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在现代生活中的限度
2018-08-21刘恪
刘恪
人性是一个钟摆,在现代生活里总是非常优美地左右摆动。用人性去品鉴文学和艺术的深广度是最古老也是最优秀的批评工具,最古典的早期方法就是“人是万物的尺度”。自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弘扬了崇高伟大的人性之后,千百年来对人性总是秉持着一种善良温和的颂扬,一直到现代主义开始发现了人性心理主义的幽微与奥秘,寻找人性中最复杂的解说,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对人性开始有社会生物学的解释,“它从动物行为学和心理学的传统基质中提炼出有关社会组织的最重要的事实,然后根据以种群为研究对象的生态学和遗传学重新组合这些事实,由此揭示社会群体如何通过进化适应所处环境”。这时候人性考察提供了一个社会生物种群相互比较的基本方法。从此人性批评的方法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我这里说的是一种文学批评的方法,这和王霞的小说写作有什么关系呢?这启示了我对王霞小说认知至关重要的一个方法论意义。过去写作特别是女性写作对人性关注一直保持着热情歌颂于人性的真善美,或者保持着一种温和批评的调式,或者探索着人性的隐秘与幽微。于今天为止在中国当代的女性写作中,始终不渝地保持对人性负面批判性解说,对人性怀疑论质询或心理主义的细微探幽,恐怕就变成王霞写作最大特色了。要坚持这一大批判主义特色而又使它变成一个个具体分拆的句子,推导出人性怀疑主义特色的,恐怕仅有她孜孜不倦地实践着。
一、 现代生活中人性可承受限度的质疑
现代社会生活中到底什么因素占居其主导位置,你可以说个体的生与死,你也可以说个人生活的条件优劣。你可说知识带来的权力对命运的改变,你还可以說当今景观社会里高度物质化的图像改变你生活中一切细微末节的存在可能性,甚至命运的倾覆。应该说这每一个要素成其为生活的主导面都不会错,如此众多的社会因素变成条件,在一个对应的具体环境里变成了相互变动而不可或缺的条件,导致生活主体发生变化,应该说都不奇怪。可王霞的小说《常娥奔月》(《湖南文学》二○一二年六月号发表的中篇小说)提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生活个案。《常娥奔月》讲述的是一个爱情婚姻生活故事,并把这个生活故事提高到主导化位置,从而决定人物命运的生与死。应该说这样处理爱情与命运的关系也不是绝对独特的个案,但是她把这种爱情婚姻图像化成为个人生活中一个结构关系,使图像分析成为一种心理动因,成为一种语言链条,导致对生命的依赖与灭亡,并终极导致对爱情婚姻这一主题决定性的批判,使这平淡无奇的不动声色的写作本身内部含有其惊心动魄的悖论:我们所奋力追求的东西最终是我们覆灭的宿命。《常娥奔月》所选择的是一个异质的爱情婚姻故事。“今天是十月二十七日,丈夫的忌日。”这句话奔向了两个方向:一个可以进入正常的恋爱婚姻家庭,一个可以作为一个寡妇变成第三者。小说选择后者作为视角而且是连续性地展示这种情爱婚姻的宿命。这个爱情故事作者有深刻的用心,首先以月亮原型的神话称谓表述爱情的一种乌托邦,入篇采用弗洛伊德的梦境分析指向情爱关系中的欲望中心,接下来便是一个爱情婚姻关系的三重奏,丈夫的爱情作为吴力波爱情的预演,而吴力波又作为刘大勇的爱情的预演,这爱情婚姻的隐喻结构就于死亡与梦幻作为结构的核心,也作为生活形态的主导面,常娥作为月亮爱情关系的象征,寄寓了常娥生活的全部美好和希望,也是她拼尽全力追求的目标,从爱情生活的预设背景而言,丈夫的死亡便为必然性的象征,爱情婚姻已经死亡或者说从死亡开始,但是常娥又不甘心,她要以此一搏,没想到在刚希望的爱情中伤害更为惨重:让一个生命流产死亡,于是在现实生活的结构链中,希望得到爱情是常娥的理想。但是现实的爱情又是残酷的背叛和死亡相伴的,这样就变成了常娥在爱情与婚姻中一个不可拆解的悖论,既然常娥不能拆解这个悖论,那她的生活的主导面便不可避免地陷入这样一个死法:爱情婚姻就是一个必死的产物。世人都认为一个美好的爱情象征却变成了一个死亡符号。这样王霞所展示的这样一个爱情婚姻三重奏故事就变成现实生活中常娥理想的一个必然批判。美好爱情是一个不可得手的怪物。这很残酷,从丈夫的爱情背叛中活过来,接力棒到了吴力波,结果丧失了另一个生命:肚子里的儿子。最后一个接力棒到了刘大勇,本来给予了勇气和希望,没想到一场意外直接要了卿卿性命。处理为意外实质上是必然结局,因为死亡的那一刻是丈夫来迎接了她而且是由“飘升”到“坠落”,最辛辣的讽刺是刘大勇在雪花情酒家喝酒庆祝又一个新春,虚伪爱情批判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时王霞的生活批判也就抵达了一种对爱情婚姻本质性的关注。《常娥奔月》是一个具有深度意识的文本批判。生活批判不是我们讨伐某一种生活情状,而是期以引起我们对爱情婚姻这一问题深度的注意。什么是批判?福柯说,“批判就是对某一领域的关注,它很想在此领域维持治安,但却无法在此发号施令,所有这一切都使它成为一种功能。”这样王霞的《常娥奔月》就变成了一个典型的批判性文本。她最鲜明的特质并不是表明她对某一观念的批评,而是常娥这样一个人物对现实的不肯臣服。福柯在谈论批判定义时说批判有三个理据性特点,一个是不理会《圣经》的教导权,是采取拒绝、否认、限制的态度。二个是不接受现有的法律和公正的某种合法性治权,三个就是不接受某个权威和真理,不相信一种指定的真实。刚好常娥的形象就是如此,她不相信宿命,因此而抗争一下,拒绝承认爱情是天生的幸福,其次她不愿臣服丈夫、吴力波、刘大勇制造的现实处境,爱情婚姻中她有自己的权利。最后她建立自己的话语真理,“难道她不值得男人为她俯首听命吗?”她要自己内心的真实而不是现实生活的真实来处理问题,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被治理。《放手》中陈丝以一种极端方式不惜残害自己的身体向周伟示威,女人陈丝以妥协的方式表现了一种不臣服的态度。《安身之所》中李梓不肯臣服于肖跃龙给她安排的第三者地位,她需要孩子但她不能要这种位置,因而她不接受一种现实的指令。《消耗》中写高海波一段婚外情,和爽不甘愿对高海波的臣服,彼此折磨消耗,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住宾馆选择单人床还是双人床的问题,她负气出走,和爽与高海波互相征服都是在争取一种控制权,最后和爽打上了高海波家的大门。常娥、陈丝、和爽、李梓都是一群不愿被治理的人,批判就是这样一种运动,主体由此赋予自己权利,质疑真理的权力效应,质疑权力的真理话语;批判就是自愿不臣服的艺术。在现代性的这样一种中国语境,常娥、陈丝、和爽、李梓她们这样一种不臣服的批判态度便注定了她们在生活命运中失败和灭亡。现在我们来讨论这一系列小说中的人性问题。什么是人性?首先是说人的本性中存在善与恶的两种倾向。其次二十世纪知识分子质疑人性问题,人的本性应该是相对反应的,是文化积累习得在历史环境和社会偶然中知识的留存。最后,相信人性是存在的是复杂的情感趋向和学习倾向所组成的,集中在人身上的反应可以称之为本能。那我们可否说吴力波、刘大勇、周伟、肖跃龙、高海波等人就是非人性的存在呢?我们显然不能这么说,而常娥、陈丝、和爽、李梓就可以是人性化高度自觉化了的反应呢?可见这也不可能这么说,那我们的系列小说又如何达到人性的深度批判呢?我们说人性是不能建立在兽性的比较基础上鉴别,人性也不能从神学地位上比较看待人在宇宙中的位置。按威尔逊的说法:“(人性)它从动物行为学和心理学的传统基质中提炼出有关社会组织的最重要事实,然后根据以种群为研究对象的生态学和遗传学重新组合这些事实,由此揭示社会群体如何通过进化适应所处的环境(而做出的反应)。”简单说人性是针对社会环境和个体对象做出的相应保护原则的动态反应。因此王霞小说中所有人物都含有一种人性的或非人性的反应,我们从这种互动反应中来考察人的行为功能或价值化表现。因此从她的小说表层来看不存在一种人性的批判,顶多我们只是从中窥探到人性的诸多弱点。但深度却含有自我的人性独具心意的设计。为什么常娥、陈丝、和爽、李梓一系列女性形象面对爱情婚姻都出现了全面溃败呢?这是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难道整个现代化社会都会面临这种爱情婚姻现象?如果是整体的失败,那我们可以说这个社会不够人性化,是我们应该高度重视和批评的。显然我们不能这么外在的、现象性的看待爱情和婚姻是否人性化。而我们应该换一个角度,从形象主体的自身看,常娥承受的人性的限度,由于她忍受不了这个问题上人性的绝望,她死了。陈丝所承受的人性的挑战,她不惜把自身的生命作为武器,利用残存的人性的极限而攻击对方。和爽实际上已经历了四次人性的挑战,没想到她彻底溃败在高海波的身体下,其实她放弃高海波不选择又有什么呢?问题是她人性限度承受不了这种背叛与折磨,如果不是常娥还对刘大勇有几丝爱的幻想,如果不是和爽对高海波有深度迷恋,她们作为女性又有什么承受不了的人性局限呢?因此她们都失败于自身的人性限度之中。至于她们所设置的自我人性的限度具有多少女权主义意义呢?那又是我们讨论的另一个问题了。
二、 图像化与负面分析及理据性通过不同视角强化
现代社会充满了策略性的制作而成的图像语言,意思是不论过去如何是现实,当下如何去做某事完成某观念,或者你在现实处境里考评各式各样的人物,却会创造一个特定的形象,合乎于某种理念进行评定,即便包括你进行一个自我设计的图像都如同一个画面,成为一种视觉标志。迈克尔·施瓦布说:在今天“你必须精心制作一个你的图像,别人会将其视作表露你真实情感的标志。无论我们是伪装还是尽可能诚实,都回避不了我们对图像的依赖”“伍娟一张一翕的嘴唇,恍惚间觉得她的脸变成了母亲的脸,一种没来由的厌烦和疲惫迅速由心底升腾”“找男人,找男人,一天到晚就是男人”,这是用自白间接引语画出了母亲和伍娟的肖像。(《常娥奔月》)“紧身的黑上衣,紧身的牛仔裤,尖头的黑皮鞋……那曲快三,缤纷缭乱的旋转中,倚在年轻人宽大的臂弯里,她感到自己就像在奔跑,在无人的原野上尽情地奔跑,不,是飞奔,风在耳边呼啸……”(《另一种婚姻生活》)开始人物肖像,接着就是一副运动场景,因此王霞的众多人物展开或事件冲突都是以一种画面场景扩开,是语言的字画。我们的现实世界就是生活在物质的画面里,它既是我们的生活现象也是我们的物质结果,常娥、水运梅、常旋、周玉娥等如何判断一个人,一方面是他们的外表,一方面是他们的物质权力。用物质形态作为一个人的标记,一个人内在的习性品格也在其物质事件的冲突中作为一种品质的表现形式,刘大勇是房地产公司总经理,梦来为电机公司的技术员,沙立和吴平江都有自己的物质和身体的优势,吸引了左丹和柳枝之……今天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物都依赖一种物质标记来显示,特别是男人,不像古典时期图像称为个性的揭示,今天每个人的图像显现都依赖一定的物质资源,图像是一个人创造性的集结——他的讲话方式、行为方式和享有的物质待遇均是我们判断的直接依据。因此图像化是我们怎样定义人物、事件,怎样在群体中互动,在一个社会群体之间判断多大平衡的结果,一个群体活动中各个人利用自己的权力优势金钱优势,去竞争去创造自己的道德优势的图像。一个人的品格可以直接利用广告优势,图像成为广告以后可以创造出双重能量。我想王霞深谙其中的道理。物质创造图像,图像创造物质,它们二者之间是互动的,现代景观化社会我们需要这种图像化语言。通常我们非人性事情可以从物质性事情中去指证:如抽烟、酗酒、伤害、吸毒、暴力、溺生等,或者说人性化事情多是用歌颂、表扬、真善美等道德性事件去肯定,可王霞并没有表述这些相关的事件,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去评判她的小说故事的道德事件,但是她的写作却是高度人性化,尽管我们可以评说她人性化的把控是否特别精准,但她的人性探索却是具有毋庸置疑的深刻性。这种深度使她的人物成了道德的探测器用以衡量人物承受人性的能量,测出人性的深浅,日常生活的观念也是可以用文字画出它人性标志的图像,标志的形象,水运梅对李家和的爱不仅仅因为他一表人才,是副厂长,又小她六岁,像一个弟弟,而是通过水运梅一系列嫉妒方式,故意对爱的试探,李家和住院时无微不至的关怀,有两个特殊的细节,一个是和卷毛的出轨,一个是赌气和李家和分床睡,用以来测量李家和的态度看他对爱的反应。这关于爱的一系列测试不仅通过文字显示爱的图像化,也同样测试了水运梅和李家和对于爱的人性化程度的承受能力。终于李家和被水运梅逼迫调到上海办事处,对于表面有点降职发配的工作,李家和一点都不沮丧,相反还给水运梅一条名贵小狗。这是一系列人物行为的动态心理分析,往往侧重人物的反向负面的心理分析,譬如更深程度地探索女人内心的嫉妒、偷情、跟踪、试探,甚至故意的讨好,从不同维度展示女人的心理对人性的承受能力。不能承受的就离婚,就像常娥那样奔赴死亡。对于生活的负面分析,王霞还善于构筑一种人物与事态的格局,在这种格局中各个主体形象均受到了深度的伤害,人性在不同维度下对各种形象的挤压,她的作品特点是,这种人性的伤害往往是对主要人物心理的深度的撕裂,达到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效果。这尤其表现在《潜流》和《三天》的小说中。女主人公梁伟龙的丈夫吴为对常旋的态度热情而不过分,生活由一系列富有女性身体的细节堆砌而成,梁伟龙对常旋的这一系列细节并不适应,常旋这三天都在城里办事。最后一晚风雨交加,午夜之后常旋的男人从凌城来了扮演一个奸夫角色,由吴为现场所谓地抓住了奸夫和自己的老婆,猝不及防地造成了吴为和梁伟龙的离婚,而常旋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现代生活中充满了陷阱,男人女人的关系如此脆弱,仅三天一对夫妇离婚,另一对暗中勾搭而准备结婚。一切表面的合理都暗藏了内里的阴谋。假定人性是常态的话,那么人性会经常悄悄地经受非人性的袭扰,梁伟龙这种涉世未深的人就陷入了这种非人性的灭顶之灾而不能自知。《潜流》中左丹本是受到伤害的一面,薇薇本来是入侵者,怀孕成了一种武器。事情的发生闹到了沙立和左丹离婚地步,这是个第三者参予的非道德事件,对左丹的心理打击无疑是非人性的,致使这些事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左丹坐公交车被偷了以后似乎与沙立缓和了一些,互相还讨论着要一个孩子,突然就平静地离婚了。这时沙立可以名正言顺地让薇薇要小孩了,结果儿子没要到连薇薇也在引产中死去了,表面看来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实质上却是左丹使用的诡计,用一句谎言导致了母子伤亡。这种非人性的报复有一种无以复加的仇恨,左丹、沙立、薇薇对人性承受的限度都达到了极致。这种用非人性写人性,地道地体现了王霞的负面心理的把控与精准分析,使人物和故事都达到了一种特殊的高度,薇薇和孩子死了,左丹的头被沙立一击也可能死了,沙立故意伤害罪也难逃一死。非人性在结果上造成了不可计量的损失。王霞有意地表明了这一切都是现代生活的“潜流”。一下提高了这种反向叙事的品质力量。
理据性指一个人承受生活责难的理性依据,常娥是一个漂亮女人,所以她自己就说,“难道我不值得男人为我俯首听命吗?”意思是指我的家庭和个人生活就应该美好和完善。这也就是我全部生活行为的理论依据,我这么优秀,我这么美丽,难道我还不值得被爱吗?我为生活付出了全部我就不能受到伤害,所以我的一切行为都是人性化的保卫战。这种理据性是强烈个人化的。沙立用重金劝薇薇时也是家庭保卫战,当左丹破坏一切规则以后,他要保护孩子和母亲,所以他又更加深度地伤害了左丹。每一个人都有生活的理据性,和爽、陈丝、李梓、肖跃龙、高海波、刘大勇、周玉娥都有自己生活的理据性,既然这些都是她们自己对生活有合理性的解说,那为什么她们又屡屡失败呢?第一,这种理性抱定的主观理据性,没有随着客观环境的变化而调整,这就不可避免地产生矛盾冲突。第二,这种生活的理据性也许没有错,但是人性是有弱点缺点的,人是一个容易犯错误的动物。人的行为是一个交互关系的产物,这种互动是需要高度人性化和组织化来调整的。第三,人是个性化的动物,往往爱感性化生活。有一种理论:人是全部环境的顺从。人随着感情与个性化行为就不计后果,所以说冲动是魔鬼。理据性要达到对生活的一种制约,要用以指导人生和生活,所以苏格拉底才说,“没经理性省察的人生是不道德的。”人性其实是有一种限制人们生活的功能,意思就是使我們的生活适合一种美好人性。真善美不过是一种考量人的工具。
三、语言:无意识心理的多方位展示
不可否认王霞小说多方位地采用了主体形象的无意识语言展示,揭示其心灵中神秘的某一角落,继而又扩大成为行为动机的一个推动力。《常娥奔月》常娥常在天亮前做一个黑色小车碾压她的样态的梦,而且还用弗洛伊德理论来解说,这是希望男人来碾压她。天亮时她做了一个手指被老鼠咬了的梦,果然下午在公交车上就被小偷扒走了钱包。于是她就在生活中小心起来。十月二十七日是丈夫的忌日,她把照片和与丈夫有关的物件都拿到坟上烧掉,让丈夫和他的情人在火焰中一起烧掉,梦见和丈夫一起爬山,抓住一根藤蔓艰难上行,快到山顶,藤细如丝,断了,丈夫摔下来,她用手接住却是邻居陈晨,(并不是情人吴力波,暗示情人也救不了她。)和刘大勇幽会时,“耳朵总是留意屋外的动静,听到楼梯间响起脚步声,阻止他马上开门离去……”王霞爱用矛盾手法表现一种无意识的动机,意思是她恨丈夫与初恋女友约会,却写她对丈夫的不舍,她喜欢刘大勇却想象他在长沙和妻女的种种状态,把积累起来的怨恨又泼向刘大勇,并深夜把刘大勇赶出门,然后又从窗外关切他寒夜风中受冻的样子。这种无意识的心理变化加强了常娥的心理冲突,展示那种由极爱到极恨又到死亡的过程。“无意识广义说来属于心灵活动,还是关键的心灵元素。我们一般能在人的无意识中寻探,找出其内部行为模式。而我们在其意识中发现却往往会与其行动模式相背离。”这说明人物意识与无意识之间有一种矛盾冲突,但本质上又都归于无意识状态。这表明心灵持续地保留事物在无意识状态而且具有共性。王霞小说中左丹、和爽、水运梅、陈丝、常娥、任美元、鲁菲、李云,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情感性格,那就是情感越容易走向偏执,特别在男女关系上纠缠,认死理,越把事情推向极端。以无意识而论,人物的无意识大多倾向于个体本能自私的一面,其表现方式大都是在梦想、幻觉、失语、习惯性举措。王霞人物的无意识带上了浓厚的情绪色彩,激烈而偏执。这种一贯性的重复使人感到她的情感表达具有意识的痕迹。阿德勒说,“只有通过一个人有意识的行为表现去了解他是不够的,还要留意他身上的细枝末节。这些连他自己都未留意到的无意识之举,是极好的依据,能帮我们看清其真正的性格。”那么我们怎么找到她无意识的细节语言,而且是看出其细部的差异呢?刘悦悦、左丹、梁伟龙、水运梅、常娥她们身上都有大大咧咧的性格,但她们在生活局部又有极为细致的东西,有些细节甚至是让人惊心动魄的。左丹对沙立精准的打击,左丹不惜离婚而让沙立的情人失去孩子,小情人也死了,絕了沙立幻灭之根。水运梅不惜用出轨来弥补李家和对她的冷漠。刘悦悦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撬掉了闺蜜的男朋友。和爽打击报复高海波是不依不饶的,让高海波无处遁形。这不是女人工于心计,而是说女人更知道精准打击,凭直觉来攻击男人的要害。这表明女人的无意识状态不仅仅是语言的表述问题,而是有某种功能性的作用,使她保持精准的本质判断,构成她行为模式中的力量感,同时也使她在诸如环境的复杂性中保持一种判断优势。由此判断女人虽非政治的,但她的无意识却保持优良的政治品性,同时我们也可以从人性状态中考察出她的政治性。这一点是我们从王霞作品中大量的环境性和人物的关系描写所判断出来的。“人的冲动,思想和行为都来源于他的天性与他降生在其中的环境之间的关系。”沃拉斯还认为,“人生来就有天性被政治家看作是固定不变的,而人降生在其中的环境则在迅速和无限地变。”所以我们看小说中大量男人都是中层小官,李家和是厂长,刘大勇是政协副主席,沙立也是个小官和具有一定物质能力的人,是他们保持物质权力的优势,这并不是说女性一定要政治语境直接展示权力关系,而是说她们往往依赖情感本能的直接刺激下办事,而且这种情感本能更趋向一定的物质权力和政治级别,在政治中更容易相关利益,女人就很容易倾向这种利益。这样政治本质也就很容易呈现在女性的无意识状态之中,并成为她们行为模式中一种动力结构。
责任编辑:赵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