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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蜃楼

2018-08-26师新霞

少年文艺 2018年7期
关键词:小巴胡杨沙漠

师新霞

日子就像旋转木马,转眼又一个暑假转到了跟前。

上个暑假,时间有幸漫游了“爸爸的月球站”,收获了六篇作文、些许自信,还有和学霸胡杨的友谊,相当于满血复活,把天天為他学习忧虑的妈妈给乐坏了。这个暑假,时间又获准探亲一周。不过,这次爸爸换到了沙漠边缘的一个补给站工作,他给他新的工作点也起了个名儿,叫“绿洲站”,说是近处有红柳,远方有胡杨,还时不时有人来访,来补给的、避风的……但这对于时间来说没什么不一样的,还是和爸爸一起,在广阔的沙漠里放飞心情、放飞梦想……放飞一切可以放飞的!

更让时间喜的是,他到的第三天,一辆来补给的车的驾驶室里就“噗通噗通”跳下俩小伙儿胡杨、买买江。呵,如约前来!三个孩子眉眼放电,喜不自胜。司机买买江的父亲笑弯的眉眼也是一挑一挑的,他说孩子寄放几天,他从沙漠回来时再接走。时间爸爸笑着回复,那时候,时间也该回了,一起接走吧!

三个孩子终于再次会师塔克拉玛干沙漠,立马勾肩搭背,果断放时间爸爸单飞。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还朦胧时,几个孩子已经赤着脚在清凉的细沙中一步一滑地跋涉了。他们要爬上绿洲站后面的沙山,看沙漠日出。

终于上了山,买买江、时间呼哧带喘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倒,胡杨还没忘了初心,坐下,喘着粗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远方,嘴里还嘀咕着:“天空还是一片浅蓝,很浅很浅的。转眼间,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红霞……”

时间、买买江爬起来,一左一右挤坐到胡杨身边,两个高大的男孩竟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把大脑袋放到了胡杨瘦小的肩上。

时间看着天边,满眼冒着羡慕的小星星:“哇,和你说的一样哎——”

“不是我说的,是巴金说的。《海上日出》,咱们上个学期开学的时候学过也背过。”胡杨纠正。

“哦——好像……有点印象。”时间羞赧。当时背得就不熟,现在早还给老师了。

买买江没敢接话,不过,他真心觉得巴金太神了,这写海上日出,沙漠日出也照着他写的出呢!

“快看!‘它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颜色真红得可爱。”胡杨和天边的太阳一起跃起,把两个放在他肩头的大脑袋,闪到了一边。

“快看快看!”找回自己脑袋、仓促爬起的时间手指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大喊,“太阳人!”

几人定睛看去,果然有人。“一、二、三……”地数过,有十来个人呢!他们披着霞光跑动着,再要细看时,太阳就刺人的眼了。手掌放在双眉上,搭个凉棚看,人还在,一耸一耸的。

“好像……好像是踢足球的动作……”超爱踢足球的买买江说。

太阳出来没一会儿沙子就开始烫人的脚了。热浪层层袭来,那些人也好像飘在了沙地上,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眯着眼睛、就着手搭凉棚再看,竟没人影了。

跳着脚遗憾地回到铁皮房围成的补给站,几个人仍在激动地讨论中。

“是海市蜃楼,一定是!”

“哇,我们太幸运了,看到了海市蜃楼耶!”

“电视上海市蜃楼不是都大大地挂在天上吗?像放电影一样……”时间挠着大脑袋有点扫兴地发问,“咋感觉……真有人在那玩呢!看也看不清……”

“我说,大哥,”有了去年在“爸爸的月球站”那段奇妙的旅行后,胡杨对时间可以说是有问必答、诲人不倦。他左手掌张开端在胸前,右手掌随着自己语言的表达不停地上下左右地摆动——这是他发表演说的习惯动作,“是真有人在玩,而不是‘在那玩,他们有可能在学校玩,在家门口玩,是光把他们玩的景象折射到沙漠上了……”

“为什么不折射到咱们跟前呢?这样我们就可以和他们踢场比赛,那……”时间瞬间转换立场,欲进入幻想模式。

“你咋没把电影里的大白拉出来玩玩呢?不可能的事,对吧!还有就是他们有可能在另一个空间玩,空间错乱了,嗯——咋说呢?对,就是像哆啦A梦一样,另外一个时空的景象穿梭到咱们的时空了……”这胡杨,爱看书,记性又超好,好像不管说到哪儿,都是他的知识点。老师都大赞他呢!

其实,时间心里一直都很崇拜胡杨,就是觉得过去胡杨老是看不起自己,自己总是被耻笑,所以会像刺猬一样时刻挓挲起尖刺保护自己。现在,是朋友了,自然是满眼冒着崇拜的星星看着胡杨:“哦……明天也有就好了!没看清楚呢!”

“美得你!哪能天天有?这一次就够咱们回去炫耀了!哈哈哈……他们一定是羡慕得不要不要的……”胡杨兴奋得小黑脸泛光。

“森林外的小路,看花香满布……”买买江表达心情更直接,就是传说中的“一言不合就歌舞”。班主任老师曾看着他感慨,说要是考试考唱歌跳舞,这巴郎子一定高分。但是,音乐课考试,他还真不是高分。就这么拧巴,还就这么快乐!

“我和漫天的元素,城门下漫步,回廊的深处……”胡杨不愧是全才,迅速蹦起来载歌载舞加入。

两人最后各摆了个姿势,凝固不动,手指向挺着胖肚子撅着大屁股乱舞的时间,嘴里徐徐吐出:“妖精他跳着舞……”

笑着闹着,在时间爸爸的招呼下吃了早饭,又各拿了一个鸡蛋出去埋到沙子里,说是中午加个菜——沙漠烤鸡蛋,然后才消停地回屋写起了暑假作业。

下午,太阳开始西沉,阳光也温柔了些许,几人穿着拖鞋、戴着遮阳帽来到埋鸡蛋的区域挖蛋。可是明明折了一小节红柳做了标记的,小红柳竟然不见了,按记忆挖吧,挖了几处,全都没有……

突然,天空暗下来。抬头看,就见远处一堵“顶天立地”的沙墙在滚滚推进。

“哇,又来了!要在学校,就可以停课、玩捉迷藏了耶!”买买江惊呼。这样的情况,在春天有过一次——刚还是阳光灿烂,突然阳光没了,教室暗了,看窗外,就见远处有道通天沙墙逼近,沙墙瞬间就吞没了教学楼,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教室里是赶紧关窗、开灯。老师告诉他们课间别出去当吸尘器,他们竟下楼玩起了捉迷藏,开心得很!看着他们个个灰头土脸,咧嘴笑着,任沙尘从头上、身上、眉宇间“簌簌”滑落的样子,老师无语苦笑,说他们肺里可以开砖窑卖砖了。那天下午学校还直接停课放假了,可是那时候浓尘已过境,只留下一片昏黄,可把他们乐坏了。

说话间,沙墙就推到眼前了。

“快跑!”时间一声大喊,扯着胡杨和买买江就跑,“我爸说了,沙漠里和家里不一样 ,起风了或者下土了,就得赶紧回营房,要不就会迷路的。咳咳……”

“时间——胡杨——买买江——赶紧回来——咳咳……”这时,时间的爸爸也大声召唤他们。

他们前脚进门,沙墙后脚就漫过了补给站,“窸窸窣窣”地拍打着墙壁、屋顶。关紧房门,打开电灯,清理了嘴里的细沙后,他们赶紧戴上时间爸爸递上的口罩。然后,坐在桌边,听时间爸爸侃大山。

“还是在‘月球站的时候,有一次,也是这样的天气,窗外嘛,什么东西都看不到,‘沙沙‘哒哒‘窸窸‘窣窣……这样的声音轻轻地响着呢!哦呦——一会儿门口响,一会儿屋顶响。要是大风‘呜呜地刮,那倒不怕,那就是风嘛!怕就怕这没有风声,只有这样的声音,又像长虫扭着呢,又像老鼠啃的呢……哦,都不敢想。我当时就……就……”时间爸爸有点不好意思,迅速拨拉一下耳朵,“就一个猛子缩进被子里……”

“当当当”,外面的敲击声竟真的像极了敲门声。

“妈呀”一声,三个孩子全都蹦到時间爸爸怀里,全然忘了他刚“缩进被子里”的窘状。

“当当当……塔……阿……熟熟……”敲击声继续。四人抱团胆子要大多了,他们对视、屏息、竖着耳朵倾听。

“真的有敲门声,应该是……”买买江低声说,“好像是用维语喊‘叔叔呢!”

“哦——”时间爸爸一拍脑门,“突然就来了沙尘暴,应该是来避难的老乡……快,进来进来!”说着话,时间爸爸已经领着他们出小屋、关紧小屋门、开了大门。

门一开,“乌泱泱”沙尘先涌了进来,然后,从沙尘里吐出一个、两个……一共十四个十岁左右的小沙雕人,连卷曲的短发也一丝丝一缕缕“雕”得色泽匀称。看得出,全是大眼睛高鼻梁的小巴郎子。

“赶紧的,进屋,洗脸!”不等他们说话,时间爸爸就关上大门,把他们带进了屋。一通忙活后,小巴郎子们神清气爽地和时间他们挤坐到一个房间。由于他们汉语只会一点点,所以买买江自然成了“同传”。

“他说他的名字叫吐逊,”最大的男孩,大概十一二岁,他说维语,买买江开始翻译,“他和村里的孩子一起在那边踢足球……”

“等等,他说哪边?”胡杨急忙打断。

买买江自然知道胡杨这样问的目的,和吐逊一通呜噜呜噜的交流后,冲胡杨耸耸肩、歪歪头、摊着双手:“确定,他们就是咱们早上看见的‘海市蜃楼里的足球小子。”

“我晕——他们为什么不在学校踢?”

“不可能啊!多热啊!”

时间和胡杨还是不愿相信——好不容易看到一次海市蜃楼竟然是假的!

听到买买江的翻译后,吐逊和他的小伙伴们笑了。就听呜噜呜噜的维语中,不断有“海市蜃楼”的汉语发音。

“他们说,已经有不少人追着海市蜃楼就到了他们村子了,他们喜欢这个名字。”

“哦,好吧!”胡杨、时间笑着点头接受。

“吐逊说他是他们学校足球队的,他们每天都跟着教练跑几千米到那——”买买江指指“海市蜃楼”出现的方向,把“那”后的音拖得很长,表示很远,“练习踢球,然后再跑回去。下午再跑来、再练、再跑回去。他说他们学校没有足球场,说沙漠就是最好的足球场,软软的,不容易受伤。还说他们老师说了长跑和天热可以让他们像骆驼一样强壮,骆驼永远不会在沙漠里跌倒,还可以让他们像沙漠狼一样团结。”

“耶——”太励志了,像电视里的故事,应该离自己很远,可是却近在眼前了,时间挠着脑袋,不知说什么。

“每天?那他们明天也会在那——练球!咱们也去吧?来场沙漠足球赛!”胡杨却一下兴奋起来。

“别捣乱!还没翻译完呢!”买买江当次主角不容易,一本正经地继续,“他说他们学校足球队参加地区比赛拿了第一……”

“哇——厉害!”时间、胡杨同时向吐逊伸出大拇指点赞。吐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们,笑得可开心了!

“哎,看我这……”买买江挥着手,把他们乱跑的视线牵回来,“他们要去乌鲁木齐踢比赛,要一千……两千……反正好多钱,教练想办法去了。所以这几天,他们自己回家练,所以……他就带着村里他成立的小足球队练习呢!好了,翻译完了。”说完,买买江一个纵身就跃到了椅子上,右臂一挥,“踢比赛,太好了耶!”

“哈哈……”

“嘻嘻……”

一屋的孩子都被他逗乐了。

“那他们踢球的地方离我们这远吗?”时间担心地问。

买买江翻译过来的答案是:“不远。那——边胡杨树下边是他们的家,这边红柳旁边是我们的家。一看到沙尘暴,他们就和沙尘暴赛跑呢,就一起到我们家了,很近!”新疆人说地方的远近会用拖音来表达,拖音长,说明距离远;拖音短,说明距离近。

说着笑着,不知怎么的就唱跳上了。

“亲爱的,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买买江眉眼都跟着一起跳着,那些小巴郎子们挑眉、耸肩、拍手……个个动作潇洒、诙谐,跟这些会说话就会唱歌、能走路就能跳舞的维吾尔族巴郎不能比,但胡杨和时间也没怯场,跟着一阵乱舞,总之快乐就好!

“天放晴喽——”屋外传来时间爸爸一声高歌。

孩子们纷纷挤出门外。果然,浓尘已过,天地间一片温柔的黄,就像眼前放了一层黄色的滤纸。

小巴郎子们把放在门口的鞋,搭在肩上,三个破旧的足球,也宝贝似的被三个小巴郎抱起——他们要告辞了。

孩子们依依不舍,再三敲定明天的比赛。

时间爸爸担心安全,吐逊指着远处的胡杨树,说家就在那——边,已经可以看到了,而且他的爸爸一定会在村外的玉米地头等他们。

说着话,吐逊拿过一个足球,放在地上,一脚踢出,“呼啦啦”一群孩子跟着足球疾跑,身后腾起一道滚滚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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