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悟语言,实现文本意义的建构
2018-08-14王益民
■王益民
苏州大学王金福教授认为:“文本的意义不是任何存在物,它是作品能够传达的作者的思想、情感,文本一经产生,意义不变,文本的意义能为读者正确理解。”学生阅读一篇文学作品,就是一个文本意义建构的过程,但学生不能独立完成这个过程,要在教师的帮助下,一起完成。这样一来,就需要遵循某些规律性的东西。我认为,文本意义的建构需要落实在“语用”上。下面试通过几个课例,阐述品悟语言,实现文本意义的建构所需要遵循的一些规律。
一、原生价值
以《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第3课时为例。前面两节课,教师已经带领学生学习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写了什么”,并重点分析了第2段的写景。在第3课时,师生需要完成3次语文活动:一是通过第1段和第9段,略论“百草园”是“我的乐园”;二是走进字里行间,研讨“三味书屋”还是不是“我的乐园”;三是教师引入对散文主题的四种理解,让学生进行辨析。这节课,学生的学习目标有两个:一是练习从语言中体悟作者的精神生命;二是了解文本主题的多元性,并初步形成自己的见解。
如此设计课堂是出于以下考虑:文选式教材所选的课文,事先并非为语文教学量身定做。这些文章在进入教材之前,仅仅是作为信息交流的载体,或是传达一种事实,或是传达一种思想情感。文本的这种信息价值,李海林老师称之为“原生价值”。《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原生价值是很丰富的,尤其值得读者玩味的是文本语言与作者精神生命的关联。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的家园。”也就是说,文本语言是作者心灵的载体。有学者指出,中学语文教学最大的弊端,往往是教学生读懂了文字,却没有读懂作者在特殊语境中的心境。这一课的主问题是“走进字里行间研讨‘三味书屋’还是‘我的乐园吗’”,而探讨“三味书屋”里的快乐是解决主题多元的关键。因此,在这节课的三次活动中,有两次是教师试图带领学生回到鲁迅当年的文化时空,从语言文字出发,又回归语言文字。
文本意义的建构,逻辑起点是解读出文本的原生价值。师生要弄懂“学什么”或者“教什么”,而不是挖空心思去想“怎么学”,更不是“怎么教”。
二、文本体式
王荣生教授说:“阅读,是某种特殊体式的具体文本的阅读。在备课时,教师的文本解读,要依据这种体式的特性。合适的文本解读,有两个特征:第一,阅读取向常态,也就是像正常人(具有较高阅读能力的人)那样来读一个作品。第二,阅读方法要契合这种文章体式本身的要求。这种体式的文章要读什么,读哪些地方呢?要合法,要有理据。”就像江苏省中小学教学研究室段承校研究员指出的那样,有些教师在上课时,不管是散文、小说、诗歌,还是说明文、议论文,一律采取“四步走”——“一读检查预习”“二读整体感知”“三读佳句赏析”“四读延伸拓展”。这样罔顾文本体式特征的课堂不仅有损语文教师的专业形象,而且也败了学生的语文胃口。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体式是一篇散文,分析“长妈妈”“闰土的父亲”“寿镜吾”等人物形象,都是解读小说的途径。深入分析文章,其取向还是作者的思想情感,因为散文“姓‘散’,名‘文’,字‘自我’”。走进字里行间,探究作者的精神生命,并由此辨析“主题四说”,将之作为本节课的主要教学目标,才是散文教学的正确路径。
“体式”还有“这一篇”的意义。罗兰的《秋颂》是苏教版初中语文教材新增的篇目,这是一篇散文诗,具有明显的“罗兰小语”的体式特征。我带领学生学习这节课的时候,以品味语言为主要学习任务,先找出描写秋天景物的句子,选出一两个最能形容这种景物的形容词,然后再以此类推到秋天里的人,最后用这些词语集体生成了一首诗。将散文改编成诗,“这一篇”“体式”的落点起到关键作用。
三、学科属性
孙绍振老师曾指出一些语文教学的不良现状:“方法,在根本上是错误的,实际上是从表面到表面的滑行。”“该讲的,不讲;不该讲的,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没有难度的,大讲特讲……白白浪费了自己和学生的生命。”上海师范大学吴忠豪教授将语文的核心素养归纳为“语言、思维、文化、审美”四个要素,并强调,只有“语言”才是语文学科的本质属性。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课堂上,有一个学生在分析“我”做游戏、画画那段时说:“我认为‘三味书屋’既是‘我的乐园’,又不是‘我的乐园’。‘我’不论是做游戏还是画画,都是趁着先生‘读书入神’的时候,没有在百草园里那般无拘无束。在先生读书的时候,我们在下面偷偷地玩,这种偷来的快乐才是难忘的快乐。”这个孩子披文入情,一句“偷来的快乐”再现了鲁迅当时的感受。这便是语文,是有生命感的语文。
在《秋颂》的课堂上,我和学生一起“轻轻地”走进文本,恰有一种“点秋江白鹭沙鸥”的淡然。我们走进罗兰笔下的秋天,发现了下面这些景物:枫树、秋林、落日、秋院、闲云、秋风、秋水。“自古逢秋悲寂寥。”这些景物在罗兰的笔下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我让学生圈画出最能体现这些景物特征的关键词。通过对这些词语进行选择和阐释,整节课,我和学生一起徜徉在文字所营造出的秋色里。
四、学情分析
语文课堂的“少慢差费”,学界时有诟病。有人因而提出“学生会的坚决不教”的教学主张,也就是说,教师要教的,是学生读不会、不喜欢、读不好的地方。叶圣陶先生说:“教师不教学生先自设法理解,而只是一篇篇讲给学生听,这并非最妥当的帮助。”教学内容的选择要根据学情,而根据学情的前提是了解学情。如何了解学情?我的办法是请学生完成一张预习单,并附上文本的背景资料,围绕文本的原生价值来设置题目。预习单最后一栏必定是“每课一问”。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预习单上,学生提出的问题有:“百草园”和“三味书屋”有什么关系?“百草园”是“三味书屋”的衬托吗?全班共有10个人提出这个问题,占总人数的35%,于是这节课就围绕这个“最有价值的问题”展开。
台州学院陈隆升教授把学情分析分为三个阶段:一是教学设计,即分析学生的学习起点,并依据学习起点确定教学目标,选择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二是教学实施,即组织学习活动,关注学习状态;三是课堂评估,即对学习结果进行评估,并依据评估情况调整计划。因此,教师了解学情并不是对学生的情况泛泛而论,而是要针对某一篇具体课文,去探测学生的学习经验——哪些地方读懂了,哪些地方没读懂,哪些地方能读好,哪些地方读不好。更为重要的是,教师要依据所了解的学情确定教学设计、教学内容,并与教学方法的组织发生必要的关联。
五、思维能力
训练语文思维是语文课的重要目标。语言是表达思维的工具,思维是语言表达的核心内容。思维应具有广阔性、深刻性、批判性、灵活性、条理性和创造性。思维是语文智力的核心。运用语言交际的听说读写活动,主要是进行想象、分析、综合和判断,贯穿在思维过程中。好的课堂不是告诉学生答案,而是交给学生追寻真理的方法。
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课堂上,“师生读书”这个环节有两组对话:一组是关于标点的对话,一组是关于“人声鼎沸”这个词语的理解的对话。一个学生说:“‘人声鼎沸’表示大家读书不情愿,便是讨厌。”还有一个学生说:“‘人声鼎沸’不是大家读书不情愿,而是鲁迅至今想起,仍觉得好玩罢了。”像这样充满交锋与碰撞的对话,在这节课中屡次出现。
《秋颂》的7个段落描写了7种景物,无一不透着“罗兰小语”的精致与韵味。在课上,我请学生在比较中选择,在选择后诵读,在诵读中品味,在品味后再读,直到把关键词读进他们的心里。回顾板书,句首加上“美在”一词,竟然有了几行诗的模样:
明澈的秋天/美在飒爽的枫树/美在孤傲的秋林/美在酡红如醉的落日/美在寂寥的秋院/美在澹澹然、悠悠然的闲云/美在纯净的秋风/美在一尘不染的秋水
我和孩子们齐声诵读:“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我们仿佛寻找到了罗兰笔下秋天的足迹——那一行行枫叶掩盖的足迹。
然后,我提出“大家觉得这首诗写完了吗?”的问题,学生摇摇头。接下来,我又提出“第9段在结构上有什么作用?”“第9段总结出秋天怎样的特点?”“最后一段是在写秋,还是写人?”等问题,引导学生根据段落大意,为前面那首诗加上几句,构成一首完整的诗:
这闲与逸的本色啊/如人的透彻与潇洒/又如闲闲的/远远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是人/不是秋!
读者对文本的解读都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的解读,因而对文本意义的把握是相对的。但这种相对的理解中也包含着绝对的成分,即正确理解作品原意的成分。从课堂教学的角度来说,原生价值、文本体式、学科属性、学情、思维能力这五者共同影响着意义的建构,而语言是最重要的切入点。
(作者单位:江苏省镇江市外国语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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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 批判与探寻:文本中心的突围和建构
【作 者】 孙绍振
【出版社】 山东教育出版社
本书分为“理论批判篇”与“经典文本解读篇”两部分。上篇在中国传统文论和西方文论前沿的学理基础上,以中西互补为原则,系统建构了中国当代语文教学的文本细读理论;下篇是对中学语文教材中的经典篇目进行细读的分析文章,对教师开展阅读教学具有实践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