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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自闭症儿童句法能力与动词语义关系研究

2018-09-07

安顺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能带句法自闭症

(安顺学院人文学院,贵州 安顺561000)

以往有关自闭症儿童句法能力的研究主要偏重于句法范畴的独立研究,即使认为自闭症儿童句法能力存在损伤,也较少深入分析造成损伤的影响因素,少数归结为“完形的习得方式”。这种对特定语言范畴的独立研究常常遭到临床上和理论上的质疑[1][2]。因此,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探讨与自闭症儿童句法能力相关的其他语言因素,呈现出自闭症儿童语言研究统合的趋势。由于句法与词汇语义的关系密切,最近几年,有研究开始考察自闭症儿童词汇语义与句法能力的关系,但观点不一。近年来,心理语言学家从词汇信息作用的角度,根据句法建构过程中词汇信息的选择和使用提出了两大类有关句子加工的理论,一类为词条驱动模型(Lexical-Driven Medels)理论,认为词汇信息在句法分析、语段加工和意义整合之间提供必要的联系,句法分析需要词汇信息的参与[3]。另一类为短语结构驱动模型(Phrase Strucure-Driven Models)理论,认为句法加工和语义加工分属两个相互独立的加工模块,句法加工自主进行[4]。本研究拟通过汉语动作动词和心理动词,探究汉语自闭症儿童的句法能力与其动词语义是否相关,如果相关,则支持词条驱动模型理论,反之则支持短语结构驱动模型理论。

一、实验

1.被试

被试分为汉语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两组,各10名。汉语自闭症儿童组的男女比例为8∶2,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的男女比例为5∶5,采用韦氏儿童智力量表测量被试的言语智商、非言语智商(操作)和总智商。所有被试均为右利手,无听力损伤和构音障碍。具体匹配结果见表1:

表1 汉语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结果

通过独立样本T检验可知,t(年龄)= 0.508,p(年龄)= 0.862,组间差异不显著,说明两组被试在生理年龄上匹配;t(言语智商)=1.613,p(言语智商)=0.124,组间差异不显著,说明两组被试在言语智商上匹配;t(非言语智商)=0.377,p(非言语智商)=0.710,组间差异不显著,说明两组被试在非言语智商上匹配;t(总智商)=1.631,p(总智商)=0.611,组间差异不显著,说明两组被试在总智商上匹配。

2.材料

参照McConnell[5]、McGregor[6]等“给词造句”的实验范式。动词语义包括词汇和句法义,为此将刺激词分为:1.只能带体词性宾语的动作动词;2.只能带体词性宾语的心理动词;3.既能带体词性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动作动词;4.既能带体词性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所有刺激词均为被试熟悉的二价动词。每类各选取10个测试词,1个训练词,共44个刺激词。正式实验的40个刺激词的词频在统计学上不存在显著差异。

3.程序

实验个别进行。参照McConnell的指导语,本任务指导语为:“XXX,我们来学习一下用词造句吧!接下来电脑上会出现一些词,每次只出现一个词。当你看到卡片上的词之后,请你大声读出来。读完之后,你要用这个词来说出一个句子,你说的句子要尽量长,尽量丰富。比如说‘喜欢’这个词,你就可以说‘小猫喜欢鱼。’你还可以再说长点,比如‘老师告诉我小猫喜欢钓鱼。’‘相信’这个词,你就可以说‘虽然这次我没画好,但我相信我下次能够画得更好。’明白了吗?”在被试明白实验任务之后,采用4个刺激词进行预实验。在预实验过程中,如果被试生成的句子不完整,或过于简单,主试可以进行指导补充,让被试有意识地生成复杂语句。之后进入正式实验。此时,主试只能给予一般性的鼓励,但不对被试生成的话语或内容作正确与否的评价。如果被试不知道这个刺激词,则主试可以现场解释词的意思,如果被试还是不能生成语句,则跳过进入下一个刺激词。实验过程中,主试用录音笔对实验进行录音,记录员对于被试生成的句子还要予以书面记录。实验结束后对语音进行转录。

4.数据统计

本任务依据汉化的《句子复杂性指数》,对被试生成的语句进行评分统计。由于以从句数作为评分点,所以我们采用关联词法来提取语句。具体语句提取规则如下:

第一,参照McConnell提取语句标准,以语音停顿和连接词为语句标志。如果被试话语停顿较长(依据每位被试的一般表现判定),但以连接词引出话语,则算为一个语句,如“我遵守法律,(停顿)我爸爸也是”算为一句;“我遵守法律,(停顿)我爸爸有一次插队买票”则算为两句。

第二,只要被试生成的话语有明显的关系词连接或语义上存在各从句关系,我们都算作一个语句,如“我盯着姐姐,因为姐姐在说话”有“因为”这一关联词,可以看为原因状语从句位移。“我安慰妈妈,妈妈生病了”虽然没有具体关系词,但语义上可以看作“因为妈妈生病了,所以我安慰妈妈”,因此将“妈妈生病了”看为状语从句。

第三,如果语义上没有内在的从句关系,则分算为一个语句,但只提取包含目标动词的那个语句。如“刘若英要去台湾,她要从南京坐飞机到台湾的,她迫不及待要进飞机,刚要跨进飞机的时候,结果被一个人拉了出来,他说你还没经过检查呢,要经过检查才能进飞机”,我们只提取“他说你还没经过检查呢,要经过检查才能进飞机”作为生成语句进行评分。

第四,如果有两个或以上语句都包含目标动词,则取平均值。如“一个小朋友正在家里看电视,妈妈叫他去帮她打扫厨房,他说他不打扫,结果他妈妈就罚他一个星期打扫厨房”,我们将它处理为“一个小朋友正在家里看电视”、“妈妈叫他去帮她打扫厨房”、“他说他不打扫,结果他妈妈就罚他一个星期打扫厨房”总共三个语句,其中后两句都包含目标动词“打扫”,我们只计算后两句,并算其平均分。

第五,剔除不可分析句,主要包含未作答、词类错误、主句动词必有论元省略三种情况。

二、实验结果

为了考察汉语自闭症儿童的句法生成能力,本研究从从句密度和句平均得分两个方面来评判其句法表现。从句密度(clause density=从句总数/可分析句数)是指一句话语所包含的从句数,从句越多句法越复杂。句平均得分(points per sentence=总得分/可分析句数)是指一句话语所含从句的复杂度,句平均得分越高,句法越复杂。前者体现的是话语从句的多少,后者体现的是话语从句的难易。

1.生成话语从句密度的统计结果

采用2(组别)*2(动词类型)双因素混合方差分析比较了两组被试在动作动词和心理动词两类词义的动词刺激下生成的可分析语句的从句密度,其中组别(汉语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作为组间变量,动词类型(动作动词和心理动词)作为组内变量。两组被试在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具体情况见表2和图1。

表2 两组被试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

(1表示动作动词,2表示心理动词)图1 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从句密度的均值显示图

双因素混合方差分析结果显示,组间主效应显著,F(1,18)=15.365,p=0.001<0.01,表明汉语自闭症儿童在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显著低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动词类型主效应显著,F(3,18)=6.539,p=0.020<0.01,表明被试在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存在显著差异。简单效应分析发现汉语自闭症儿童在动作动词和心理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从句密度之间不存在显著差异,p=0.159>0.05。

为了具体探讨四类动词下被试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本研究采用了2(组别)*4(动词类型)双因素混合方差分析比较了两组被试在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的可分析语句的从句密度,其中组别作为组间变量,动词类型作为组内变量。两组被试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具体情况见图2和表3。

(1表示只能带体词性宾语动作动词,2表示只能带体词性宾语心理动词,3表示既能带体词性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动作动词,4表示既能带体词性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图2 两组被试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从句密度趋势图

动词类型组别平均值(M)标准差(SD)被试量(N)只能带体词性宾语动作动词典型发展儿童1.23501.0338810汉语自闭症儿童.0800.1316610只能带体词性宾语心理动词典型发展儿童1.2310.8691310汉语自闭症儿童.1240.1112810既能带体词性又能带小句宾语动作动词典型发展儿童1.2750.7060310汉语自闭症儿童.2510.2690110既能带体词性又能带小句宾语心理动词典型发展儿童1.78901.3068110汉语自闭症儿童.5330.4012810

双因素混合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动词类型主效应显著,F(3,16)=7.252,p=0.003<0.01,表明被试在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存在显著差异。简单效应分析发现,汉语自闭症儿童在2类和4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之间存在显著差异,p=0.034<0.05,在1和2类动词、1和3类动词、3和4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不存在差异,p值分别为0.808、0.346、0.184。

2.生成话语句平均得分的统计结果

采用2(组别)*2(动词类型)双因素混合方差分析比较了两组被试在动作动词和心理动词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其中组别作为组间变量,动词类型作为组内变量。两组被试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具体情况见表4和图3。

表4 两组被试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

(1表示动作动词,2表示心理动词)图3 两组被试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句平均得分趋势图

双因素混合方差分析结果显示,组间主效应显著,F(1,18)=13.195,p=0.002<0.01,表明汉语自闭症儿童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显著低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动词类型主效应不显著,F(1,18)=1.789,p=0.198>0.05,表明被试在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不存在显著差异。

为了具体探讨四类动词下被试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本研究采用了2(组别)*4(动词类型)双因素混合方差分析比较了两组被试在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的可分析语句的句平均得分,其中组别作为组间变量,动词类型作为组内变量。两组被试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具体情况见表5和图4:

表5 两组被试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

(1表示只能带体词性宾语动作动词,2表示只能带体词性宾语心理动词,3表示既能带体词性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动作动词,4表示既能带体词性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图4 两组被试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趋势图

双因素混合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动词类型主效应不显著,F(3,16)=1.779,p=0.192>0.05,表明被试在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不存在显著差异。组别和动词类型之间交互效应不显著,F(3,16)=0.092,p=0.661>0.05,表明汉语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在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不存在显著差异。

3.表现结果小结

汉语自闭症儿童在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法复杂性显著低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句法能力存在损伤,但与动词词汇义无关。在四类动词刺激下,在句法广度方面,只有不同宾语类型的心理动词对自闭症儿的句法表现产生了影响;在句法深度方面,动词语义类型及宾语类型都未产生影响。

三、分析与讨论

数据结果显示,汉语自闭症儿童的句法表现与动词词汇义无关,与动词语法义相关。语法义主要表现为汉语自闭症儿童能够正确掌握心理动词的句法论元信息,却不能正确运用动作动词的句法论元信息。下面将主要进一步论证汉语自闭症儿童的句法表现与其动词语义的关系。

动词不同的论元可以交替使用,这称为因素交替(Diathesis Alternations)。在交替使用过程中,动词在句法和语义上会倾向于或不能选择哪一类成分作论元,这就叫做动词的选择限制或倾向[7]。当一个动词有两种次范畴特征时,两种次范畴特征所指的语义是不同的。如“find”表述地点义时,后面只能接直接宾语(Direct Object,DO),而表示发现、理解义时,更倾向于接从句补语(Sentence Clause,SC),虽然也可接直接宾语(DO),如“he found the book on the table”。但是心理事件或心理态度的表达更倾向于接从句补语用来描述事件或情形(如“He found the plane had left without him”),虽然有时也会接直接宾语(如“He found nothing but confusion”)。研究者发现,动词语义与子语类范畴的密切相关性最主要表现在既表示具体动作义又表示抽象心理义的一些动词[8]。

本文中的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动作动词和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虽然存在论元交替因素,即后既可接直接宾语(DO)又可接从句补语(SC),但根据动词词义决定其次范畴特征及次范畴选择倾向观点,我们推论本研究中的两类动词在次范畴选择倾向上是存在差别的,即动作动词倾向于后接体词性宾语,心理动词倾向于接小句宾语。为了从统计上检验这一推论,本研究采用2(组别)*2(动词类型)双因素混合方差分析比较了汉语自闭症儿童在这两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小句宾语数,即动词后的第一个动词补语从句数,其中组别作为组间变量,动词类型作为组内变量。组内比较发现汉语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一样,在既能带体词性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后生成的小句宾语数(M=3.100,SD=0.747)显著高于既能带体词性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动作动词(M=0.500,SD=0.387),p=0.000。这表明汉语自闭症儿童在心理动词刺激下倾向于使用小句宾语而不是体词性宾语,在动作动词刺激下倾向于使用体词性宾语而不是小句宾语。并且统计发现汉语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一样,在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要高于只能带体词性宾语的心理动词,验证了之前的推论。这一验证也说明汉语自闭症儿童在运用动作动词和心理动词方面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一样,不存在损伤。

汉语自闭症儿童在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动作动词和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不存在差异,而单独统计这两类动词后所生成的直接宾语从句却发现动作动词少于心理动词,这表明汉语自闭症儿童在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动作动词刺激下生成的从句密度要小于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即动词语义类型影响了其句法表现。但统计发现汉语自闭症儿童在只能带体词性宾语的动作动词和只能带体词性宾语的心理动词刺激下生成的话语从句密度不存在差异,这似乎又表明动词语义类型与其句法表现无关。对这一矛盾表现,综合以往有关自闭症儿童MLU的研究发现,本研究认为主要是由于汉语自闭症儿童的MLU值较低,影响了他们在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前文已推论对于存在论元交替因素的心理动词,汉语自闭症儿童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一样,都倾向于选择小句宾语,且小句宾语使用量与典型发展儿童匹配组不存在差异。在MLU值较低情况限制下,正是倾向于小句宾语的使用降低了汉语自闭症儿童对其他从句的使用率,从而导致汉语自闭症儿童在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动作动词和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没有显现出动词语义的影响。而典型发展儿童由于MLU不存在损伤,在倾向于使用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刺激下,在整体从句密度上仍呈现出心理动词好于动作动词趋势。

至此,我们既解释了上文提出的为什么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动作动词和既能带体词性宾语又能带小句宾语的心理动词会对汉语自闭症儿童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产生不同影响,又提出了汉语自闭症儿童的词汇语义与其生成话语的从句密度表现无关的观点,还发现了汉语自闭症儿童对动作动词语义的运用与心理动词一样,不存在损伤。

汉语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一样,无论是整体两类动词刺激下还是具体四类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句平均得分都不存在差异,即动词语义未影响其句平均得分,这进一步证明汉语自闭症儿童和典型发展儿童一样,动词语义与其句法深度无关。这一研究结果与McConnell的观点不同,McConnell发现动词语义对被试的句平均得分影响显著,抽象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高于具体动词刺激下生成话语的句平均得分。至于两组被试的句平均得分表现与从句密度表现不一致,很可能是被试的句法尚处于进一步发展阶段。

综合以上分析,汉语自闭症儿童的句法能力没有受到其动词语义的影响,支持短语结构驱动模型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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