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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兽哀歌

2018-08-21张伟东

岁月 2018年8期
关键词:凯撒水族馆马戏团

张伟东

马戏团

马戏团里,最初只有戏马,慢慢才发展到了戏猴、戏狗、戏山羊、戏鹦鹉、戏蛇……

人的胆子越练越大,胆子一大起来,就再也收不住了,开始尝试戏老虎、戏豹子、戏黑熊、戏狮子、戏大象……

幸好恐龙和猛犸灭绝得早,否则怕是也难逃被人类戏弄的厄运吧?

机灵乖巧的小动物,调教起来不会太费力。倘若是猛兽,就不会那么轻松了。俗话说得好,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当年景阳冈上的吊睛白额猛兽从半空里蹿将下来,就是梁山好汉武松见了,都惊得“呵呀”一声,饮的十八碗酒都做冷汗出了。且看马戏团里的老虎,不晓得驯兽师施了什么高明法术,居然给调教得服服帖帖,看上去比只大貓还温顺上好多。人的心理是特别诡异的,总是对危险的东西感兴趣,对陌生的事物抱有强烈的好奇心。正因为老虎的屁股没有摸过,才心头痒痒地想要摸上一摸。甚至有大人撺掇身边的小孩子过去骑老虎拍照的。跨在百兽之王的脊梁上留念煞是威风。我们这个小镇上的人,生命中与老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基本都是在观看马戏节目的间隙完成的。更玄乎的事儿也有,我就亲眼见过一个女驯兽师,双手将一头雄狮子的嘴掰开,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探进狮子的血盆大口里去,场面相当惊险,让在场的人无不为她捏着一把汗。

有一年春节刚过,但还没出正月,小镇上来了一个马戏团,敲锣打鼓,猛兽游街,引得闲人趋之若鹜。等我挤进圆形大帐篷里的时候,节目已经开始了,戏马的环节我没有看到,我只看到驯兽师将好多个大铁笼子上的铁叉棍都抽去了,打里面蹿奔出一条接一条的猛兽来:有大老虎、半大老虎、小老虎;有大狮子、半大狮子、小狮子;还有大豹子、半大豹子和小豹子。听到驯兽师的口令之后,这些猛兽全都自觉地排列成一条直线,来个集体亮相。在驯兽师指挥棒的引导之下,一个个用两条后腿站到椅子上,一字排开,拱起了前爪向观众们拜年。凶猛的野兽能让人调教得如此通灵,知道行礼作揖,懂得讨好谄媚,着实令人大开眼界。接下来,我又看到了狗熊打拳击。是两只个头差不多大的黑熊,分别披着一红一蓝的斗篷上场了。它们用后腿直立着行走,前掌上戴了与身上披的斗篷颜色一致的拳套。裁判员(驯兽师)嘴里的哨子一响,两只人模人样的狗熊便死缠烂打在一处,“乒乒乓乓”打得不可开交,笑得观众嘻嘻哈哈,前仰后合。

趁中场休息的空当,我绕到马戏团的后台踅摸了一圈,正赶上团里的后勤人员在喂狗熊和猴子们食物。我发现刚才打拳击的那两只狗熊当中的一只,眼球肿得快要突出来了,眼角处不断地朝外渗出浑浊的眼液。我问喂食的人,它的眼睛都打成这样了,下一场还怎么打呀?喂食的人拿眼睛扫了一下旁边的好多个铁笼子,呲牙笑着说,有好多只呢,下场换另一只上去打。这会儿我才看清楚,原来每只熊的鼻子上都穿着一个大大的铁环,铁环上系条绳子,紧紧地链住它们。其中有一只半大的黑熊不太老实,把铁笼子撞得“咣啷咣啷”直响,那人用力扯着绳子的一头呵斥着,被铁环抻大的粉红色的肉孔里淅淅沥沥地往出渗着血水。我还发现了一只母猴子,缩在一个角落里低低地呻吟着。它屁股下面的皮肉让单车的座子磨破了,大腿里裸出扎眼的一片血红来。母猴子的下体在往出流东西,我以为是血,但不是血,血是红色的,而母猴子下身流下来的是乳白色的液体。我好奇,问喂食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人坦然地说,这只母猴子前两天生下了一只小猴子,流到地上的是奶水……

照理说,马戏团这行当,吃的就是驯兽这碗饭。戏马戏猴正常,戏老虎戏狮子戏狗熊也无可厚非。可是,说到戏大象,就有点令人费解了。你想啊,大象这种动物,看上去不仅体态笨拙,而且是呆头呆脑的,连走路都是悠悠晃晃,慢慢吞吞的。无论如何,我也料想不到,模仿人类行为活动惟妙惟肖的哺乳动物居然不是猴子,而是大象。

一般在开始正式表演之前的一个时间段里,马戏团的工作人员会安排一个允许观众与大象互动的环节。你可以现场争相购买胡萝卜等食物,隔着铁栅栏喂大象吃。这个时候,观众与大象有了零距离接触,你可以伸手抚摸到大象的鼻子和耳朵。现场会有工作人员撺掇你骑上大象围场子逛一圈,或者是让大象拿长长的大鼻子给你卷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就会看到闪光灯一阵乱闪,有相机在“咔嚓咔嚓”拍照。当然,无论是骑乘大象,还是和大象合影,马戏团里都是要收费的。大象拿鼻子把观众卷起来举向高处,然后再慢慢放下来。大象的鼻子,如换装作业的抱夹叉车一样,不知疲惫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当观众们享受被象鼻子高高卷起来拍照的欢乐时刻,大象乌蒙蒙的眼神里透着麻木和哀怨。可是,观众根本无心理会这些沉默的大象的痛苦。它们的痛苦是无声的,更是无奈的。

一群大象,随着优美的音乐旋律,微微地扭动着身体,舞步轻盈温柔,优雅的姿态令人折服。大象不光舞跳得棒,它们还会表演吹号、打鼓、杂耍,飞镖也玩得溜,驯兽师把手里的飞镖一支接一支抛向空中,大象晃动着大脑袋,能用它灵活柔软的长鼻子准确无误地卷住小小的飞镖,然后大鼻子一甩,“嗖”地一声便将飞镖掷了出去。在几十米开外的一块长方形木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被飞镖“啪啪”击破。大象例无虚发,百发百中,简直让我们人类相形见绌。大象表演投篮和踢足球也非常具有娱乐性,它们能用脚和鼻子截球、传球,动作灵活有趣,常常能引起观众热烈的掌声和笑声。

可是,很少有人留意到,大象的脑瓜顶、耳朵的背面,鼻子上、肩膀上、屁股上,还有四肢的关节部位,裸露着一块块的结痂,那些地方没有毛,还会生出一片白花花的疮来。这些个部位的疤痕,就是大象遭受过长期虐打的铁证。驯象师的手里都握有一把镰刀形状的工具,有人管它叫刺象棒。实际上就是一把让大象望而生畏的金属钩子。确切来说,要算是一种刑具了。驯象师要用它来不断敲打大象的四肢和周身的各处关节。驯象师说,哑巴畜生,听不懂人话,只有刺疼它了,它才能学会抬前腿、跪后腿、起立、四脚放平、卧倒、头顶地倒立,朝观众鞠躬……

驯象师习惯把弯如镰刀形状的铁钩子搭在大象一侧的耳根上,对于那些不太听话的庞然大物来讲,这无疑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是无声的警告,这是一种多么温柔的威慑方式啊?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大象才真正表现出了一点点的智慧来,那就是绝对不反抗,因为在私下里,它们已经无数次地品尝过被一把把铁钩子深深砍进肉体里,再慢慢拔出来的那种滋味。疼痛会让大象懂得什么是恐惧,疼痛至少会让它们学会一样东西,那就是乖乖听话。

在自然界里,无论是亚洲象还是非洲象,它们的寿命都很长,平均寿命大概在80岁左右吧,有的可能会活到100多岁。而马戏团里的大象,一般50岁都活不到就累死了。因为只要人类的贪欲还在,只要人类的猎奇心还在,只要还有人在买票,圆形大帐篷里的动物表演就永远不会消失,人类对动物的折磨也就不会停止。也许,现在握在你手里的那张门票,就是压死马戏团里某头大象的最后一根稻草!

水族馆

初次见识大型海兽表演,是在沿海城市的一座水族馆内。我见到的是两头温顺可亲的白海豚,它们身形庞大,体长约三米左右,喙前额头隆起,生有一对小小的眼睛。当听到训练师的嘴里发出尖厉的唿哨声时,两头白海豚几乎同时跃出水面,且不停地摇摆着圆弧形的头,嘴里发出绵长而怪异的哨音冲击着我的耳膜。

座无虚席的水族馆内,开始回荡着白海豚一声声近乎喑哑的呐喊和一声声幽长的悲鸣。它们凄美的叫声让我的脑海里波涛起伏,眼前仿佛打开了无边无际的梦幻般的蓝。当白海豚头朝下沉入水底的时候,我瞄见钩状弯曲的背鳍的暗影,梭游速度之快,犹如深水潜艇的尾翼发射出去的两颗鱼雷。眨眼工夫,它们就潜到大玻璃池子的另一端,然后腾地跃出水面约有四五米的高度,流线型的躯体活脱而富有弹性,在半空中陀螺般地高速旋转着,之后做自由体沉落,动作娴熟轻盈,体态婀娜优雅,像是在跳水上的芭蕾,让人叹为观止。它们只需要用尾鳍轻轻撩打一下水面,滚圆而沉实的躯体就可以灵活地升落。白海豚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漆了一层橄榄油,在舞台追光灯下泛出乳釉般的光泽,似成了精的瓷器。我不得不惊叹,这是海中的灵兽,这是灵魂的舞者。

海豚是水族馆里当之无愧的全能明星,不仅可以表演钻铁环、打篮球、跳火圈、摇项圈、跳舞、和人握手、学人唱歌,还能够默契配合训练师在水里演出浪漫的音乐剧。每当博得观众一阵接一阵热烈的喝彩声的时候,它们就会打水池子里探出脑袋,活泼地摆动着尾鳍,表情萌萌的,嘴角微微地朝上翘着,咽喉里发出“吱啾——吱啾——”的哨音来,很多人都认为那是海豚在快乐地微笑和歌唱。而我看到的,却是隐藏在它们微笑背后的一种深深的绝望和无奈。海豚训练师里克·奥巴瑞说,如果你见过野生的海豚,就会明白,海豚不应该被关在水族馆里。海豚的微笑,是大自然中最高明的伪装,这微笑让你误以为它们真的很快乐。其实,这一切都只是假象罢了。因为海豚的两个嘴角,天生有上扬的弧线,所以看上去貌似人类的微笑。

在观赏海豚表演时,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训练师的腰间总会系着一个口袋,里面装的是整条的小鱼或是切好的鱼段。海豚做完规定的动作之后,都会及时得到训练师的食物犒赏。比如海豚拼命地从水中跃起,去撞击水族馆棚顶吊着的一个彩球,撞到了,训练师就给条小鱼奖励一下,然后把彩球升得再高一些,这样循序渐进下去,海豚就慢慢习惯了用这种方式获取食物奖励。刺激反应训练,会让它们越跳越高。从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原理来解释,就是把对动物的调教建立在以食物为诱饵的信号上,运用这种条件反射所包含的科学规律来训练它们。

海豚和虎鲸、海豹、海狮、海象等海兽在智力上都相差无几。无论是海洋里的哺乳动物,还是陆地上的哺乳动物,它们都有与生俱来的各不相同的本能和天性。比如我們日常生活里见到的马和猫,它们的记忆力就超强,对居住过的地方永远不会忘记,即便你事先给它们戴上了眼罩,然后再送它们到千里之外,过不了几日,它们照样能颠颠地找回主人家里去。马和猫的这种本能,我们人类就不具备,但你不能因此就说马和猫的智力比人高。再比如,狗能嗅出精密仪器也不能测出的细微气味,并且能够从许多混杂在一起的气味中,嗅出它想寻找的气味来。人类发现了狗的这种生理本能之后,警犬被广泛用于各种刑事案件的侦察活动。人类发现了动物身上超乎寻常的本能和天性,从而很好地利用了它们的本能和天性。事实上这只能证明人类的智慧,而不是动物的智慧。

较之于普通动物,我们人类不仅头脑最为聪明,行为也更加残忍。据说世界各地水族馆里的海豚,大多来自日本本州纪伊半岛西南部一个叫“太地町”的渔港小镇。每年一到了海豚迁徙的季节,便会有数以万计的海豚聚集在这里的一个海湾口。利欲熏心的渔民们用网把它们拦起来,然后挥舞着钩刀砍杀它们,或者割断它们的喉咙,或者砍开它们的脊髓……深蓝的海水瞬间就染成了一片血红,海豚的悲鸣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每年大约会有23000只海豚在这里惨遭屠杀。只有那些适合驯化的小海豚会幸免于难。商人们正盘算着把这些小家伙贩卖到日本、中国、韩国、伊朗、阿联酋等地的水族馆里,以赚取暴利。最好的小海豚一头差不多能卖到10万英镑左右。

水族馆,是一些沿海开放城市拉动旅游经济的吸金石。利益集团冠冕堂皇地打着保护和爱护海洋生物的名义,把海豚、虎鲸、海豹、海狮、海象等海兽豢养起来。经过训练师的反复调教之后,让它们学会五花八门的表演技艺,最后全都变成了利益集团的摇钱树。买票进水族馆的观众趋之若鹜,可是他们并不清楚,他们的快乐,是建立在海兽们不可名状的痛苦之上的。观众们发出的经久不息的欢呼声和掌声,对于听觉敏锐的海豚来说,简直就是在受刑。因为噪音容易引起海豚的精神紧张,给它们的消化系统带来刺激和伤害。过度的紧张,会让海豚患上肺炎和肠炎等疾病,兽医要经常喂它们抗酸剂和胃泰美之类的药物,预防海豚溃疡。溃疡严重时,表演池里隐约可以见到血水。一般来说,野生海豚的平均寿命可以达到50岁,中华白海豚的寿命可长达40岁,而豢养在水族馆里的海豚,却常常活不过20年。有些海豚因频繁演出导致肠道感染,活不过7年就病死了。

水族馆,通常不叫水族馆,而是美其名曰“海底世界”或“极地海洋世界”。而所谓的“世界”,无非就是在水族馆内修几个大一点的蓄水池子而已。对于那些每天要不断重复表演的海兽来说,水族馆绝不是它们的梦幻乐园,而是终生囚禁它们的水牢。

动物园

我见到的狼,奄奄一息地趴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脑袋一律深深地埋在腋窝下,如果不是发现它们的软肋窝在轻微地起伏,我真以为它们不喘气儿了。我拿拳头在玻璃墙上用力地敲打了两下,一只狼的耳朵尖轻微抖了抖,然后几乎是挣扎着站立起来。我知道以拍打玻璃的方式惊扰它们很不礼貌,主要是我控制不住内心隐藏着的那股强烈的愿望,我就是想亲眼见识一下狼的样子究竟有多么凶残。结果让我大失所望。它们看上去骨瘦如柴,屁股尖尖的,塌着小细腰,干柴棒一样的两条后腿走起路来经常摽在一处,踉踉跄跄地打着趔趄。看到它们被困在逼仄的空间里,烦躁不安地来来回回游走着,像是在寻找一个出口。狼的眼神暗淡无光,病怏怏的,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早没有了传说中的凶残和霸气之相。我问动物园里的饲养员,是不是它们吃不饱,饿成这样的。饲养员淡淡地回答我说,圈养的动物就这样,他们正在开发一个新的散养区,状况到时候就会好一些了。可我还是怀疑,动物园克扣了它们的口粮……

动物园里最雅的区域,还顶数养鸟的地儿。雅就雅在名字上,美其名曰“鸟语林”。走进去逛一逛,还真是开了眼界:林内放养着白孔雀、绿孔雀、蓝孔雀、百灵、画眉、白鹭、丹顶鹤、金雕、东方白鹳、鸳鸯、白枕鹤、灰鹤、白鹇、白额雁、秃鹫等等,还有些是我叫不上名字来的。就是国外的金刚鹦鹉、火烈鸟,还有非洲的鹈鹕等珍稀鸟类在这里也都能见到。它们身上的羽毛五颜六色,间杂着土红、深红、玫瑰红、紫罗兰、赭石、土黄、中黄、淡黄、柠檬黄、橄榄绿、粉绿、群青、青莲、钴蓝、湖蓝等等,斑斓醒目的颜色,就像画家用水粉颜料一笔一笔精心勾勒出来的一般璀璨夺目。

令我惊讶的是,这些生有漂亮羽毛和翅膀的鸟儿都在地面上孤单地徘徊,怎么不见它们飞啊?它们的翅膀都隐形了么?难道真如歌里唱到的: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我仰望天空,踅摸了老半天,总算看清楚了这“鸟语林”的结构,这是借了两山之间狭窄低凹的地方,向着空中架起了一根四五十米高的立柱,撑起了一张灰色的聚乙烯网,将半个山谷的树林子都罩住了,让这里变成了一个半自然状态的人工鸟笼。我内心里止不住慨叹:这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这样的“鸟语林”造价可是不菲。

奇怪的是,在“鸟语林”里,也不是所有的鸟都放养在这个半自然状态下的人工鸟笼里。有些鸟是要被关在屋子里养的。在一间筒子房里,横吊着一根又细又长的杆子,杆子上平均每隔一米左右,就蹲着一只大鸟。这些鸟是世界上不同种类的鹦鹉,它们全部老老实实地蹲在杆子上头,不怎么动弹。原来它们的脚上全都套着银闪闪的小金属链子,一头锁在鹦鹉的脚腕上,另一头牵制在横着的杆子上。它们虽然也长了一副漂亮的翅膀,却再也不能够自由地飞翔了。只有到了给观众表演节目的时候,驯鸟人才会根据剧目的需要把它们一只只放出来。鸟语林的大门口搭着一个扇面的露天“鸟艺剧场”,每天都会有循环场的驯鸟表演,可以观赏到如白鹦鹉走钢丝、爬云梯、骑自行车、开火车、开飞机等等。还有如孔雀东南飞(就是放孔雀),鸵鸟拉车,泰国斗鸡,西部牛仔骑鸵鸟,非洲鹈鹕溜滑梯,鹦鹉学人说话、做算术等等。核心节目是观众和鹦鹉的互动环节。不晓得驯鸟人施了什么法术,能让鹦鹉识别人民币面值的大小。观众们热情高涨,纷纷打开自己的钱夹子,把钱高高地擎在手里,等着鹦鹉来叼。识钱的鹦鹉专门选大面额的纸币来叼,有好多人出手阔绰,手里举起伍拾圆的,还有高举壹佰圆的。一刻鐘的工夫下来,鹦鹉的辛劳,不知饱了谁的私囊,肥了谁的口袋。

除了鸟类,大概也只有“灵长区”的动物数量最多了。不只是数量多,种类也都是千奇百怪的。有大的有小的;有毛长的有毛短的;有长尾的有短尾的;体态有胖的有瘦的;样子有乖巧可爱惹人怜的,也有相貌狰狞丑陋让人觉得恐怖的;它们身上的毛也是五花斑斓的,什么颜色的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了,一边看一边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可是,老百姓一般是分不清这些行为和长相极近人类的物种的,习惯统称它们为猴子。

被困在“黑猩猩馆”里的它们,或站,或躺,或彼此依偎。有只母猩猩坐一个小木墩上,怀里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猩猩在喂奶,好暖心的一幕呵!情景和人类的母亲给孩子哺乳一模一样。一只老猩猩一脸困顿地缩在墙根处打盹儿,另有一只壮年的雄猩猩,绿色的瞳孔里透着压不住的愤怒,捶胸顿足,暴躁地挥舞着一双毛乎乎的大巴掌,将墙上锁着的一扇铁门拍得砰砰作响。拍了一阵之后,举直前臂,绕着屋子烦躁不安地跑上一圈,再停住脚步,再抡拳疯狂捶打那扇铁门。铁门的方窗上焊接着钢筋,那只猩猩双手抓住两根钢筋,无可奈何地巴望着外面的世界,眼神里透着焦虑、孤独,还有绝望……

那只黑猩猩的动作和表情,让我想起了好莱坞大片《猩球崛起》里面的凯撒。基因科学家威尔领养了一只小猩猩,给它取名凯撒。凯撒遗传了他母亲在实验中的基因,使他的智商变得超常高,威尔教会凯撒说的第一个英文单词是“go home”(回家)。威尔视凯撒如亲生儿子。一次,凯撒跑去外面玩耍时吓着了邻居家的小女孩,引起了邻居的不满。再出门时,威尔就给凯撒戴了项圈,牵着它走。当发现有只狗被它的主人牵在手里时,凯撒的心情极度沮丧,难过地用手语问威尔,“我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宠物?”这时候,威尔明白了,凯撒内心里渴望的是尊严、平等和自由。最后,凯撒靠着自己的镇定、英勇和智慧,带领所有猩猩回到了红杉林。当得知人类的统治集团计划全面围剿猩猩的时候,威尔提前跑进红杉林里,找到了此时已经成长为猩猩族群领袖的凯撒。威尔望着凯撒说,“请回家吧,如果你回家,我会保护你的。你知道他们(指人类)的能耐。”凯撒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红杉林和庞大的猩群,之后搂过威尔的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Caesar is home!”(凯撒已经回家了!)听到这一句,我心里莫名就“咯噔”了一下子,我知道,那只叫凯撒的猩猩震撼到我了。我也似乎明白了,为何现代生物学家中,有很多人主张把黑猩猩划归为人科的缘由了。因为它们的智慧已接近人类。它们也具有和我们一样能够感受痛苦和愉快的能力,它们应当从我们这里获得“平等的关心”的道德权利才对。

人类最大的伪善,莫过于打着保护的旗帜,绑架了动物们的自由,让它们深陷人间囹圄,沦为利益集团赚钱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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