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地区民族文化旅游发展模式研究
2018-09-04明庆忠
韩 璐 明庆忠
边境民族既是一个复合型族群概念(泛指边境州市定居的本国边境少数民族与邻国边境民族),也是一个情景化概念(既表现为族群共同体,也表现为单一族群主体),是边境地区的主要构成人群。边境民族文化旅游,即是以边境民族文化体系为旅游吸引物,将民族文化的差异性与边境性(边境民族于社会、经济、文化生活跨界交往而引致的边境性文化特色)视为核心标识[1]。发展模式(developing mode) 特指某一主体单元为实现长远发展,对自身的发展方向、发展时序、发展结构等进行组织设计并总结经验的过程。
国内对民族文化旅游开发、发展模式的研究始于21世纪初,研究焦点集中于战略指导模式[2-4]、组织模式[5-7]、实践模式[8-11]等三个层次,但着眼旅游空间场域的梯度结构,对少数族群集中分布的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的专题化研究还甚少见。为更好的适应旅游市场多元化需求和民族文化的传承发展,研究边境民族文化旅游发展模式的微观场域本土化成为必然。
本文以滇西地区,包括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以下简称德宏州)与保山市(以下简称保山市)为主要研究对象,于2016年1月25日—2016年4月18日、2016年6月27日—2017年8月20日两个时段深入景颇族“目瑙纵歌”、傣族“泼水节”、瑞丽喊沙傣寨、陇川景颇园、盈江下勐劈傈僳村寨、畹町边关文化风情园、腾冲猴桥黑泥塘蔡家村、龙陵蛮旦村等滇西边境民族文化场域展开田野调查,并借助半结构访谈与文献研究等方法解构现有模式,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应的优化模式。选择滇西为研究区域主要基于以下几点考虑:首先,滇西与缅北接壤,国境线长达671.58公里,是我国西南边境代表性区域之一,共拥有三个国家级一类口岸姐告口岸、畹町口岸与猴桥口岸,两个国家级二类口岸,即陇川县章凤口岸与盈江县那邦口岸;其次,滇西也是中国少数民族集中分布区域之一,中缅边境还分布有缅甸的多元国族;再次,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萌生于上个世纪80年代末与90年代初,但其一直是以边贸旅游附加于边境旅游中,未形成系统发展格局,主体性认知滞后;最后,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是以文化旅游产业形式融入国家建设边境旅游试验区、跨境旅游合作区以及“一带一路”的重要地区。
一、边境民族文化旅游发展的现有模式分析
从实地调研与资料搜集来看,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的发展模式可依据对边境民族文化的开发程度、展演方式以及边境民族文化在旅游场域内的展演与合作机制将其划分为三种类型(见表1)。
表1 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发展的现有模式
二、内生发展优化模式构建
(一)主题休闲度假模式
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的发展面临部分替代性竞争和历时性跨度的内部整合之双重考验。因此,内生发展优化模式的构建要以地方比较优势为依据。为优化滇西边境现有的边境民族文化村寨旅游发展模式,笔者提出改善型的主题休闲度假模式(见图1)。边境民族文化主题休闲度假旅游区(点)需围绕边境傣族、景颇族、阿昌族、傈僳族与德昂族进行主题式开发,其中以边境民族发展历史讲述、边境环境生态适应以及民族节事活动为边境性的具体叙述文本。该模式构建在内容上基本遵循“传统建筑所构筑的边境民族社区为度假常驻空间,边境民族为度假区服务主体,边境民族传统文化体系为休闲体验内容”。其中重点阐述休闲度假的支撑性文化体验内容:边境民族村寨若以简单的住宿或饮食体验满足游客的长时间休闲度假停留则略显支撑力不足,因而,需综合旅游资源结构与要素体系等体验内容,将文化体验内容细分为边境民族技艺学习,专业实习、调研、会议与两国边境民族文化交流等专业进修,边境民族农耕文化体验,修养身心的“宜居”度假等主要类型。
图1 边境民族文化旅游内生发展优化模式
(二)文化要素支撑模式
滇西边境民族拥有包括宗教、饮食、艺术、建筑等文化类型。在现代化进程中,部分边境民族村寨的建筑形态已缺失传统特质,而其宗教、饮食与艺术等传统文化要素仍是边境民族持续发展的根基。因而,可集中采取产业要素支撑模式,以某个文化要素为核心支撑构建边境民族文化旅游产业链。
1.边境民族宗教文化支撑模式
滇西跨界族群(本文以“跨界族群”替代传统的“跨境民族”称谓)傣族、阿昌族与德昂族与缅族等多元族群以信仰南传上座部佛教为主。因而,以佛教寺庙、奘房为据点的宗教活动往往具有较大的边境族群包容性,能汇聚较多的人流,本身即具有边境族群展示效果;除此之外,宗教文化体系本身即蕴含并表征了边境民族的传统世界观、精神世界与世代传承的价值观,是边境民族处世态度与方式的浓缩象征;而对边境民族宗教文化的产业链拓展,主要涉及宗教起源、宗教观念或思想、宗教组织与制度以及宗教神话传说等文本的对外展示形式,其形式有多元结构,如凭借边境民族手工技艺进行艺术展示与纪念品销售,或作为宗教贡品上奉于神灵等。
2.边境民族饮食文化支撑模式
由滇西区域自然环境与边境社会环境所决定,以边境族群为主体形成了多元的饮食文化体系。景颇族以舂、拌的酸辣饮食习惯为主并传承绿叶宴传统就餐习惯,阿昌族喜酸食并独创“过手米线”等特色饮食,滇西傈僳族由于与其它边境民族居于同一地域而也倾向于喜酸吃辣的饮食习俗。滇西傣族在融合其它区内族群饮食习惯的基础上加以创新形成了云南独具一支的德宏傣味饮食文化。从滇西边境民族水平与垂直交融分布的空间结构而言,边境民族饮食文化也存在微观地域分异,而以边境民族饮食文化为切入点的旅游开发与运营也将构成文化要素规模化发展的独特格局,于空间结构层面实现旅游发展模式的差序化格局。
3.边境民族艺术文化支撑模式
滇西边境民族艺术涵括文学、绘画、雕塑、建筑、音乐、舞蹈、曲艺等内涵文化,是边境民族在族群内部共享的文化资本。在现实背景与社会语境下,边境民族传统艺术的保护性传承已经成为社会各界全力以赴的实践活动。边境民族传统艺术文化是一组融创作技艺与表达形式于一体的文化结构,在历史演进过程中因社会背景的不同延伸出了不同的叙述文本。因此,就其内容体系而言足以建构起系统发展模式从而支撑起部分边境民族地区的旅游发展。滇西边境傣族以傣族剪纸、傣剧、葫芦丝手工制作与演奏为垄断性艺术文化,除此之外,傣陶、傣纸与织锦等生活用品的手工制造也是滇西傣族传承至今的拿手好戏,可谓品类丰富;边境景颇族以竹丝乐器制作与演奏、水酒酿造等技艺精湛于滇西;边境阿昌族以“户撒刀”制作问鼎少数民族刀具打造界。除此之外,纺织刺绣、手工制作、绘画印染、竹编制品等手工劳动实践也从未停歇;边境傈僳族手工编制火草麻布、织布刺绣、葫芦笙制作与民族绘画等民族技艺也在滇西边境民族文化体系中冉冉生辉;边境德昂族水鼓舞、象脚鼓制作、丁琴与葫芦丝制作、熬制腌茶相关茶艺等民族艺术文化世代相传,弘扬至今。所以,以边境民族艺术文化体系为组建文本,凭借传统艺术作品展演、艺术创作实践、传统技艺历史讲述、传统文化的艺术加工与创新以及艺术文化专项赛事等具体的运作实践是可以建构起产业链完善的边境民族文化旅游发展模式的。
(三)双边文化体验(对比)模式
边界线两侧临近的民族村寨通常包括分居两侧的跨界族群和中国边境民族—缅族两种对比类型。为推进边境性民族文化体系的旅游价值发挥,采取“双边文化体验模式”能为游客提供直观的文化比较界面。双边文化体验模式指的是在双边国家通关便利等政策平台搭建的引领下,实现边界线两侧临近的村子(城市)之间实现旅游资源共同开发、设施共建、联合推广、客源互送以及信息共享等合作实践。在旅游资源开发方面,以两国边境民族文化体系的符号景观呈现与文化解说为游客进行双边文化对比构建体验模式,类似于范热内普分割——边缘——聚合之过渡礼仪程式,强调对中方一侧与缅方一侧边境民族文化的体验感知,以边境民族文化关联与差异的对比为主,因而,专题性较强,应适时应游客的需求而开展侧重解说。
表2 双边文化体验(对比)模式
(四)边境民族民间市场体验模式
表3 边境民族民间市场体验模式发展优势
边境民族市场扎根于民间,是边境民族地区或社区自发发展起来的市场形态,其空间位置的选择通常是由边境族群与村镇管委会共同协商调整所确定,也有对传统早期市场空间的延续,而其开市时间通常是每日早市或周期性循环开市(三天一街(市)、五天一街(市)等)。发展边境民族民间市场体验模式不仅能间接为游客提供边境文化与民族文化体验,还能提升旅游购物体验的满意度。
(五)多元文化节事模式
表4 滇西边境民族文化节事活动一览表
具体模式构建实践为:首先是优化整合节事活动的时间序列,从滇西边境民族文化节事时间序列表可见,边境民族节事活动具有“佛教传统节事时段重叠、多元民族专属节事时间错位”的特征,因而,针对不同边境族群却共享同一宗教节事而言,应优先强调边境民族的主体化特征以突显各边境民族宗教文化体系的局部发展差异和异质性文化特质,构建主体有异的边境民族节事活动。而对于边境民族专属节事时间错位态势,则应采取扩张各类节事规模以丰富节事文化体验结构,突破以往仅以单一节事为打造对象的固有思路与模式;其次是对同一节事举办空间的组合优化,由滇西边境民族“跨点成片、以点串带”的空间分布格局所决定,单一边境民族主体的节事活动也具微观空间分异。因而,对节事活动的空间优化应遵循“全域统一组织举办的官方模式与局部时空分层举办的传统民间模式”两种模式融合推进,不仅能促进同族群内的文化交流,也能实现传承民族文化、提升民族自信、加强民族凝聚力的作用。
(六)文化渗透(融合)模式
跨产业渗透指的是原本分属不同产业子系统的要素之间通过文化创意实现资源融合,具体到边境民族文化旅游与其它旅游形式的产业兼并就涉及到民族文化体系对其它旅游资源形态的要素渗入,或将其它旅游资源整合入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系统的能力。综合滇西边境民族地区的资源组合现状,可实现以下几类跨产业渗透。
表5 文化渗透(融合)模式
(七)跨界族群生计文化体验模式
表6 跨界族群生计文化体验模式
跨界族群生计文化体验模式指的是以跨界族群共有生计结构为依托,挖掘、强化或赋予生计内容以深刻地边境民族文化内涵,使民族经济结构渗透着浓郁的边境民族文化特色,并综合创意设想将产业基地打造成集经济产业与休闲体验为一体的旅游目的地,将跨界族群同源文化的渊源与分异视为核心文本。
滇西边境德昂族(也称崩龙族)跨中缅边界两国而居,因种茶历史悠久,形成了种茶、敬茶、尚茶的文化传统,被称为“古老的茶农”。以茶叶创世说和茶图腾崇拜为佐证,“茶”可谓与德昂族的文化生源紧密联系在一起,成为德昂族文化体系的核心支撑。从滇西边境德昂族茶叶生产形态入手对跨界族群生计文化体验模式进行建构,内含四类子模式(见表6)。
(八) 边境民族文化公园模式
边境民族文化公园指的是以边境民族主体及其文化要素体系为操作文本,在边境民族所居空间内建造集休闲娱乐与城市空间功能为一体的公共空间。具体到滇西边境民族地区而看,主要以滇西中缅边境民族地区的区域发展规划与旅游总体规划为依据,融合园林的造景艺术与旅游功能区划分二维创意,有效确定文化公园的发展主题与区位选址,综合布局公园内的边境民族文化体验项目,实现边境民族文化体验项目与区域生态环境的有机融合。
滇西边境景颇族与缅甸克钦族历史上是同宗同源的统一族群,后因民族迁徙和国界划定等原因而分居中缅两侧;而传统经验性的生态选择与边境族群的权力较量等缘由则驱使边境景颇族多居于隐蔽的半山区,成为了滇西边境典型的山地民族;边境景颇族以传统的“万物有灵”原始宗教为信仰体系,并以此规范和引导着族群的生产生活实践。以边境景颇族文化公园的建构为例对边境民族文化公园的具体模式进行区分,包括三类子模式(见表7)。
表7 边境民族文化公园模式
(九) 中缅边境民族文化小镇模式
滇西中缅边境小镇荟萃,且多是边境民族实体早期建构起来的社会空间,后经边境各族群的社会经济交往而赋予其更为复杂的社会结构,形成多元边境族群共享的融合场域。为突显滇西中缅边境小镇的边境性特色,依托“城旅融合”理念来发展中缅边境民族文化小镇将成为边境民族文化旅游发展的关键突破之一。滇西中缅边境民族文化小镇包含两种改造形式(见表8)。
表8 中缅边境民族文化小镇模式
三、空间优化模式构建
空间优化模式是在滇西地理、社会文化空间场域内对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的空间职能进行区分,其构建遵循“圈层多族属,同属多核心,核心结成带,以环扣相接,梯度层序发展”的价值路径,意即边界圈层与阈界圈层包含多元边境族属文化旅游形态,同族属的边境民族文化旅游发展又以不同的旅游主题为核心支撑,以多主题核心点连接成族群旅游环带,并在本族群或跨族群的文化过渡空间构筑发展模式实现文化旅游体验的柔性过渡,最后在整体空间范畴内构建起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的梯度发展格局。
(一)边界圈层
表9 边界圈层“三廊一带”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空间优化模式
从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资源的空间分布格局上看,边界圈层由北至西再到南部边境交错分布着傈僳族、景颇族、阿昌族与傣族四个边境族群,其中阿昌族向阈界圈层延伸的范畴较广。基于边界线带状分割与资源结构的空间形态(见图2),可将边界圈层的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空间优化模式构建为“三廊一带”模式(见表9)。
(二)阈界圈层
滇西边境民族地区的阈界圈层大致涵盖德宏州芒市、陇川县、盈江县部分边境民族地区与梁河县全域以及保山市龙陵县、隆阳区、施甸县与昌宁县部分民族分布地区,滇西五大主体边境民族交错分布其间。为保证旅游空间体验结构布局的合理性与科学性,基于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资源的空间结构与以点-轴-面建构路径为参照,构建“四环一轴”空间布局模式(见表10、图3)。
表10 阈界圈层“四环一轴”空间布局模式
表11 过渡空间“环扣承接模式”
阈界圈层的“四环叠一轴”空间优化模式践行了“圈层多族属,同属多核心,核心结成带,以环扣相接”的构建标准,不仅在旅游环线与轴线布局上明晰了滇西所涉及的边境民族文化主题发展空间结构,通过环线与轴线上的组团式发展或点状聚集也丰富了其族属文化的旅游表述向度,从滇西整体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的框架结构中廓清了不同族属的旅游体系,并建构起同族属的旅游发展结构。可以说,“四环一轴”空间布局模式对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空间结构进行了合理配置,使旅游主题更清晰明了、旅游线路的组织更有章可循。
(三)过渡空间
图2 滇西中缅两国边境民族空间分布图
图3 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空间优化模式布局
以主题有异的文化归属对边境民族文化旅游过渡空间的发展模式进行系统设计是该模式构建的主要思路,以“环扣相接”为主要路径。其优化模式可总结为“环扣承接模式”,包括两种模式设置(见表11)。
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过渡空间的发展模式可有效融合部分内生优化模式,该模式的关键功能在于对主题性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的空间导入,为游客的多元边境民族文化旅游体验提供心理调整、文化感知的过渡调试,使游客获得系统且内容明晰的滇西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经历。
边境地区民族文化旅游独特的内涵结构决定其发展模式也是自成体系的,以边境民族文化的边境属性为核心标识构建系统的内生发展模式与空间发展模式不仅能彰显边境民族文化旅游的微观场域特色,还能为民族文化旅游的精品式、典型性发展提供具体文本操作与空间结构重组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