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来“油”
2018-09-05李雄峰
李雄峰
小的时候,家家过得都不富裕,别说没钱花了,即便是家里人攒了点钱,也有没辙的窘境,买不着想要的生活必需品,真能吃死老子的半大小子们,虽然都懂疼兄爱弟的理儿,但眼睛里流露出的目光却将内心的想法暴露无遗——见不到油水儿的饥饿一
那时候,京郊要是有自己的亲戚,那算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尽管他们还不如城里人有钱,可他们有令人羡慕的粮食和家中喂养的鸡鸭猪等。每过个小半年儿,父母就会带我们回农村老家,不用凭票地“改善伙食”。
当年,很少有像后来走街串巷卖农副产品的小商贩,在城里,那时管这叫“投机倒把”,所以这些人在城里,卖点东西都偷偷摸摸的。即便是手提篮里的盖食物的屉布已经被油浸透,告诉我们这些“小饿狼”,那块布底下全是馋人的“油物”,可大人们却像躲避“瘟神”一样地拉起我们就往家走,生怕我们沾土这些“投机倒把”分子的油星儿。
不过,只要进了农村老家,貌似一切都很平常了——这里有专门做芝麻酱、芝麻香油的邻居,别看就是三两间破旧的泥土房,却成了我们最爱光顾的地方,因为那几间房子的功效太多了——游戏、开眼,外加“揩油”。
由于是间“油作坊”,再加上屋子里外土松瓦懈的,也吸引来了各种的小动物,我们的游戏,便是捉拿小动物——小老鼠、土鳖、蜈蚣、潮虫……那的确是快乐的时光,因为这就相当于我们用游戏,给这个小油作坊搞了一次扫除,油坊的主人自然很高兴了。他一高兴,我们开眼的机会就来了——油坊主人要给我们显摆一番他的榨油的手艺。
他家宽大的窗台旁放着两个石磨,从磨盘上的残渣看,一个是用来磨芝麻的,一个是用来磨花生的。主人拿个小葫芦瓢,往磨眼里倒上一瓢芝麻,然后慢慢地很享受地用手推起磨盘来,不一会,两页磨盘间开始涌出被碾碎的芝麻碎,在下面的磨盘上的沟槽里,也存蓄起了泛着浓郁芝麻香的香油,一滴滴的香油珠儿碰撞到一起,形成一条细细的“油溪”,顺着沟槽的开口处顺滑地流进下面的小玻璃瓶子里。我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事情。
这时,磨盘間的芝麻酱也越磨越多了,好奇的,不仅有我们的眼睛,还有我们的手,更有我们含满口水的嘴一甭管年纪大小,孩子们你先我后地伸出手,去“触抹”那亮晶晶的香油和油腻腻的芝麻酱,对,不是触摸,而是“触抹”,就为的抹这一下子,可以安慰一下亏油已久的嘴巴。油坊主人显然是喜欢孩子的,我们这么“动粗”,他依旧笑着看着我们贪婪地吮着手指头上的油汁,不住地往嘴里抹着芝麻酱,生怕挂在嘴边吃不到,那就是浪费,“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那时已经牢记在我们的心底里。
从油坊回了家,大人们应该已经闻到了孩子们身上以及嘴里的味道,并不责难我们,而是当我们忘了亏嘴、心满意足地玩别的去的时候,悄悄去了油坊,把从北京带来的点心、水果给油坊主人送了去,算是还人家一个人情一毕竟,那时候,谁生活得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