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登寺旁》中诗人追求与逃避的悖论
2018-08-24羊娇
羊娇
摘 要:英国"湖畔派诗人"华兹华斯在《丁登寺旁》一诗在歌颂大自然的同时也有对其逃避的一面,而这种逃避与追求的悖论更加突出其对大自然的追求和热爱。
关键词:大自然 逃避 追求
一、对大自然的崇拜
华兹华斯作为英国湖畔派诗人代表之一,崇尚卢梭所提出的“返回自然”口号,在文本中,对大自然的赞美和崇拜俯拾即是。
1.诗歌肌质
《丁登寺旁》一开篇,诗人便将发出“五年过去了,五个夏天,加上长长的五个冬天”的感慨,在此处,诗人使用复现的手法,连续使用三个表达相同时间长度的语词或短语:“五年”“五个夏天”和“长长的五个冬天”。首先,表相同意义的相似语词重复出现增强了意义表现力。时隔五年,诗人再次来到朝思暮想的怀河边,现时故地重游的喜悦之情同前五年的苦闷之情在文本内部进行对比,反衬出前五年时间的漫长。直接表达五年时间漫长的是“长长的”一词;间接表达的是“五个夏天”和“五个冬天”,相比起“年”这一抽象概念,“夏天”和“冬天”的划分依据是自然时节的推移,容易激起读者的想象和心理图像。其次,相同意义的语词重复出现对诗歌的声韵肌质也进行了改变,“格律迫使诗歌提供一种伴随逻辑结构的意义肌质,也让自身成为一种声韵肌质”。白体无韵诗的格律表现出自然的乐音,适合诗人写作语言和风格,而原文中的“Five years have past; five summers, with the length of five long winters!”通过“five”一词的三次复现,通过韵律上的三次强调,在声韵上则有绵长之感,五年漫长的时间的声韵肌质伴随着意义肌质,相互诠释。
通过对诗歌肌质的具体分析,不难看出之前漫长的五年时间对于诗人而言是极其苦闷的,因此诗人来到故地时对自然的热诚愈发热烈。
2.隐喻
“‘隐喻(metaphor)一般指在彼类事物的暗示之下感知、体验、想象、理解、谈论此类事物的心理行为、语言行为和文化行为。” I.A.理查兹将隐喻的具体组成部分划分为喻本和喻體,“喻本就是初始的情景、既定的语言,而喻体则是那舶来之物,或说外来的内容。”该文本中,有几处隐喻现象值得探究。
第一处是原文文本中第4行处的”murmur”: ”These waters, rolling from their mountain-springs with a soft inland murmur.”此处的”murmur”中文译为潺潺流水的“潺潺”,可这只是其原初的情景,该词作为名词有“低语声;怨言;咕哝”之意,作为动词有“发出轻柔的声音;低语;发牢骚”之意。首先,诗人使用一个日常生活中常用的、通俗的词来描写最纯洁的大自然,是最适宜的语言风格。其次,”murmur”给人以动态感,该词低沉而轻柔的发音能更好地唤起读者的心理图像,河流象征着大自然,她以平静、和谐的力量安抚着诗人以及全人类。这与原文文本中第90到98的内容不谋而合:“因为我学会了怎样看待大自然……经常听得到人生低柔而忧郁的乐声,不粗厉,不刺耳,却有足够的力量使人沉静而服帖。”大自然带来的不仅仅是使人沉静服帖且和谐的力量,更是一种“推动一切有思想的东西,一切思想的对象,穿过一切东西而运行的动力和精神”。通过一个词便可以窥见诗人对大自然的崇拜和热诚。
第二处和第三处是相对的,分别在原文文本中的55和58行:分别是:”fever”和”wander”。”fever”修饰的是”the world”,为“世界的热病”;”wander”修饰的是”the Wye”,怀河成为“穿越树林而流的漫游者”。“热病”一词给读者的体验和想象是这个充满“无益的纷扰”的世界所具有的病态之感,而“漫游者”一词所唤起的心理图像则是一位睿智悠闲的漫游者般的流淌着的河流。这两种状态间具有强烈的对比效果,世界纷乱、无聊、黑暗,怀河悠然、静谧、自由,诗人深陷于世,绝望无助,只有怀河、只有大自然是“我”的精神支柱。
在整个文本中,具有一个大的隐喻:将给予人类愉悦和心灵慰藉的大自然比作拥有一切美德、充满母性的女性。首先,诗人在文本中将大自然称作“她”。其次,从古至今、古今中外的人在经历了“日常人生里的全部的阴郁的交际”后,回归大自然是人类一个共同选择,因此,诗人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崇拜早已超过个体范畴,这是一种更为博大的广阔的爱。
二、追求与逃避的悖论
《丁登寺旁》一诗中诗人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毋庸置疑,但其追求里却隐含着逃避,充满逻辑上的悖论。可这些不可调和的矛盾相互交织却鸣奏出一曲和谐的韵律,这正是华兹华斯诗歌的特色之一。
1.戏剧情境
兰色姆在《新批评》一书中分析I.A.理查兹的理论时揭示几乎所有诗歌都“间接地表现了某个特定的说话人,从而非常自然地表现了特定的情境”。 《丁登寺旁》一诗中“我”作为特定的说话人,语气平实自然,对大自然的热爱以及自己思想的发展娓娓道来。通过描写和叙述,“我”对大自然的形象进行建构,在建构过程中又加强了“我”对大自然感情的自我认同。
该文本第一节便用大量篇幅写大自然的美景:怀河潺潺、山峰峻拔、野地清幽、槭树苍翠、果树葱绿……这一段的景物描写有时空变幻:首先,“我”由低处听到潺潺流水,看到山峰直刺天空;紧接着,“我”行至高处“俯览脚下”,看到充满诗意的村舍全景。这一段描写是随着时间流逝而进行的游览空间转移,“我”用脚丈量着山川河流,所到之处皆为“我”所喜爱。大自然在“我”眼中不仅仅是美的化身,更是精神栖息之处。
大自然是“宁静”“美”“和谐”“崇高”“思想”“道德”等的化身,大自然的美妙绝伦让诗人更热爱,尤其是同纷扰的世界相对比,诗人发出“多少次我的精神转向了你”的感慨。而诗人在其儿童时代、青年时期以及成熟时期对自然的热爱和追求都是一以贯之的,因而,在“落日的余晖”“大洋和清新的空气”“蓝天和人的心灵”等“大自然的感觉的语言里,我找到了最纯洁的思想的支撑,心灵的保姆,引导、保护者,我整个道德生命的灵魂。”
2.浪漫反讽
华兹华斯笔下田园牧歌般的自然环境实际上并不是经济社会中该地环境的原貌。“1798年……当时,位于该寺(丁登寺)以北一英里半的丁登镇在工业革命的冲击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分繁荣的冶铁中心;怀伊河上来往穿梭着无数商业船只;而丁登寺本身则拥塞着大批失了业的贫困潦倒的流浪汉。”该诗题目提到的著名废墟——丁登寺,并未在诗中有所体现,诗人对这一象征宗教理想和理想归隐之地有意识地提出而又忽略,正如列文森所说“它(丁登寺)的衰落是不可阻挡的社会经济力量向前发展的结果……1798年的英国面临着巨大的经济和军事威胁。”诗人在诗中去除了经济社会的因素,只存在绝对的大自然和永恒的诗意。
诗人对“果树”“村舍”“无家的流浪者”等的描写充满诗意,经济社会的因素毫无痕迹,这是诗人有意为之,故意隐去环境中的经济因素。诗人眼中漫山遍野的绿意富有诗意,可在诗意之外隐含的却是经济社会的结构。种满山坡的果树于果农而言不是用来观赏的,而是为获取经济价值;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被诗人理想化、诗意化,究根结底,流浪者无疑是工业革命、经济社会带来的危机之一;由各家各户组成的村舍内部的运营依靠的是庞大的社会经济结构。诗人所使用的意象本身充满悖论,诗人隐去社会经济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对完全如世外桃源般的环境进行了否定,而“否定的意义不在于破坏,恰恰相反,是在于创造”:首先,在大自然和经济社会的对立中,反衬出诗人对大自然更热烈的爱;其次,诗人刻意隐去的内容看似是诗人所厌恶、逃避的,其实却隐藏着诗人更大的追求,他试图构建一个理想的世界,是在干预社会。
总而言之,诗人追求与逃避的悖论在逻辑上看似具有不可调和矛盾,在情感中却是和谐统一的。
参考文献:
[1]【美】约翰·克劳·兰色姆:《新批评》,王腊宝,张哲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版,第158页。
[2]王一川:《批评理论与实践教程》,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6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