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故事(三)
2018-08-28靳育德
靳育德
下山城
下山城位于西川的最西端、湟中与湟源两县的交界处。从西宁沿109国道西行30公里,南北两山几乎交会,此处即西石峡(湟源峡)东口。这里峰峦如骤,峡北加拉大山上,烽火台巍然屹立,明长城沿山岭逶迤东下,直奔“牛将爷卡子”;峡南大山突然伸出一脚,迈向湟水,南北两山几乎合拢处,形成西行的第一道关隘。明代军民修筑长城时,在此处建有“西石峡闇门”,闇门残迹也于上世纪50年代被彻底平毁,关隘下不大的一块滩地,至今仍被人们称为“陶门滩”。闇门滩东连湟中县多巴镇国寺营村,西靠陡峭的湟水南岸山梁,单峰驼形的山梁临近湟水处突然中断,悬崖高耸,下瞰河床,落差约90米。当年峰顶建有城堡,人们俗称其为“下山城”。
下山城东侧下面的闇门滩上现在已有20余户农民居住,因山取名,称为“下山城村”。顺着村后陡峭的“之”字形山路,几经曲折,可以爬上峰顶。山梁呈马鞍形,凹处南侧有残墙,对立如门,进“门”仰望,大山巍峨,高耸天际;回头北望,为孤立高阜,其上残墙如犬齿,巍然矗立,起伏草莽间。分荆棘,登陡坡,绕残垣而进,只见山城如斗,环峰顶而筑,南边宽约40米,北边宽约80米,南窄北宽,呈不等腰梯形状。城内地面不平整,西高而东低,灌木遮道,蒿草过膝,由于岁月久远,风雨剥蚀,山城只剩零星残墙,断断续续,高处约有三五米,低处几乎与坡平。山城北墙外一米处,有一高约半米的网形台基,基周用篮球般的河光石围定,台基北即是悬崖,站台基下瞰,山风呼呼,令人目眩。只见109国道、西湟高速如线,蜿蜒脚下;蜂房式的石板沟和拉角两村,横亘于湟水南北两岸。目光所及,西石峡群峰罗列,犬牙交错;大西川村桥烟树,雾霭模糊;鳌头山、加拉山如屏,列帐于前;明长城、烽火台如画,点缀其间,真是一幅气势恢宏的江山一览图。
据李智信先生所著《青海古城考辨》一书介绍:“(山)城依山势而建,呈不规则三角形,周长约250米,城墙用黑色腐殖土和石片混合筑成,夯层厚10-25厘米。东城墙有三个等距离马面,西城墙中间有一个马面。(城)门向东开,城内无遗迹、遗物,相传筑于清同治年间。”现存的下山城遗迹估计补修于清同治年间,但第一次筑城肯定不会是清末,因为所筑墙体中,除石片外,还夹杂有不少布纹瓦残片;城内草丛中也时有大大小小的瓦片出现,有的瓦片上还留有钻孔。瓦是一种富有中国特色的建筑材料,而黄河流域是最早使用瓦的区域。外绳纹内布纹筒瓦起源于战国时期魏国,随着魏国工匠的西进,逐步传播到当时秦国的关中地区。西汉中期,布纹瓦在原秦国疆域内广泛流行,并传播到甘陇长城地带,因而成为考古断代的主要参考物。下山城墙体中布纹瓦的出现,有力地证明,历史上下山城肯定历经多次重建维修,决不是清末所筑。
湟源峡(西石峡)古称“戎峡”,据说古羌人中从事农耕的部落曾居住在这一带。据有关史料记载,西漢时曾设临羌县于戎峡西口、湟水南岸的南古城,后因种种原因,即东迁至镇海堡(今通海),后又迁至湟水北岸的多巴,称为临羌新县。下山城所在地东距临羌县约六七公里,作为湟源峡东口,西川西侧的战略要地,是汉军防守的重点。直至明代,《秦边纪略》中也说:“(西石峡)天险与夷共之”,所修的长城从大通一路西来,越加拉山,沿石板沟村东大山,跨湟水,翻过下山城,朝大小康缠奔去。下山城东靠西川富庶之地,物产丰富,人口密集,无后顾之忧;西、北两侧悬崖峭壁,无路可攀;北挟湟水,与“牛将爷卡子”相望,形同咽喉,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理优势,历朝历代都会有重兵把守。
下山城所在的山体构造特殊,山东侧是纯黄土,西、北两侧是赤褐色的岩壁。漫步下山城城内,却见草丛中有不少大如西瓜的河卵石,个别的甚至大如切板。这些青灰色的石块肯定出自山下湟水河床,不可能采自山顶,估计是战乱年代当作作战“擂石”,被守城将士费尽千辛万苦搬运上山的。近几十年中,陆续有人从下山城遗迹中捡到石斧、陶罐等器物,有村民曾挖出一个双耳敞口灰陶罐,陶罐造型别致,器物完整;有人从下山城西侧悬崖下坠石中发现一块摩崖石刻佛像,构图简洁,刻痕清晰。
随着国家《文物法》的实施、青海境内明长城的保护力度加大,有关部门对下山城遗迹周边环境进行了整治,如对遗址进行围栏防护,对一些极易坍塌的墙体进行了补修加固,并在山下树立了明长城保护碑,荒芜了百余年的历史遗迹终于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和重视。
从海子沟说起
湟中县有个海子沟,离西宁近,而离县城竞有40公里路。只要你沿西宁西川北路西行到原来的“西钢”,过朱家寨,就会看到北面有山口——这就是海子沟的沟口。海子沟两山夹一沟,是名副其实的“夹皮沟”,沟西侧半坡上有路,斗折蛇行,路侧多叉口,沟沟梁梁上分别有东沟、古城沟、甘沟、黑沟、沟脑、东沟脑、总堡、阿滩、万家坪、景家庄、顾家岭、海南庄、大有山等大大小小21个村庄。真佩服这些吃苦耐劳的乡亲们,是他们在这过去能“挣死麻雀摔烂蛇”的荒山野沟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守护着祖宗留下的一片土地。
海子沟是湟中县北部最远的一个乡,乡政府设在海南庄。1949年前,曾属当时的三其乡管辖,1962年划归湟中县。人们说,海子沟原来曾经有过“海”,所以这里叫作“海子沟”,可是,后来“海”走了。这是真的吗?
有“海子”的地方,我国南北都有:四川有名的风景区四姑娘山就有个地方叫“海子沟”,位于玉龙雪山东麓,面积约10公顷。它由大海子、月亮海子、犀牛海子组成,实际上是高山冰蚀湖泊。新疆青河县东北40公罩处有个三道海子,官由边海子、中海子、花海子组成,所以叫作“三道海子”。内蒙泊江也有个“海子镇”;北京的一些湖也被人们称为“海子”。
湟中海子沟的所谓“海”,实际上就是堰塞湖。史载1933年四川叠溪大地震中,曾造就了一个长10000米、宽600米、深40米,面积达3.4平方公里的堰塞湖;这次四川汶川大地震,也造成了大大小小33个堰塞湖,其中唐家山堰塞湖曾一度成为悬在人们头上的达摩克斯剑,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堰塞湖是由于火山爆发、地震、山崩、滑坡等诸多地质原因,造成山谷壅塞、河道截断,当被堵水流储存到一定程度,所形成的湖就叫“堰塞湖”。如不及时加以治理,堰塞湖一旦溃决,将会给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极大的危害。
进海子沟沟口,东西两侧山高谷深,黄土高坡,一旦因雨多而土中含水超过极限,极易造成滑坡。我们可以想象,历史上曾因某种原因,大自然在这儿留下了一座堰塞湖(海子),于是就有了海子沟,于是就有了海上、海南庄的地名。有人说,碧蓝如洗的海子,透出拒人千里的忧伤和孤傲的凄美,它是仙女遗失在人间的泪滴。这是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语言啊!我们可以想象,当年的海子沟里,一汪碧水像大地母亲明亮的眼睛,慈爱地仰望着这里的沟沟壑壑,海子的边上,长满了随风摇曳的芦苇,三三两两的黄鸭在水面上嬉戏;山是那么的青,草是那么的绿,可是,到了那么一天,“海”却抛下自己曾哺育过的儿女,突然走了……
“谦受益,满招损。”海子沟里夏雨冬雪,堵水成海的“坝”终于在某一天,承受力达到了极限,“仙女的泪滴”破堤而出,顺着弯弯曲曲的山沟,奔向了湟水,从此,海子沟里没了“海”。
没了“海”的海子沟像湟水两岸浅山地区的许多村庄一样,人们靠天吃饭,每年雨水的丰沛与否,决定着粮食收成的多少。不要说庄稼了,就是人畜饮水,也成了问题,一些村庄人畜喝窖水、喝涝坝水也是常事。上世纪70年代,云谷川水库建成了,一条输水管道翻山越岭,把清凉的娘娘山泉水送到了每家的锅台边。人老几辈子传说中的“海子”只给了人们一个想象中温馨的“太虚幻境”,而本不在这儿的云谷川水库,却让海子沟人结束了喝窖水、涝坝水的苦涩岁月,真正尝到了“海子”的甘甜。
春后人寻海马泉
海马泉是湟中一地名,今属鲁沙尔镇管辖,它与湟中县城鲁沙尔只有一山(今称金鳞山)之隔。从鲁沙尔西行,过土南门,北行不远,就是海马泉。有人曾以海马泉为题写过诗:“闲愁难写旧时笺,春后人寻海马泉。无语沙湖常寂寂,空心芦苇白年年。风牵云梦不留影,柳系琴声乱入弦。临水一枝如笔瘦,倩谁忆取杏花天。”过去,海马泉可以算得上是一处地方名胜:从拉脊山延伸出的一溜青山,到海马泉处戛然而止,山脚下却有一眼汩汩清泉从沙砾间涌出,蜿蜒北流,汇人石灰沟河。泉边上建有一座神龛,几株古杨虽树皮龟裂,虬枝横斜,但生意盎然。沿泉水流经处,一路芳草萋萋,不时有牛羊前来饮水散欢。夕阳残照中,人们为祈求平安吉祥而缠于树上的红布分外耀眼,真有南宋诗人陆游“斜阳古柳赵家庄”的味道。泉水东侧是一抹赭色大山,青海明长城(边墙)从红岭儿一路南来,横跨石灰沟河,就从海马泉前爬上狼扯坡,沿山岭蜿蜒伸向土闇门。
海马泉的得名,还有一段凄美的传说:当年这儿有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一日偶过南佛山,不幸被山中恶神看中,欲强娶为妾,姑娘誓死不从,惹得恶神大怒,化为巨龟,封天雨,吸河水,使百里赤地,人们叫苦连天。姑娘得知原因后,悲愤交加,遂纵身跳人山涧,欲以一死谢苍生,不意却变成一匹枣红海马,腾空而起,在这一带施撒甘霖,最后化为一眼清泉,以滋润家乡土地。上界感念姑娘悲壮义举,派天兵擒获恶神,并用巨石将其压于泉底,让他永世作镇泉之龟。人们感念姑娘恩德,遂称此泉为“海马泉”。民间传说清朝康熙皇帝派大臣张廷玉进藏时,张廷玉还特地来这儿游览过,从而使海马泉名声大振。张廷玉(1672年-1755年),字衡臣,号砚斋,安徽桐城人,清康熙时任刑部左侍郎,雍正帝时任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吏部尚书、保和殿大学士(内阁首辅)、首席军机大臣等职,死后谥号“文和”,是整个清朝唯一一个配享太庙的汉臣。他曾多次随康熙南巡及巡行蒙古诸部,但是否曾受命进藏,史料中无记载。
上世纪30年代,统治青海的军政要员纷纷在西宁和西宁周边择地建宅,就在马家军中的达官显贵、显赫人物马彪、马得胜、马步康、马忠义等在西宁近郊的中庄、褚家营、韵家口等地修建豪宅的时候,而马麒的大女婿马庆却选中了远离喧嚣、风景秀丽的海马泉。马庆,经名“麻乃”,曾任马麒的宁海军管带,仗着其是马麒的大女婿、马步芳的姐夫,炙手可热,时人均称其为“麻尼姑父”,无人不晓。不久,海马泉北侧一块占地十多亩的大宅院建成了,高墙大屋,大门朝南,面向海马泉,周围环绕松柏,宅院西侧有石灰沟河,东侧有海马泉水,两水環绕,真应了“二龙戏珠”的佳话。河西战役时,马庆曾率领马兴泰、马贵、赵宝才、柳绳祖的鲁沙尔民团,参与了阻截西路军的战斗。
古诗中说:“侯门一入深似海”,自从海马泉建起马庆宅院后,这里虽处大小康缠、石灰沟赴县城和大小南川的交通要道,但人们经过时,还得要小心翼翼。马庆有子名马呈祥,字云章,生于1914年,后娶大舅父马步青之女为妻,亲上加亲,藉外公之威,在马家军中历任连、营、团、旅、师长,1944年初以中将衔任陆军骑五军军长,奉调入新疆。据说骑五军进疆时,马步芳曾以“立马天山第一峰”的锦旗相赠。骑五军进疆后,曾为保卫国家领土,于1947年6月5日与入侵势力进行了有名的北塔山反击战,并取得了辉煌胜利。新疆和平解放时,骑五军经过改编,正式加入了解放军行列,其副军长韩有文曾任新疆自治区政协副主席。北塔山反击战过去37年后,王震将军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亲切接见了韩有文等率领的新疆代表团,当时还对韩有文说:“北塔山那一仗打得好,打出了中国人的骨气,保卫了我国的领土。”
1949年9月,随着马氏家族统治的结束,海马泉的马庆宅院也人去屋空,成为湟中县畜牧兽医站。几十年后,海马泉一带的地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斜阳古柳、清泉蜿蜒的旧景已成为人们的追忆,就连曾经松柏绕墙的马庆宅院也荡然无存。随着甘河工业园区的发展,这里大道纵横,高楼林立,如果你想打问一下当年泉水蜿蜒、芳草萋萋的海马泉,只有那些上了岁数的人们,还能给你“遥指杏花村”。
人文蔚起文峰碑
西宁地处边陲,几千年来战事不断,“民风尚武,不重文化”,其间虽有汉三老赵宽“教诲后生,皆成俊艾”,南凉史嵩兴学等简短记述,但教育不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直到明正统年间,都御史史昭到任后,建文庙,设卫儒学,正规的官办教育才得以兴起。“千秋同颂史昭贤”,尚武的民风才逐步得以扭转。明孝宗年间,西宁卫地方官员认为,当地“民风粗俗,崇商气力,率喜战斗”,因而“教育不兴,人才罕出”。为了扭转风气,使崇文的风尚形成,必须选择福山佳地,立碑禳解,方能改观。弘治三年(公元1490年),抚治西宁兵备道柯忠在实施“教先于政”措施的同时,择吉日,祭天地,经过诸多繁杂的手续,最后勘定西宁南酉山村后那个凸起的山头处,为西宁文脉所在,因名为“文笔峰”。之后在地方官员的支持下,在峰顶建起了一处形似碑、状如塔的建筑,上有魁星阁,定名“文峰碑”。希望此举能使地方人材辈出,文化得以振兴。
文峰碑建成后,经官府和几代士民的维护,一直矗立在南酉山顶,人们认为朝山进香,去了南山寺,登了凤凰台,拜了文峰碑,才遂了心愿。所以除了战乱之年外,每逢文坛盛事,大比之年,这里常常举行一些隆重而虔诚的仪式;每逢盛夏,风和日丽之时,文人雅士也以到文笔峰踏青赋诗为乐事。他们站在这高山之巅,望“湟水雄浑环近郭,雪山迢递接祁连”,抒书生意气,发古今感慨;多少失意文人,考场“孙山”,也常到这里暗祈上苍,哭诉委曲,直到块垒泄尽,才蹒跚下山。
文笔峰海拔2716米,地处南山制高点,进小峡一望,恰似玉管指天,气象万千;登高四顾,长空万里,青色满目,西宁三川,凤凰山诸景,尽收眼底,因而以“文峰耸翠”被誉为古湟中八景之一,清人张思宪的一首“文峰崱屴耸云霄,孔雀楼前望不遥;最爱年年秋雨后,青螺翠黛画难描”诗,更使文笔峰锦上添花。基生兰先生更赞美它“文笔峥嵘灵秀钟,新晴更见翠千重。孤高白有凌云势,直作边城第一峰。”
文峰碑历经数百年的雨雪风霜,后来终因“年久倾圮”。1924年,有人倡议重修文峰碑,在当局的支持下,士绅捐资建成20余米高、内填土坯、外包青砖的五层塔形建筑物,呈四方形,最上层为一间小殿宇,内供“魁星神像”,魁星“单足踏斗,右臂高举,手执点元朱笔,面向西宁”。可惜1966年秋,却被人用炸药分两次将其炸塌。30多年里,只有东南角残存的墙脚不屈地从土坯中探出身来,向来访者诉说着那段令人神伤的历史。
改革开放以后,为了保护文物古迹,弘扬地方文化,张扬西宁的人脉和文脉,政府投资400余万元,开始了包括文峰碑主体和须弥座重建的一期工程。重建的文峰碑依然是五层,但高达33米,采用内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外包古色古香的青砖。二层南北两面分别镶嵌砖雕“文运昌盛”、“钟灵毓秀”八个大字,第四层按中国传统风格,东西南北分别镶嵌砖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依照旧貌,第五层为魁星阁,内供文昌和魁星镏金铜像。残存的旧碑遗迹被包裹在第一层,得到妥善保护,这种匠心独具的设计,既保护了现存遗迹,恢复了它原有的风貌,又体现了昂扬向上、气势恢弘的时代精神,从中可以看出政府和文物工作者的良苦用心。在西宁市城中区政府的关心和支持下,二期工程将要完成碑下八角平台、南北两侧观景台、停车场、管理房的建设。相信随着文峰碑重建工程的竣工,作为我市的一处文化胜地和旅游景点,它将和大墩岭山顶公园南北交辉,为市民提供一种充满中华文化氛围的观光和休闲去处。
城西郊原话虎合
西宁城西杨家寨有一个大土墩,史称“虎台”,又称“方亭”,老百姓却叫“谎粮墩”,并附有一段美丽的传说。据民国初年甘青名士周子扬测量:“土墩高约十丈,趾方,各32丈,顶网,径8丈许”。上世纪60年代前,城西川原平旷,出西门不远,即可见到大墩,“西平郡西矗层台,台势嵯峨出尘埃”,因而成为古城一景。历代文人登临凭吊,多有题咏。如明代刘敏宽《湟中三捷纪事》诗中就说:“亲提义旅虎台西,夜向荒祠藉草柄。”清末西宁诗人李焕章在《虎台怀古》诗中说:“君不见虎台突兀风雨中,满目萧条蓬蒿碧。”这里只能触发人们思古之幽情。
虎台是曾建都于西宁、乐都的南凉王国遗留在西宁的重要史迹,当时曾被称为方亭。它是南凉国举行重大政治、军事活动的场所。“飞扬大纛接云汉,鼍鼓卢中画角吹。鲜卑畏威来献马,青海部落拜台下。兵卫森列顾盼雄,观者如山语呕哑。”从后代诗人的想象中,可以联想到当时虎台前人喊马嘶、山动地摇的壮观场面。南凉作为“五胡十六国”时期的一国,立国18年,历三主。尽管兴亡匆匆,但却在青海史书上留下了重要的一笔。正如清末西宁名士基生兰在《湟中怀古》诗中所说:“郡开西海权奸置,都建南凉兄弟传”,公元399年正月,南凉王秃发乌孤白廉川堡迁都乐都,封其三弟秃发傉檀为广武公,镇西平(西宁)。三年后,37岁的傉檀在西宁继二兄秃发利鹿孤王位,其先后镇守西宁近四年,估计虎台就是此期间修筑的。
傉檀是秃发三兄弟中较有作为的一个,《晋书》曾赞“傉檀杰出,腾驾时英。”在当时北有北凉,东有西秦,东北有夏,西有吐谷浑的情况下,他征戎夏之兵五万余,仗钺誓师,大阅于方亭,东拒西抗,守国十八年,连他的敌人也说他“机变无穷,辞致清辩,神机秀发,信一代之伟人,……不可图也。”可惜他生了一个窝囊的儿子——虎台,致使国破家亡。
虎台是折掘王后所生,据专家考证,因唐代避讳唐高祖李渊父亲李虎之名,史料中曾一度改称为“武台”。傉檀继位后,册封其为太子、录尚书事,并以他的名字命名方亭,足见对他的倚重和厚望。但他战不能战,守不能守,带兵一次就败于吐谷浑。公元414年,傉檀西征乙弗,让他留守国都,西秦乞伏炽磐闻讯乘虚来袭,竞“一旬而城陷”,虎台及留守众官、后官妃嫔俱被劫往西秦,致使大胜而还的傉檀不忍见“妻子入他人怀抱”而投降,遂使南凉国灭亡。刘禅式的虎台竞按炽磐的意图,竞作书召镇守浩门的南凉将尉贤政归降,曾遭到贤政的痛斥。
公元415年,押往西秦的傉檀被女婿炽磐杀害,良心未泯的虎台与其妹密谋杀炽磐以报仇,423年冬,终因事泄而同被毒死。昏庸无能的虎台度过了不光彩的一生,南凉国也早已被人们所淡忘,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虎台,上世纪80年代后因之成为城西一地区名,遂有虎台饭店、虎台中学、虎台小学、虎台社区、虎台一巷等单位和地名,至今家喻户晓,这却是始料不及的。只是傉檀的又一名儿子逃到北魏,这就是名列史册的源贺。历经近1600年风雨沧桑的虎台遗迹,在上级的关心下,于2005年被建成“南凉虎台遗址公园”,公园建成时,已移居广东鹤山市的源氏家族后裔曾专程前来西宁寻根问祖,故土重游,一时传为佳话。遗址公园内青石板铺路,草盖亭候客,三兄弟石雕像或盘坐,或倚马,或横戈,各具生前特征,荒台上青草萋萋,石鼎四立,绿树草花,点缀其间,已成为西宁市民休闲游览的又一最佳去处。
土地爷堵海
西宁甘河工业园东区有两座孤立的土山,东西相对,高约数十米,山形圆而尖,所以人称其为“圆山尔”。东边山下有村,因山名村,就叫“元山村”。西边山下亦有村,人称为“东湾”。两山间的滩地,就叫甘河滩,从南面金纳峡流出的河水一路经大牛圈,流过两山间的滩地,滩地里一块块金贵的土地,養活着六七个村庄的村民。据说很早很早以前,川道两边并没有这两座小山,这里是一片荒滩,荒滩上点缀着妖艳的馒头花,一夏天里长着猩红翅膀的蚂蚱飞行于其间。个别土层厚的地方,有人开垦出像补丁一样的农田,以养活全家老小。可是有一天,突然传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西海泛滥了,咆哮的海水很快将要冲到这里!吓懵了的人们一下子惊慌失措,丧魂落魄地不知道自己该逃往哪里?甘河滩里简直乱成一锅粥。民穷神也穷,同样衣服上打满补丁的土地爷闻讯,为了解救白己管辖下可怜的子民,他不顾自己身单力薄,急忙拽起箩筐,奋力装土,然后挑起沉重的箩筐,准备担土去堵西海决口处,以免奔腾的海水冲到这里。
胸前飘着白须的土地爷一路奔到甘河滩,早已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抬头一看,已是红日西坠时分,于是坐在沙滩沿上小歇。正当他准备起身时,远远看见二郎神驾云路过这里,二郎神也看到衣着褴褛的土地爷正在弯腰挑担,便按下云头,说由于众神仙相助,西海决口处已被堵住,再不必去了。土地爷一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便推倒箩筐,将土倒在川道里,然后拍拍身上尘土,摇摇晃晃地回土地庙了。
本来是土地爷要堵西海决口的两筐土,却成了甘河滩上东西相对的两座小山,而两山之间土地爷曾经歇息的地方,却留下了一个硕大硕大的屁股印。那肥墩墩、圆溜溜的两个大坑,和光屁股小孩坐在淤泥上留下的印痕一模一样,人们说,其坑之大,赶进百十只羊也看不见。两坑之间的小沙梁上,是农家马车行进的道路。更为神奇的是,屁股印两侧,各有一个小坑,与人手掌触地的印痕相像。据民间传说,这两个印痕就是土地爷歇息后起身时留下的手印。人们把白然形成的地貌附会于美丽的传说,仍能给生活在当地的孩童们留下无边的遐想。
两座小山至今仍在,而“屁股印”已在1969年兴建青海轧钢厂时,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被夷为平地。
甘河滩的传说
甘河滩东距西宁20余公里,是西宁西川湟水南三条小川中间的一条。它南接经纳峡口,北通大西川,和大名鼎鼎的多巴隔湟水相望。甘河滩南面的经纳峡西通大、小石门,背靠巍峨的拉脊山,山场开阔,灌木丛丛,牧草丰美,万泉连缀,汇而成河,人称“经纳水”,奔出石门后,沿南佛山、照壁山夹峙下的经纳峡,涌向甘河滩。甘河滩由于有经纳水的滋润,三十里间,榆柳成行,田亩相连,绿荫遍地,青光一片。
有一年盛夏,正是麦苗吐穗的季节,丽日高照下的经纳河边,有一位来河边挑水的村妇正在用瓢往桶中舀水,忽然听见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村妇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衣着褴褛、满脸污垢的和尚正躬腰站在旁边。和尚见村妇回过头来,嗫嗫嚅嚅地说:“阿弥陀佛,天热口渴,请借您的水瓢用用。”村妇见和尚的一身邋遢的打扮,早已嫌他肮脏不愿理睬,今见他还要借白己的水瓢喝水,更是一百个不愿意。于是就板着脸没好声没好气地说:“个家(自己)爬到河边上喝去,我的瓢不借!”和尚无奈地扬起头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说:“你不借就罢了。”然后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口诵“上十里有水,下十里有水,这里变成干河滩!”诵罢,依旧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说也奇怪,从此以后,正像那位和尚所诅咒的那样,“上十里有水,下十里有水,这里变成干河滩”,蜿蜒流淌的经纳河一出佛沟峡,却一头冲向大牛圈(地名),然后像《封神榜》里的土行孙一样,在红花滩南面忽然没影没踪了。滩两侧的黄鼠湾、东湾、元山、上下中沟、隆思干几个村庄前潺潺流淌的经纳河突然断流了,裸露的河床上只留下了一些灰白的石头,河岸上碧绿的草地很快也枯黄了,只有一些耐旱的馒头花、扫帚草在干热的天气里展示着一点绿色,长着猩红翅膀的蚂蚱在地皮上蹦跳。地里的庄稼也耷拉着头,人们望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急得只搓着手,一点办法也没有。经纳河就像一位害羞的姑娘,潜行于地下,直到坡家营,才羞答答地冒出头来,经过甘河村,在双寨、韦家庄两村之间流进湟水,没有水的那一段真成了干河滩,成了河湟谷地远近闻名的苦地方。直到解放后,在党和政府的关心下,引来经纳水,在黄鼠湾建成了大石门水库,才使干河滩变成了甘河滩。
西宁一景南佛山
南佛山,西宁名山,位于湟中大源乡西,原称西元山,亦称朔屏台,北距西宁约40公里。据《西宁府新志》》记载:西元山,在县(西宁县)西南80里康缠沟脑。巨石崇悚,黛色侵云,即道藏之第四太元极真洞天是也,俗称为佛山。号称“终南之尾,西源之巅。”它背倚照壁山和经纳河,前瞰大小康缠和石灰沟,左连大小石门,右接大源乡,襟山带河,确实是一处旅游胜地。难怪清末西宁名士基生兰游后惊叹:“偶会同人人洞天,始知仙境匪虚传”。清顺治初,塔尔寺阿嘉活佛来此朝山进香,将山中原有的道观改塑为佛像,自此佛道合一,又称南佛山。由于神奇的山势地形和美丽的民间传说,明清以来,南佛山一直披着神秘的面纱,在西宁周边名气很大。
天下诸山皆有峰,唯独南佛山无峰,所以又称朔屏台。佛沟尔是南佛山的前山。数百年来,“青石坡前万树松”,被人们作诗赞誉,这里古松遍布,一沟松涛。透过浓荫,你可以看见两侧悬崖上,或亭亭如盖,或倒挂倚壁。尤其朔屏泉前,在那如练的瀑布氤氲中,松冠翠染,随风轻摇,令人心醉。
朔屏泉四周,有张道殿、三清殿、雷官殿及石楼梯、玄芳嘴、求寿台等多处景点,除张道殿外,其余诸殿均在悬崖峭壁之上,其间由“天梯石栈相勾连”。“钟声疑是空中落,泉影遥看树梢悬。”照壁山如屏,经纳河似练,山风徐来,透心凉爽,青翠满目,令人心旷神怡。过张道殿,便是石楼梯,手攀足蹬,不畏险阻者可达岩顶。当你攀过最后一个台阶,仰首前望时,前面却是一马平川,如果不是远处峰峦起伏,你还真以为到了千里草原——这就是有名的朔屏台。东西近十里的朔屏台平坦如砥,除茵茵芳草外,高山蝶在翩翩起舞,金露梅撒下一地金黄。天下名山万万千,但山顶平得能跑马的,只有南佛山。
朔屏台北缘,人称这里是后山。右侧巨岩上托着苏道殿。它倚洞而建,半洞半屋,殿前平台上的一棵古松,更给这里增添了无限风光,“丹壁千寻峻极天,三楹飞阁半壁悬。”基生兰的诗形象地描绘了这里的迷人景观。从这里下瞰谷底,千壑纵横,令人目眩,遥望湟中西部三川,群山蛇行,村落葱蘢,麦田菜地,绿黄分明,出殿东行,沿峭壁攀扶而下,便可到达黑虎洞、药王洞,那儿更有许多动人的神话传说。南佛山山奇、洞奇,石更奇,尤以佛沟尔西峰顶上人牵骆驼石惟妙惟肖,令人叫绝。经纳河融华石山积雪,积大小石门万泉,青山迎碧水,碧水绕青山,天光水色,真使人流连忘返。
据史料记载,白明万历十七年(公元1589年)苏道自吴、蜀云游至此结庐以来,四百年间南佛山渐成道教名山。围绕这终日云雾缭绕之地,除甘青名士留有不少写景诗之外,有关民间传说也甚多,其中尤以张、苏成仙及袁道故事为最。张、苏为南佛山开山鼻祖,苏为师傅,来青海后收出生于西宁西川张家湾的张姓小孩为徒子,负责伺候苏道。苏道整日在山上绿阳洞修行,一日,张去经纳河挑水,一只金鱼三番五次跃入勺中,张只得将其带回,烧水时不料金鱼竞不怕阻拦,跃入锅中。苏道早知天意,嘱咐徒儿等诵经完毕后再食,张忍不住鱼香诱感,偷食一点后竞在灶间羽化。苏道自思自己出家多年,苦心修炼,未成正果,今见徒弟先师而成仙,真是羞愧万分,情急之中,他攀上石楼梯,直奔到后山跳崖寻死,幸遇仙人伸手搭救,继后成仙。今后山崖间巨岩,即被人称为仙人掌。此即“一鱼点化,二道成仙”的故事。所以张道殿在前山,为南佛山正殿,而师傅苏道的殿却在后山,鲜为人知。二十年前,南佛山道人将苏佛殿移往前山,与张佛殿一起排列供奉。
张、苏二道修成正果之后,南佛山更是盛名远扬,明清两朝香火颇盛,因文献缺失,历代传人尚无文字记载,但后来却出现了一位名声传遍河湟谷地的道士,人称袁道。袁道是西宁傅家寨人,名守道,小名“五五”,道号明发,为南佛山教教北派混元龙门正宗二十代传人。民间传说其有缩地术,经常骑一梅花鹿,往来于南佛山周边四乡八堡。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袁道是湟水谷地知名人物,善男信女奉若神明,有关他的逸闻趣事,流传很多,就连当时省政府主席马步芳也“为之掠奇不已,不得其解。”据许纳汉先生说:“(当年)袁道无论走到哪里,总被人群所围,……善男信女当街虔诚膜拜,争献供品。有的乞讨福事,赐福降祥;有的卜凶占吉,禳灾祛难;有的讨药问病,索要字画。”他都有求必应。袁道事母至孝,乐善好施,不亏是当时一传奇人物。去世时(1952年)高寿101岁,皓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深受村民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