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走在阴影里的人

周宇涵

我房间的窗台上，有一盆吊兰。

因为爱养花的缘故，母亲把家里的许多地方都放上了一两盆绿色植物，这盆吊兰也是其中之一。

“吸收甲醛呢！”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把硕大的瓷盆搬上窗台。

说起这株吊兰，还有一个被母亲说烂了的过去。它当初是母亲从别人家要来的，那时的它只是一棵幼芽，母亲把它埋在了老家门前的菜地里。肥沃的土壤、充足的阳光和雨水造就了一个极好的环境，吊兰便开始疯长，从一点嫩绿变成了一丛旺盛的浅绿，远远地就能看见试图将叶片伸到路边的吊兰。数不清的叶片垂在地上，许多的末端已经挂上一两朵白色小花，有的甚至抽出了新芽。

但好景不长。在冬天刺骨寒风的肆虐下，这株吊兰没能挺住，枯萎了。昔日的绿色已然不再，只剩下枯黄的败叶瘫在泥土上。母亲望着这样的情景，神情似乎有些悲伤，但也没有将它挖走，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希望吧。

果不其然，在第二年的春风吹拂下，那堆枯叶的根部探出了绿芽，在阳光的沐浴下熠熠生辉。

听着母亲又在客厅里跟朋友谈起这段过去，我瞥了一眼窗台上的吊兰。夕阳的余晖透过纱窗，洒满了吊兰白边绿底的叶片，从末端的白花一直流淌到那百叶会集之处。吊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都说养花随人，我也经常听母亲讲起她年轻时的事。

“我以前的数理化可好了，拿过满分呢，你怎么一点都不像我呢？”

“你总说自己就凭这能学好数理化的脑袋瓜子，还愁找不着一份好工作，现在不还待在家里么？”

这时，母亲就会显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然后继续做手里的事。

母亲是很平凡的人，浑身散发着市井气息，和别的家庭主妇一样，每天除了家务事，就是和朋友们唠嗑，以至于我都怀疑她说的学生时代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望着木地板上摇曳的影子，我猛然发现，吊兰那瀑布般的绿叶背后，竟然都是些短小的叶子，有的甚至已经发黄了。

也许是长期晒不到太阳的缘故吧，我这样想着，便把这一面挪到了阳光下，但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有光的地方一定会有影子。

母亲，你不也是这样吗？

走过了青春的灿烂，你退身到了阴影下，把一切付诸我们这个家，任由岁月在你的脸上刻下皱纹。没有吊兰背后的叶子承担阴影，便不再有阳光下生机勃勃的浅绿了。

阳光下，那盆吊兰越发地生机盎然了。

【简评】

本文的亮点在于以物观人，借物抒怀。作者没有去写甜得发腻的亲情故事，而是以物观人，借母亲养的一株吊兰，写出了她身上可贵的牺牲精神。的确，每一个幸福家庭的背后都站着一个默默支撑着它的人。母亲头脑活络，也曾风华正茂，但为了这个家，她默默地走到了阴影下，做起了家庭主妇，她不去找工作做，“是不为也，非不能也”。能从一株吊兰中读出物性，读懂人心，这就是“玲珑作文心”，这就是“人情练达即文章”。慧心可赞，匠心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