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流大片国家形象的艺术表达与创新
2018-09-01王霞
王霞
【摘要】《战狼2》和《红海行动》相继横空出世,接连刷新2017年、2018年中国影院票房纪录,分别堪称年度重大文化现象。二者在故事叙述、视听表达、英雄塑造等方面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特色。但从国家形象的传播效果来讲,《红海行动》思想内核与类型叙事的巧妙融合,更为有利于意识形态的社会认同和国家形象的海外传播,真正意义上开启了主旋律电影类型化的全新历史阶段。
【关键词】国家形象 英雄塑造 主旋律 意识形态
近年来,以《战狼2》《红海行动》为代表的军事题材电影因契合时代与民众心理需求,充分调用类型电影经验,结合永恒的爱国主义、英雄主义、人道主义,塑造了一个个果敢机智、英勇无畏、永不言败的军人形象,掀起一场又一场的全民狂欢。显然,这两部跨国叙事大片的核心在于国家形象的建构和主流意识形态的宣扬。然而,题材相同、主题相同、类型相同的主旋律电影由于导演立意构思、叙事偏向的差异,在故事讲述、人物塑造以及价值呈现上表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特色。
一、传奇化类型杂糅与纪实性场面展示
回顾近代中国发展历程,中华民族经历了由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发展历程。面对时代风尚、价值观念、文化潮流的变迁,主旋律的内涵及主旋律电影也在主动或被动地进行着调适。从《建国大业》《建党伟业》到《金陵十三钗》《智取威虎山》,从《战狼》《湄公河行动》再到《战狼2》《红海行动》,主旋律电影的口碑和票房纪录屡创新高。显然,主旋律电影经历了从革命历史题材到现代军事题材并重,从单一政治逻辑到市场逻辑与艺术逻辑并重。从宣教工具到向审美艺术本体回归的转型之路,题材渐趋丰富、叙事渐趋成熟、视听风格渐趋多样。在此背景下,《战狼2》和《红海行动》借用军事动作类型外壳,以截然不同的叙事重点和风格特色,建构中国形象、宣扬中国精神。
《战狼2》取材于2011年利比亚撤侨和2015年也门撤侨行动。影片单一的人物关系、情节线索通过快速切换的矛盾冲突、激烈紧迫的打斗成面以及跌宕起伏的节奏给观众带来一场视听盛宴。从坦克、飞机、军舰、火箭炮等大型作战武器的轮番轰炸来看是军事战争片;从飚车、追逐、反制等巷战桥段来看是香港帮派片;从搏击、格斗、功夫等大量打斗场面来看是动作片:尤其是主人公冷锋传奇化地穿梭于枪林弹雨。永远战无不胜、化险为夷的经历又使影片颇具好莱坞大片的味道。可以说,《战狼2》传奇化的叙事手法和杂糅式的类型超越再一次拓宽了主旋律电影叙事范式和主流话语的表述空间。
从影片整体来看,如果说《战狼2》是以经典的好莱坞叙事手法。通过类型经验的充分调用讲述了一个具有中国内核的英雄故事,那么《红海行动》则是采取任务型、段落式的叙事手法,以极具震撼力的高密度的场面、行动、气势,正面聚焦和凸显现代中国海军的团体作战技能及智慧。《红海行动》故事架构真实合理、条理分明且层层递进,从片头追击海盗、解救人质到片中紧急撤侨再到片尾拦截“黄饼”,故事在延宕推进过程中,叙事情境悄然间发生转变,蛟龙突击队从协力打击海盗转移到拯救悖论、脱困求存上来。实力发生了由强变弱,而压力由小到大的转变。彼时,坦克大战、狙击战、巷战、沙漠战渐次展开,战舰、无人机、定时炸弹、防空炮拦截导弹等尖端武器装备轮番上阵,断指、残肢、巴士爆炸等血肉横飞的战争场景惨不忍睹,全程高强度、高密度、超真实的作战场面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但是,血流成河惨烈战场的背后是一个个肩负担当、拥有热血、心怀家国的人,他们身上闪烁的正义、善良、无畏等人性力量与蔚蓝辽阔的大海、粗犷无际的沙漠相融合,将残酷的战争提升到了审美的层次和境界。
二、好莱坞式孤胆英雄与现代化军人群像
“讲述一个关于英雄的故事,是对一个民族历史、现在、未来进行积极判断与响亮召唤的过程:聆听一个关于英雄的故事,则是民族成员确认自身对于民族共同体的归属感,增强民族自豪感,并将民族精神内化为自身生存准则的重要途径。”作为主旋律载体的英雄往往是某个特定时代话语的表征。可以说,现阶段的英雄叙事逐渐超越二元对立,从拯救模式走向成长模式,英雄形象也经历了一条从英雄神圣化、形象“高大全”到英雄人性化、个性多样化的现代转型。影片《战狼2》和《红海行动》的成功就在于塑造了一个个具有当下时代特征,符合时代审美需求的民族英雄。
《战狼2》中的冷锋有别于样板戏中毫无瑕疵、自带光环的人物,尽管善良、正义、坚韧、神勇,但同时也有桀骜不驯的一面,他在情绪失控之时,甚至会为保护战友的家人而打人毫无分寸。创作者没有回避英雄的人性弱点,而是以感性化、个性化、人性化的方式塑造主角,打破了传统“英雄的集体主义归属而谋杀个性英雄乃至于不容个性存在的习俗”。然而,从好莱坞叙事序列来看,这样一个在深海自由搏斗,在弹林自由穿梭,在贫民区疯狂飙车,且高空坠落、身中子弹、被刀砍伤、甚至病毒感染,仍然能够无往不胜、绝境逢生的传奇化孤胆英雄,再次陷入了好莱坞式“扁平化”、“符号化”的呈现。不过这类英雄是基于中国崛起的事实,契合了民众的大国想象和民族自信,本土化的“超级英雄”与当下中国社会环境融合同构。因而,有论者认为“《战狼2》是‘以好莱坞式的个人英雄模式表达中国的集体主义爱国精神”也不足为怪。
不管是与《湄公河行动》中或多或少带着警匪江湖义气的方新武、高刚相比,还是与《战狼2》中承载浓厚意识形态色彩的个人英雄冷锋相比,《红海行动》最大的特色便是将镜头从正面对准集体,对准身怀绝技、各司其职、团结协作、无坚不摧的蛟龙突击队,以此为基点讲述故事。《红海行动》中的“國”彰而不显,着墨不多的人物拥有极高的军事素养和作战技能,却个个鲜活立体、生动传神。可以说,时代化、个性化、人性化的人物塑造颠覆了以往集体主义精神中概念化铺就和教化敷衍式的英雄形象。比如容易紧张、有些胆小、对枪有心理恐惧的观察员李懂,在狙击手受伤,战友被挟持的情况下成功战胜自我,击毙敌人,在作战中迅速获得成长;到大巴上营救被吓傻的通讯兵庄羽,怕疼爱吃糖的机枪手石头。他们在牺牲之前却始终不忘拼死作战:最为亮眼的是女性角色跳出了战争或动作电影中“花瓶”的框架,机枪手佟莉英勇无畏,即便被敌人拿枪顶着后脑勺时也大义凛然。女记者夏青更是负载起副线剧情,因家人遭遇恐怖袭击而誓死与恐怖组织斗争到底。蛟龙突击队的成员们没有英雄光环,他们虽然坚守的使命追求和任务命令,但面对残酷的战争和死亡也会紧张、无措、疼痛,他们被战场形势逼着作出一个个近乎本能的“选择”。这一时代中国军人群像让观众感受到血肉之躯中蕴含着的温度、灵魂和信仰。
三、情绪化个体认知与理性化大国表述
作为一种文化态势、社会心理、公众情感的集中体现,电影这一由集体创作且迎合大多数观众愿望的艺术形式比其他任何艺术更能够表征意识形态和国家形象。尤其是《战狼2》和《红海行动》两部以在异域化、国际化、时代化背景下,以“撤侨”为故事原型,把“爱国”和“民族”为主题的战争/动作题材电影,讲述了什么样的故事,以及如何讲述故事,都直接关系到主流话语的社会整合效果以及国家形象的建构传播效果。
《战狼2》主动融入主流价值观,自觉承载国家意识形態,通过类型电影与主流叙事相结合拓展商业电影主流化边界的实践探索值得肯定。《战狼2》商业电影的定位以及创作者自身文化认知和艺术创造的局限,以传奇化、奇观化、世俗化的方式体认和书写爱国情怀,通过“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开炮”“我是中国人”以及举着红旗平安撤离的片段渲染突出中国的强大、正义,极为有利于调动观众的民族情感和爱国热情。但这种口号、标签式国家形象的建构过于直白和煽情。同时影片在对中非关系、中外关系的表述上也有诸多需要斟酌之处,尽管融入了坚守正义、保护弱者等人道主义价值观,但以救世主自居的强势话语容易使其在海外传播受阻,甚至起到反作用。
反观《红海行动》,其隐忍克制叙事表达,冷静理性的价值观建构与表达更具有说服力。在这部影片中,爱国主义从以往的“人人爱国家”转变为“国家爱人人”。中国海军之所以出境执法是因为海盗绑架了中国人质,蛟龙突击队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解救身陷囹圄的中国公民,他们的行动在此具备天然的合法性和正义性。可以说,《红海行动》对爱国主题进行了符合现代国家理念和人本主义价值的阐释。影片中突击队员为解救邓梅,在遭遇围困,没有后备保障的情况下,义无反顾、英勇无畏反抗突围的行动,表现出强烈的爱国情怀,也反映出中国现代化海军的自信和自强。在这里。保卫普通中国公民就是保卫国家,蛟龙突击队的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都是为了普通中国公民的生命和尊严作出的自觉选择,他们所代表的国家形象由此获得了最为广泛观众的情感共鸣和身份认同。同时,《红海行动》意识形态的传达再也不是单向度的说教,创作者借演员之口用一句“我是中国军人,我来带你回家”将“家”置换为“国”,巧妙地化解了国家意识形态的强制性和宣介性。
总而言之,《战狼2》和《红海行动》找到了市场需求、价值表达和艺术呈现三者之间的平衡点,在视听讲述、类型开拓、人物塑造以及价值传播上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实现了主旋律电影的类型开拓、题材开拓以及审美功能的开拓,完成了叙事方式的嬗变,获得了市场效益与口碑的双丰收。但从国家形象建构和传播的角度来看,新主流大片需要在结合时代需求的基础上,继续主动探索主旋律电影的类型边界、题材边界,真实反映历史,合理反映现实,在进一步创新英雄建构方式的基础上,冷静、理性、稳定地建构国家形象,传递主流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