译既要包含经学内容,也要兼具文学色彩,既要保留经典,也要追求艺术的格调。

上述可见,《关雎》的英译并不容易,但译者秉持宣扬文化的使命,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在经学与文学结合,经典与艺术统一的翻译道路上求索,以期能寻找到最契合《关雎》原旨的译文,再现中国文学经典,向世人宣扬优秀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为增强民族自信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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