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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的珠饰文化

2018-08-18刘亚宁

文教资料 2018年11期
关键词:红楼梦

刘亚宁

摘 要: 《红楼梦》中的珠饰文化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起到审美装饰的作用。佩戴在不同人物身上可以反映出人物不同的性格特征;作为陈设装饰,可以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第二,珠饰用于馈赠交往。不仅上下级、普通朋友喜欢赠送珠饰物品,甚至文中的定情之物也有珠饰出现。第三,珠饰还是特级特权的象征。普通丫鬟绝不会有珠饰的佩戴,即便是有钱人,一些特定的珠饰之物也不能佩戴,比如朝珠。《红楼梦》中的珠饰文化虽小,但正是曹公的匠心所至。

关键词: 《红楼梦》 珠饰 文化作用

一、审美装饰之用

《红楼梦》中珠饰的审美装饰作用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人物自身佩戴,往往会因其佩戴体现出不同的人物性格。另一类是珠饰作为摆件或镶嵌在其他物品上,这些往往会对故事情节发展起到推动作用。

第一,《红楼梦》中塑造的人物佩戴珠饰。这种情况下珠饰大多是一种辅助性的配饰,而且男女都可以佩戴。如第三回中对凤姐一出场的装扮是这样描写的:

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珮……

作者对凤姐的装扮给予很高的评价,与众不同,恍若仙子。凤姐的出场装扮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主要是她这一身不凡的装扮,后面刻画的凤姐形象也是不凡的。王熙凤事事争强好胜,盛气凌人,随着出场的装扮显现出来,珠饰起到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红楼梦》中人物出场佩戴珠饰的除了王熙凤外还有贾宝玉。同样在第三回,宝玉一出场的装扮是:

頭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一时回来,再看,已经换了冠带:……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

宝玉初次登场的装扮也是光彩夺目,“嵌宝紫金冠”是用来把头发束扎在顶部的一种冠髻,上面镶嵌着珠玉。除了发饰的四颗大珠外,宝玉也有金螭璎珞。与凤姐的“珠光宝气”相比,宝玉更多一份朴实低调,这一设计符合后面宝玉的人物性格。这是作者塑造人物时能抓住富贵的共同点,也能根据性格需要做到同中有异。

第二,珠饰还可以作为独立的摆件或镶嵌在其他物品上。这种情况珠饰会让其凸显大气美观的作用,让故事情节发展起到自然转变的作用。《红楼梦》中主要有三处体现。第一次是在第五回中,宝玉同贾母到宁国府赏梅花,宝玉倦怠,欲睡中觉,便去秦可卿的屋内,其装饰是:“上面设着寿阳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的联珠帐。”联珠帐是用成串珍珠装饰的帷帐。宝玉对这间房屋的装饰评价是“这里好”,秦氏也说:“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虽然是小说虚构成分,但可以推测而知曹雪芹祖上未必不是如此奢华至极。宝玉睡在“神仙也可以住得”的床上在梦中来到了太虚幻境,这里是《红楼梦》中第二次出现用珠装饰其他物品的地方:

宝玉恍恍惚惚,不觉弃了卷册,又随了警幻来至后面。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瑶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

这两处珠饰描写,一处是主人自己认为是“神仙也可以住得了”,一处是真正神仙的居住之处。由此可见珠饰是一种很高端的饰品,至少是可以用在神仙住的地方的。

文中第三次大量出现珠饰是在描述大观园的景色时。《红楼梦》第十七、十八回写大观园景色:

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无人咳嗽……诸灯上下争辉,真系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船上亦系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幕桂楫兰桡。

从作者的叙述当中,我们可以明显感觉到,大观园与太虚幻境亦真亦假,互为彼此。

珠饰的审美装饰功能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都会让其更加美观,这也是珠饰产生之初最重要的用途。曹雪芹不仅利用珠饰将人物写得华彩动人,而且让人叫绝之处是能利用这些微观饰品将人物性格、故事情节融入其中且不露斧凿之痕,惊为天成。在一般人眼中装饰审美用途的小物件却在曹公手里成了点睛妙笔。

二、馈赠交往之礼

《红楼梦》中交往馈赠的场景不少,但有一样东西在送礼场合基本会出现,那就是珠饰。《红楼梦》中送珠饰大致有两种情形,一是上下等级关系、朋友同辈之间的普通人际交往中的赠送;另一种是更正式的男女之间定情之物或作为聘礼。

第一,珠饰作为礼品用于上级对下级,朋友、同辈之间普通人际交往的馈赠礼品。在《红楼梦》中珠饰是一种很常见又很珍贵的礼品,经常被用作主仆或者朋友之间的礼品。一般地位比较高的送给地位低于自己的人,这种情况书中多次出现。

第一次是在文中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元妃归省给家人所赐之物:“原来贾母的是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迦楠念珠作为礼品给贾母不排除贾母有佛教信仰的因素,伽楠念珠作为一种沉香珍贵木料所制而成,其价值不言而喻。无独有偶,《红楼梦》第七十一回,贾母过八十大寿,“元春又命太监送出金寿星一尊,沉香拐一只,伽楠珠一串……”这次的礼单中也有念珠。文中第二十八回写元春给家人的端午节礼品是:

上等的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宝玉见了,喜不自胜,问“别的人也都是这个?”……袭人道:“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之单有扇子同数珠儿,别人都没了。”

元春的礼品中珠饰扮演着重要角色,可见当时上层贵族社会对于珠饰的喜爱。当然朋友同辈之间以珠饰为礼品的也不在少数。文中第十五回写宝玉与北静王初次相遇的场景:

水溶又将腕上的一串念珠卸了下来,递与宝玉道:“今日初会,仓促竟无敬贺之物,此系前日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一串,权为敬贺之礼。”

可以看出北静王是在无准备情况下将自己的念珠送给了宝玉,足以体现其对宝玉的喜爱之情。也许会质疑这次的赠送是迫于相遇情境无奈,因为没有随身携带其他礼品,其实不然,珠饰作为见面礼在《红楼梦》中还有所体现,并不是单一的存在。文章第七十一回,南安太妃来给贾母祝寿,要见史湘云和其他几位姑娘,她送的见面礼中也有香珠。

可见在《红楼梦》成书时代,以珠饰为礼物是很时尚和得体的一种行为。珠饰超出了审美装饰的范畴,融入了交际人情的味道。以此为馈赠交往之礼变得流行起来。

第二,《红楼梦》中男女定情或是聘礼也多有珠饰之物。终身大事是古代很看重的,古人讲求信物,那么在准备这两种礼物时自然会格外重视。

《红楼梦》第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时在司棋的柜子里找到了她表哥的一封信:

上月你来家后,父母已察觉你我之意……再所赐香袋两个,今已查收外,特寄香珠一串,略表我心。千万收好。表弟潘又安拜具。

从信中可以推断,潘又安将香珠作为定情之物,并嘱托司棋千万收好,可以看出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并将能表达自己重视之情的香珠送给了司棋。

贾宝玉的和薛宝钗的婚事是贾府里的大事,连贾母都要亲自将聘礼一件一件点名来瞧,在诸多聘礼当中首先进入贾母眼帘的是:“这是金项圈,这是金珠首饰,共八十件。”宝玉和宝钗的婚礼怎样奢华我们不得而知,单看这份聘礼单就会感到贾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由此可以得出,在关系到终身大事时,人们总会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对方,而在《红楼梦》中珠饰的身影随处可见,这又超越了普通的交际之礼的意义,显示出了对感情的重视或珍惜。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送的礼物往往能够体现人际关系的亲疏。

三、等級特权之物

作为特权地位象征的珠饰在《红楼梦》中表现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完全因为等级权力才可以佩戴的珠饰,即便再富裕也不可僭越佩戴,可以说是特权阶层的“垄断”。第二种是个人经济状况和在家族中的地位决定是否可以佩戴珠饰。

第一,有的珠饰是在朝廷做官到一定级别才可以佩戴,即使富裕人家想要重金买,也是“僭越”之事。《红楼梦》第一〇五回,锦衣军查抄宁国府,登记的物件有:

赤金首饰共一百二十三件,珠宝俱全。珍珠十三挂,淡金盘二件……钟表十八件,朝珠九挂,各色妆蟒三十四件……

朝珠是清代礼服中的一种配饰,珠计一百〇八颗,五品以上文官得挂。朝珠虽是装饰品,但一般官员和百姓不能随意佩戴。据《清稗类抄》记载:五品以上文官得挂朝珠。珠以珊瑚、金珀、蜜蜡、象牙、奇楠香等物为之,其数一百有八粒,悬于胸前……本即念珠,满洲重佛教,以此为饰,故又曰数珠。朝珠中还有一种更珍贵的东珠朝珠,只能皇帝、皇太后、皇后佩戴,皇子、嫔妃和大臣们不准使用。这种差别是不能用金钱来抹平的,珠饰作为等级特权标志在清代到了难以复加的地步。

《红楼梦》中还有一例是十二支《红楼梦曲》里面的《晚韶华》,这样写道:

只这带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这无常性命。

珠冠、凤袄是旧时诰命夫人穿戴的服饰。诰命夫人在清朝是五品以上官员的祖母、母亲、夫人得到的封号。这里的珠饰都是等级的划分使得不能随意佩戴,更珍贵的珠饰完全被皇家垄断,来源于民间的高贵珠饰最后把人划分了等级。

第二,有一些珠饰没有硬性规定哪些人不可以佩戴,但是由于经济条件欠佳和社会地位的悬殊而和普通人之间形成一道天然的鸿沟。

在《红楼梦》中由王熙凤的珠光宝气可以窥一斑见全豹贾府其他女主人的穿戴,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贾府中女仆人。她们在经济上受制于人,每月领取一二两的“月钱”;地位上不是买进来的丫头就是家生奴,要么就是陪嫁过来的丫头,总之地位很卑微。她们的配饰可就简单得多了,如各房姑娘戴的是桃花,不知名的丫鬟是绾头的簪子,金钏的配饰是坠子,晴雯的是银镯,芳官的是花翠……略微好一点的是平儿有一个虾须镯,还是王熙凤送给她的;与之类似的是袭人的是金钗珠钏,从文中可以看出袭人家境并不是太好,由此可以推断出她的这件珠饰极有可能是贾母赏赐的。能佩戴珠饰也许是一个丫鬟毕生的追求。

由产生之初的简单配饰逐渐发展为等级划分的标志,珠饰的发展过程莫衷一是。有人喜欢便有人厌恶。珠饰作为一个细小的外在反映,折射出古代封建社会的极端不平等。《红楼梦》反映的思想很多,小小的珠饰可以窥见曹公民主思想的一面。

四、结语

珠饰作为一种普通又珍贵的饰品,在其发展过程中承担了一定的社会功能和文化意义。珠饰在装饰审美中不管是人物形象塑造还是对于故事情节的发展都有很大的关系。在惊叹清代配饰艺术精湛的同时,深深地为曹雪芹的匠心所折服。《红楼梦》作为一本经典名著,珠饰肯定不是作者重点着墨的地方,不过正是由于笔墨不多,我们更加相信文中出现的珠饰是刻意而为。正是这样“飞鸿踏雪泥”的写法,才让数百年来的读者百看不厌。

参考文献:

[1]曹雪芹.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4.

[2]颜湘君.明清通俗小说服饰描写艺术发展浅论[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02.3.

[3]牟云.《红楼梦》中人物的首饰和社会地位[J].文学评论,2012(13).

[4]陈业.中国古代珠饰[J].东方艺术,2008(06).

[5]陈东生.浅谈《红楼梦》中人物配饰艺术[J].红楼梦学刊,20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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