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古希腊文化对《潮骚》创作的影响
2018-08-06王亚楠
王亚楠
摘要:受古希腊文化的影响,《潮骚》体现了三岛由纪夫文学作品中少有的生机与活力。作品中新治、初江和老人形象的塑造呈现出三岛对肉体美的礼赞;新治与安夫形象的对比表达了三岛对肉体与精神均衡美的认同;新治勇敢地与海洋抗争和海女们的下海工作书寫了三岛对生的崇拜和赞美。
关键词:古希腊;肉体美;新治;三岛
1951年到1952年三岛由纪夫周游欧美,在游历了希腊之后,他被古希腊的艺术深深震撼了,他注意到古希腊人高度崇赞人的肉体美的观念,也醉心于希腊艺术中重视肉体与理性平衡的思想,更接受了古希腊对生的崇拜和赞美。于是三岛以此番体验为契机,一反过去创作中对死亡、颓废和腐败的近乎畸形的追求,并通过对神岛的走访,孕育出了《潮骚》。
一、对肉体美的礼赞
古希腊文化对肉体美十分推崇,三岛曾说:“在希腊,不必说也知道有柏拉图的哲学,虽然我们首先被肉体所吸引,透过肉体美,进而被更高层次的纯理性所吸引。若要到达所谓纯理性的极点,非得通过肉体美之门不可,为希腊哲学的基本思考。”[1]《潮骚》对人物形象的塑造深受这一点的影响,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充满生机与活力。
男主人公新治是三岛作品中肉体美的标志人物,他一出场就被塑造成了一个身强力壮的海之子形象:“身个儿高大,体魄健壮,一脸稚气很符合他的年龄。他的肌肤被太阳晒得不能再黑了,长着极富岛民特色的端正的鼻子和皲裂的嘴唇。一双闪闪发亮的黑眼珠,是以大海为家的人们从大海那里获得的赏赐。”[2]年仅十八岁的他由于常年在海上打渔,早已练就了结实健壮的体魄。他能一口气登上二百级石阶而一点儿也不感到气喘,他游泳技术高超,可以围绕歌岛游上五圈儿。
女主人公初江在作品中也被塑造为健康青春的女性代表。新治初见初江时就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活力所吸引,“她额头渗出了汗水,面颊红扑扑的。寒冷的西风刮得正紧,正在干活儿的少女将火红的脸蛋儿裸露在风里,秀发飘扬,显得非常兴奋。她穿着棉坎肩儿,手上戴着脏污的线手套。健康的肤色和别的少女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她双目清亮,眉宇娴静。”[3]没有传统日本女性身上的柔弱无力,初江展示出的更多的是青春和活力。
三岛还一反往常作品中对老人形象的塑造,《潮骚》中的新治母亲和照吉非但没有衰老之气,反而充满力量,活力四射。新治的母亲是个熟练的海女,常年的劳作使她练就了一副好身子骨,“两条被太阳晒黑的结实的大腿,不见一丝皱纹,丰满的肌肉高高隆起放射着琥珀色的光泽。”[4]照吉虽已年过半百,但仍然是歌岛上力量的象征,“古铜色的四肢,没有明显的松弛,目光敏锐,顽强的额头上方,披散着狮子鬣毛似的白发。那醉酒般的红黑胸膛和那头白发,形成了多么魁伟的对照。隆起的肌肉由于长久不用,已经变成硬疙瘩,经过的风吹浪打,更增强了坚如磐石的印象。”[5]不但青年人新治、初江具有生的活力,连老人也透露出一种健康的美。
二、对肉体与精神均衡美的歌颂
希腊人眼中的美要求肉体与精神并重,受这样的观点影响,三岛在《潮骚》中对人物的塑造也并非完全停留在对肉体美的表现上,他对“仅仅重视外在肉体美”的观点持批判态度,他认为,要通过拥有健全的肉体美来提升精神美;要以创造全面的精神美为目标,就必须提升肉体美。[6]
新治不但拥有健康美丽的肉体,还保有一种对于道德性事件的虔敬。当他看到初江健康美丽的身体时,他对初江身体的感情是纯净的,他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那样静静地观赏着她,当初江拒绝进行更亲密的身体接触时,新治感到他触犯了女人存在的道德核心,于是他不再强求,“青年抱住少女的身体,两人都听到了彼此裸体的心跳。长时间的接吻,使得未获满足的青年痛苦不堪,可转瞬间,这痛苦又转化为一种莫名的幸福。渐渐变小的篝火时时闪动一下,两人听着火花的爆裂以及高窗下风雨的呼啸,其中还夹杂着彼此的心跳。于是新治感受到,这种永无止境的陶醉的心情,连同户外怒涛的轰鸣,还有掠过树梢的狂风的呼号,在自然界同样昂扬的气势中激荡、翻腾。此种感情之中有着永无休止的净福。”[7]男女主人公间的纯爱描写达到高潮,即使是面对近在咫尺的心上人,为了严守道德操守,二人也没有做出逾越伦理道德界限的事,达到了肉体美与理性美的高度和谐。
《潮骚》中与新治形成鲜明对比的形象是安夫,他一心想要与初江结婚,处处与新治作对。在三岛笔下,安夫身上缺少了一种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生机与活力,年仅十九岁的他,“身材肥胖,有一副酒鬼父亲遗传给他的红彤彤的脸膛。虽说不怎么惹人厌烦,但淡淡的眉毛显出几分狡黠。”[8]当出海遇到台风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时,他颤抖着嘴唇,缩起脖子,一反往日趾高气昂的情态,做起了缩头乌龟。为了占有初江他甚至想埋伏在初江凌晨去打水的必经之路上,希望在夜色的遮挡下得到初江。安夫肉欲纵横,不顾及道德约束,反衬出新治对待初江身体态度的纯净无邪。最终,新治凭借自己的努力赢得了照吉的认可,收获了美好的爱情。作者借照吉之口表露出他对肉体与精神均衡美的歌颂,“男子汉要有勇气,有了勇气就好办了。我们歌岛的男人都必须这样。门第和财产是第二位的。”[9]
三、对生的赞美和崇尚
古希腊满腔热情地讴歌人类的勇敢、聪明,对生有着无限的赞美和崇尚,这里的“生”一方面可以理解为生命,另一方面还可以理解为生机。新治在驾驶歌岛丸出海时,船只被台风包围,他凭借高超的游泳技术、过人的胆量和强健的身体,战胜了暴风雨和肆虐的海洋,成功地将救生索绑在浮标上,保证了船只的安全,在狂暴的海洋面前他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在这一部分三岛激烈地体现了新治的生机和对生命的热爱。
《潮骚》中处处都充满了生的乐观倾向,歌岛上的海女每年都要下海进行长达几个月的采捞工作,对于年轻的海女来说,下海采鲍鱼是一件非常可怖的事,“冰冷,室息,海水渗入防护镜的难以形容的苦痛,二三寸前就能捉到鲍鱼时的浑身的恐怖和虚脱感,再加上各种伤痕,猛踩海底浮起时锐利的贝壳刺伤的指尖儿,硬着头皮潜水后铅一般的倦怠……”[10]然而即使是面对如此损耗体力、磨练内心的工作,海女们仍然以最积极的态度面对它,她们通过各种娱乐活动极力减轻下海工作给她们带来的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从她们身上我们看不到下海带给她们的痛苦,感受到的只有生机勃勃和生的乐观。
参考文献:
[1]三岛由纪夫.新恋爱讲座[M].林皎碧,译.北京:时代华文书局有限公司,2013.197.
[2][3][4][5][7][8][9][10]三岛由纪夫.潮骚[M].陈德文,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3,4,52,82,79,15,135,104.
[6]朱颖.论《潮骚》中的希腊古典主义肉体美学观[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5,(2):61-63.